什麼都沒有做錯
「請大家不要驚慌，保持好秩序，這只是暫時的停電，我們的工作人員很快就會用應急照明設備指引大家出來，請不要驚慌，在原地等待，不要再四處走動。」
電影院的廣播里傳來了溫馨的提示，所有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剛才的嘈雜終於變成了安靜。
大家都在原地或站或坐，不動了。
夏闌珊還站在角落裡，那個護住她的臂彎也似乎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你……要不要坐下來？」她試探性地道，「已經站了很久了，累的話就先坐下吧。」
邊說還邊往旁邊挪，給他騰了個位置出來。
臉頰碰到他的手臂，她又趕緊往回縮了一點，「對不起……」
「……」慕夜廷在心裡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她怎麼那麼多對不起可以說？
這也對不起，那也對不起。
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啊。
收回自己的手，他從口袋裡摸了一塊手帕遞了過去，直接摁進她的手心裡。
夏闌珊愣了一下。
這是，要給她擦汗的意思嗎？她的確出了很多汗，尤其是在這個密閉的地方，很熱。
這個人好奇怪，都不說話，卻對她這麼好……
她捏了捏那塊手帕，質地柔軟，光是摸著就覺得價格不菲。
不能隨便用別人的東西，她伸手送回去，「不用了，謝謝，你自己用吧。」
「……」
慕夜廷接過手帕，在黑暗裡摸回她的額頭，幫她一點點地擦著額頭上的汗珠。
夏闌珊被囧了一下，趕緊伸手把手帕接回來，「我還是自己來吧……」
好尷尬……
他收回自己的手，兩個人對面而立，不過只有十公分的距離，他的一呼一吸都噴洒在她的鼻尖。
夏闌珊退後不了，只能低下頭，趕緊擦汗。
周圍的人都沒有說話，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還有……他的。
貼得那麼近，只隔著衣服的距離。
腦子裡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像是觸手可及，又像是遙遙無期……
奇了怪了，難道缺氧缺傻了？！
她趕緊擦完額頭，又把手帕放在鼻端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動作，忽地一頓。
整個人都傻掉了，腦子停止了思考，唯有手帕上的香氣，像幽靈一樣鑽進她的心口。
好熟悉的香氣，她不會聞錯的。
淡淡的，有木頭的清新，很怡人。
手微微地開始發抖，心裡縈繞出一股子說不出的小期待，像氣球一樣吹在胸口，慢慢地膨脹。
停止，停止！
理智這麼告訴她，可是……卻停止不了。
她只能眼睜睜地任憑那個氣球一點點地漲大，即便是胸口快要被撐破了，也束手無策。
把手帕捏得更緊了，她動了動唇瓣，想說什麼，腦子裡卻空白得可怕……
「請女士和孩子到我這邊來，請過來！」遠處的門外，有工作人員拿著應急燈，開始髮指指令，「男士們請繼續等待。我再說一次，請女士們過來——」
「你可以過去了。」
身邊的人突然開了口。
聲音粗糲，暗啞。
卻……相當相當的陌生。
胸口的氣球被瞬間戳破，氣流震得心壁都在發顫。
不是他……
夏闌珊下意識地垂眸，掩蓋住自己的情緒——
真是的，在期待什麼呢？真的是缺氧太久，人都缺傻了。
只是香氣而已，誰能保證它是獨一無二的呢？
「快過去吧，」那個人伸手推了推她。
「好的，謝謝。」
夏闌珊轉身，開始往光源的方向走去，搖搖頭，驅散了自己心裡的胡思亂想。
慕夜廷站在原地，眼眸微眯，確認她已經走遠之後，他才轉身，猛地咳嗽了幾聲。
「感冒了？」
旁邊的陌生人多嘴問了一句。
「嗯，重感冒。」
他很有修養地忍住了咳嗽，盡量不把病毒傳染給別人。
……
這一次的疏散足足進行了半個小時，從電影院里出來的時候，門口已經沒有人了。
羅永一直在門口等候，看到慕夜廷，趕緊下來拉開車門，「夏小姐半個小時候之前出來的，已經坐沈瀟的車回去了。」
「嗯。」
他沉身坐進後座，抬手撐了撐眉心。
「要不要去游少那裡看一下？感冒雖然不是什麼病，但是吃點葯應該可以緩解一下癥狀的……」
「不用了，」慕夜廷抬眸睞了他一眼，「合同上寫的那些條款，既然她已經簽字了，你就照著那個全力去辦吧。」
羅永默了默，往後面看了一眼，才小心問，「也包括送夏小姐出國留學那一項嗎？」
