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無道之刀
天皇紀元，人妖並立，九日橫空，十兇橫行。
毒辣的日光照耀大地，兩道長達萬丈的精氣從域外飛來，化作兩位鍊氣士。
鍊氣士常年用肉身混煉天地間各種強大的靈氣，導致身形高大，看上去就像是兩個小巨人。
自從崑崙封山之後，上古鍊氣士更是經常肉身飛到宇宙星空，去將一顆顆星辰煉化，增強法力，若是能找到一些特殊的靈脈，帶回天地，更能積累功德。
這兩位鍊氣士一位喚作東離道人，另一位則是孤竹君，二者才從宇外飛回，路過龍伯國領地，便聽到了一個讓人驚愕的消息，十凶之一，紂皇桀被殺了。
十凶之所以為十凶，不僅是因為自身堪比天災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們有著強大的勢力和背景。
譬如這位紂皇，便是東皇太一親自冊封的人皇，不僅本身是資深人祖之子，而且擁有天妖『桀』的血脈，是人妖兩族共治的象徵——雖然其為人心性殘暴，在其統治範圍內的人妖兩族，都被殘酷的貶為奴隸，隨意生死。
「紂皇死了，東皇怕是要大怒了吧。」
「自然，天庭剛剛鎮壓刑天魔神，聲勢正盛，這般打臉，怎會不做回應。」
對於紂皇桀的殞落，二人都很幸災樂禍，上古鍊氣士一脈，是先天生靈的直系後裔，他們尊天行事，但又對上古天庭本身不大感冒，聽調不聽宣。
做為先天生靈後代，無論人妖，他們都不大看的上眼，妖族是被迫結盟的盟友，人族？他們維護天地時，這一弱小種族還未誕生呢。
所以八卦了一下后，東離道人便換了個話題。
「聽說，你要上界去做皇差了？」
「是，天工司要做天梯，需要我們孤竹國的特殊竹種和陣法。」
「從人間一直搭到天外的仙梯，老夫不認為會成功，怕又是那些老東西搞事的借口吧。」
「你啊你，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你這脾氣，怕是怎麼也改不了了，怪不得收攏了那麼多天外靈脈，積累的功德才那麼點。」
說到這個，東離道人也是氣的發髭皆張，「哼，天庭那群蠢貨，老夫日後收徒，定要收一個油滑奸詐的小子，我看別人還怎麼坑他。」
二人走後不久，大日光忽然收斂了下來，這很罕見，因為自從東皇太一登基以外，叛亂不斷，九日橫空，照遍諸天萬界，監察上古百族。
刑天氏死後，很少有人能夠，或者說敢於阻擋天庭的視野。
烏雲滾滾，暴雨傾盆而下，雨水之中，一人持刀而行。
龍伯國，天庭冊封的人國之一，國內最著名的便是龍伯國巨人，能抗山吞海，普通的龍伯國巨人都有接近人祖的力量，可謂是實力強橫。
在正常發展的歷史線中，龍伯國巨人在東海釣了馱山巨鰲，致使東海五仙山沉了兩座兩座，之後便是『帝憑怒，侵減龍伯之國使阨，侵小龍伯之民使短。至伏羲神農時，其國人猶數十丈』。
這事按照陰謀論的理解，便是天庭削藩，加強人道的掌控。
而如今，龍伯國做為最強大的人國之一，依舊有著強大的兵力和龐大的勢力範圍，而龍伯國之主、巨人族首領，防風氏，同樣是十凶之一。
此時，高若大山的防風氏正仰頭望向天空，他的人祖之血甚至在他身上構成了一件厚重的血甲。
「天庭做法？似乎不是。」
防風氏知道太一忌憚自己，畢竟同為上古人皇，當初他也是『帝選』之一，不過他自忖太一還需要龍伯巨人為他效力，爭戰百族，所以倒不認為太一現在就會卸磨殺驢。
「去問問雷霆諸司，為什麼在我國內打雷。」
兩個龍伯將領領命而去，然而一炷香后還未歸來，這讓防風氏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以龍伯巨人的體型，只要一踮腳，腦袋就能探入烏雲中，怎會到現在還未復命。
防風氏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周圍三千丈顯出恐怖的風暴，兩隻小太陽一般的眼神漸漸亮起，血氣領域覆蓋到方圓千里。
他看到了很多巨人的屍體，一刀斃命，甚至很多還保持身前的站姿。
一個持刀人影，站在宮殿對面。
「防風氏？」
防風氏張嘴，喉間卻血噴如柱，對付的刀術，快到了斬開時間的地步。
防風氏亡。
二日後，十凶之一，鳳巢逆民，漆雕氏亡。
這漆雕氏是創世九聖中的鳳陰氏直系血脈，天生功德軀殼，逆其意志，便會打落功德。
五日後，十凶之一，蒼皇焦螟亡。
焦螟乃天地中的第一隻妖蟲。
十日後，十凶之一，貪狼星亡，貪狼星是白帝手下第一大將，更重要的是，祂乃是外域出身，是第三次逆道之戰中，投靠天道一方的古神。
十三日後，十凶之一，三苗氏亡……
越來越多的十凶死於刀下，讓諸族生靈稱快之餘，也越發驚悸，因為每一個十凶都是不死之身，除非天上那口斬仙刀出手，不然便是頭顱斷掉、肉身斬成糜粉，也不會徹底殞落。
天庭戒嚴，人妖兩族高手齊出，上古鍊氣士、星河大軍、天庭高手封鎖，甚至於頂級的大神通者貼身看守數不多的幾個十凶。
然而一點用都沒有。
刀光一閃，人頭落地。
天庭核心，兩道人影一坐一站。
「太一，怎麼回事？是你下的手？」崑崙王母問道。
東皇太一沉默片刻，道：「紂皇桀死之後，朕便感覺不對，親自去斬仙台去巡視，結果，斬仙刀不見了。」
「不見了！？」崑崙王母愣住了，好半晌才道：「那口刀不是只有你能駕馭嗎？」
「的確如此，除了我之外，這方天地無人能夠駕馭這口刀——除非這口刀本身。」
東皇太一仰頭看了看混沌演化的天之邊界，自言自語。
「王母，很多人都對朕說過，我持刀的樣子，很像是一個人。」
「他們口中的那個人，是否回來了？」
天庭高手輩出，不乏參加過逆道之戰的古仙人、大神通者。
然而，那位持道人就像是失蹤了一般，徹底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一片只有光存在的世界。
鎖鏈微微晃動，一道又一道，連綿不絕，鎖鏈的核心，是被光灼燒的面目全非的囚徒。
囚徒的右胸抖了抖，一隻拳頭大的眼珠睜了開來。
「我當是誰，是你這口刀啊。」
左胸的眼珠子睜開，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不對，你不是那口斬仙刀，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同類的氣息，你也是『遁去的一』？」
「『遁去第一』只是一種演化而已，在九妖聖時代、在人皇紀、在劍仙紀都不相同，所以你刑天氏被鎮壓在天道源頭，並不影響『遁去的一』繼續演化。」
刑天氏兩顆眼珠瞪大，直視對方，好半晌，突然狂笑起來，「狡辯，你根本不是這方世界的『遁去的一』，你是另一個世界的『遁去的一』，只不過拿了刀身，塑了人形，就敢在老子面前拿捏！」
「老子做過一個夢，夢中有一個持刀人斗戰滿天神佛，那就是你吧？怎麼，你也死了？」
刑天氏又上下打量對方，「但也不對，太一這個偽君子用天道本源鎮壓老子，你憑什麼進去，我在你身上，好似聞到了『元始』的氣息，你跟九聖又有什麼關係？」
「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來者頓了頓，「我要你的『刑天烙印』。」
「那是老子最寶貴的東西，天庭折磨老子那麼久，都沒折騰出來，你憑什麼跟老子做交易。」
「若是我能讓你復活呢？」
刑天氏眯了眯眼，嘿然一笑：「老子雖然神通不比太一，但老子能感受到『遁去的一』在不斷演化，也就是說，遲早有一天，天庭會被推翻，太一下場比老子還慘，老子又不急，看戲便是。」
來人笑了笑，並指一點，下一刻，無數關於未來的記憶傳給了對方。
而刑天氏立刻變了臉色，「永恆天帝？！怎麼會有這種怪物！」
「信與不信，皆由你。」
「你要我的刑天烙印做什麼？」刑天氏沉聲問。
「重鑄刀。」
「然後呢？」
「自然是再開天。」
「開哪一個天？」
「無我無天。」
刑天氏愣了半晌，打量眼前人片刻，再度狂笑起來，笑容讓四十九條天道鎖鏈都晃蕩起來。
「好，好好好，誰都說我刑天氏狂妄自大，不把老天放在眼裡，誰想到居然會有比我更狂妄的傢伙，好，好的很！原始烙印給你，不是因為你復活我，而是老子想看看，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對方微微一笑：「甚好！」
次日，東皇太一來到斬仙台，發現斬仙刀完璧歸趙，刀意似乎更強一籌，以前能夠斬仙殺佛，現在更勝一籌，達到了斬殺天意的層次。
「老友，你也找到了自己的道了嗎？」
太一沉默許久，突然發聲道：「發出旨意，就說十凶罪大惡極，違抗天意，是被我東皇太一所殺。」
人皇紀元，六道輪迴，神佛相爭，幽冥地藏。
「所見生死，無量無邊，諸惡過患，非是一切邪魔所及。雖知生死，無量無邊，諸惡過患，為眾生故，於中受苦，不生離厭。」
地獄深處，幽冥烈火之中，幽冥教主正在苦熬，業火燒身，鍛一身筋骨，每一道業火燒滅，人間諸多慘事怨氣便就消散了一部分。