……
沈家。
沈瀟從浴缸里鞠了一把水灑過去，「在想什麼你？從電影院回來就走神走到現在。」
「沒，沒有啊，」夏闌珊抹掉臉上的水，開始認認真真洗澡，「就是有點累了。」
「累嗎？我們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啊，」沈瀟小心翼翼地試探她，「今天在電影院，你看到過什麼人沒有？」
「電影院里到處都是人吧？」
「我是說熟人，有見過熟人嗎？」
「熟人？」夏闌珊腦子裡驀地劃過一抹挺拔的身影。
她想了想，搖頭，「沒有。為什麼這麼問啊？」
不是他。
「沒有，我就是遇見幾個法學院的人，我以為你也見到他們了。」
沈瀟拿起玫瑰花瓣往浴缸里撒，心虛地別開了眼睛。
沒有看見就最好，那個慕夜廷，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在闌珊的生活里。
這樣，她才能活得安全一點。
電影院的秘密……她還是先埋在自己心裡塵封起來比較好……
「我洗好了，你早點出來，免得感冒。」夏闌珊拿起浴巾把自己裹好，走出了浴室。
換好睡衣準備把今天的衣服拿到樓下去洗。
一塊黑色的棉質手帕就這麼從衣服里飄落了出來，差點被她踩到。
夏闌珊趕緊把它撿起來，心裡頓時開始惴惴不安——
從電影院里出來的時候心裡太慌亂了，連手帕都忘記了要還給那個好心人。
更要命的是，這張手帕看起來質地真的很好，角落處還綉了一個大牌的標誌，果真不便宜……
夏闌珊經常看楊蓉翻閱時尚雜誌，所以她對這些品牌稍微有那麼一點點了解。
人家會不會以為她是貪小便宜的人？
真是……好懊惱。
她捏著手帕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
沈瀟洗好澡出浴室里出來，「又發什麼呆啊？到底在想什麼？」
「今天有個好心人在電影院裡面幫了我，我卻把人家的東西給帶出來了，」夏闌珊鬱悶了，「怎麼辦？」
「什麼東西？」
「這個。」
沈瀟走過去，「有人幫了你？我怎麼不知道？不就一塊手帕而已嘛，不對——」
她拿過手帕，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這塊手帕……」
「怎麼了？」夏闌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很貴，真的很貴。是某個牌子的限量版，看來救你的是個有錢人。」
「……」夏闌珊抓了抓頭髮，「那怎麼辦？」
「還回去。」
「還給誰？」
沈瀟：「……」
「要不我們送回電影院，再寫一個失物招領？」夏闌珊眼睛一亮。
「萬一那個人一直不去電影院呢？」
「……也是哦，」她垮下肩膀，可憐兮兮地，「怎麼辦，瀟瀟？」
「我想想，」沈瀟走來走去，一拍腦袋，「有了，限量版的東西都會有登記的，我們打電話去這個牌子的店裡面問問，不就知道了？！」
「有那麼簡單嗎？我感覺客戶資料都會保密的吧？」
這種大牌的店，怎麼可能隨意泄露客戶資料呢？
「那就想辦法知道啊！總會有辦法的！別糾結了，趕緊去洗吧，順便把這塊手帕也洗一洗。隨時準備還給人家吧！」
沈瀟把她推出了房門。
夏闌珊抱著衣服走到樓下洗衣間，把那塊手帕拿出來仔仔細細地又端詳了一遍——
很簡單幹凈的黑手帕，疊得整整齊齊的。
在品牌的LOGO旁邊，還小小地綉了一個字母，好像是一個T。
希望能找到它的主人，可以早點把它還給人家……
……
在沈瀟家裡住滿了兩個星期之後，夏闌珊又去醫院做了複查。
腦震蕩已經完全康復了，她放心不少。
兩個女生從醫院裡回來，沈媽媽直接招呼她們過去，「瀟瀟，又在網上買什麼了，這麼大一堆！」
「搶購的，都是我和闌珊的東西，不準看！」沈瀟霸道地把那一堆快遞都扒拉過來，「買東西最快樂的時候，就是拆快遞的時候！誰也不許剝奪我的快樂！」
「你呀！」沈媽媽戳了戳女兒的腦袋，「你們慢慢拆，我去做飯。」
「好。」
沈瀟不亦樂乎地在一堆快遞里選來選去，「闌珊，你也買東西了？」
「什麼？沒有啊，」夏闌珊疑惑地湊過去。
「寫著你的名字呢，喏，」沈瀟把快遞袋遞給她，又轉頭拆快遞去了。
夏闌珊把文件袋翻轉過來。
慕夜廷三個字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撞進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