東華帝君背後有天庭支持，本身又是帝君中的佼佼者，方入陰間，便有十殿閻羅投靠，而彼時的地藏王只是大雷音寺的一個大菩薩，大雷音寺要對抗天界圍剿，也分不出力量支援對方，地藏王菩薩是單人入幽冥。
然而百哉過後，東華帝君卻被地藏王菩薩打的節節倒退，其根源，便是地藏王真心超度鬼物，輪迴只是手段，有厲鬼、必超度，有怨念、必解脫，無論大小，事必親躬，百萬鬼眾自此歸心。
而在業火之中，一條龍影緩緩遊走，龍眼腥紅，磨牙吮血，鱗片上好似有一座座鬼影盤坐。
這與佛門名為『龍王』，實為『蛇脈』的存在完全不一樣，眼前這一條，便是完整的人道龍脈。
正是突破了佛門心法的桎梏，這位地藏王菩薩才能在日後化身『幽冥教主』，執掌四百萬鬼蜮，一度將天庭勢力壓的抬不起頭來。
護法神獸諦聽忽然將耳朵貼在地面，然後朝著地藏王菩薩吼了數聲。
地藏王菩薩輕咦一聲：「這位客人，我們有沒有見過？」
來人從業火中走出，輕笑道：「眾生無我，無法無天。」
「你是無天！？」地藏王菩薩悚然起身，「你不是被世尊封印入八寶池中了嗎？」
「無天是我，我卻非無天，」來人笑道：「正如地藏王菩薩是幽冥教主，幽冥教主卻不一定是地藏王菩薩。」
地藏王菩薩沉吟片刻，問：「閣下此來，所為何事？」
「想借六道輪迴，無邊業火，重鑄一口刀，」來人伸手，『刑天烙印』顯出，頓時億萬鬼眾腦袋灑落，滿地亂滾。
「刑天魔神烙印！」地藏王吃驚接過，把玩片刻，搖了搖頭：「尚缺兩物，一為刀魂，一為刀身。」
「我來解決。」
「還需億萬鬼眾鑄刀，然而貧僧為何要這般做？」
「陰、陽、人三界，日後只剩兩界，陰界會被人改變時間線，成為彼方世界百聖復活的兵營，你為我鑄刀，我可為你留下火種。」
地藏王菩薩掐指默算，搖頭道：「貧僧算不到這種未來。」
來人伸手，九道金線顯出，顯出創世九聖的幻影。
「即不信，你可自己去看。」
地藏王菩薩點頭，直接跳入掌中。
七日後，菩薩宣告閉關。
七七四十九日後，佛光於陰間亮起，先是一盞油燈，然後燈光越來越多，越來越亮。
「非生非出，非實非虛，非作業生，非是有漏有為之法，非聞非見，非墮生死，非別異相，亦非同相，非往非還，非因非果。」
「非隱非顯，非去非來，非生非滅，非難非易，非相非非相，如是法相，無有形貌，世間所無。」
萬面佛祖，幽冥教主出世！
……
劍仙紀末，魔道出世，五大魔祖，魔道乾坤。
戚干坐在王座之上，撫摸著大拇指的黑色戒指，看向眼前的數百尊魔君，沉默不語。
魔宮之中，寂靜的可怕。
「按照正常的時間線，五大魔祖此時應該攻入天庭，對決五帝。」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在其耳邊響起。
「沒錯。」
「然後他們就會戰敗。」
「的確如此。」
「不過咱們改變了時間線，五大魔祖烙印早就被閣下煉化了，現在攻入天庭的，只是五道分身。」
「是。」
「那麼這老九在此時送來戰貼，又是為了什麼？又能得到什麼？」
「最大的可能，他是想收集那口刀的碎片，重鑄刀身。」
「那刀身碎片呢？」
「一半在一個他永遠不可能去的地方，另一半，在我身上。」
戚干起身，「走吧，去赴約。」
魔氣如同潮水，淹沒一切，在銀河的盡頭，一道人影饒有興緻的看著傾瀉的天河河水。
「老九，或許我們可以做一個交易，你與老三有仇，又不服老二鎮壓乾坤，不如輔佐我如何？」
魔氣滾滾之中，一身黑衣的前天魔教教主顯出身形，一雙魔眼電射對方，五道魔帝幻影染黑了整個天河河水。
然而下一刻，他驚愕道：「你不是老九？」
天刀轉過頭，笑道：「你怎知我不是老九？」
「真正的老九呢，老道祖順著時光長河追殺的，原來是你！！」
天刀輕輕一笑，伸出手掌，天河河水在其掌心凝成了一口厚背大刀。
「你逆煉刀道，創造了魔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刀術，正是你的剋星呢。」
「你是寇刀？」戚干目光一縮。
刀起，這一次，天刀的刀，終於突破了刀道九重天的極限，達到了一種只屬於他的，匪夷莫測的境界。
戚乾麵色微變，對方的刀，居然如剖開熱油一般剖開他的至尊魔氣，下一刻便斬在了他的脖前。
然而戚干身影瞬間一變為五。
原始天魔、太上心魔、萬魔之母、欲劫魔王、通天魔神。
每一種魔祖，都擁有著堪比帝尊的實力，五魔合一，整條天河都被倒轉過來，黑雨傾盆而落，每一滴雨水，都是一尊魔頭所化。
刀光於雨水之中綻放。
不知過了多久，天河猛然炸開，一整條天河，噴湧出了億萬萬計的魔影，幸好噴出的方向域外，不然頃刻間，大半個天地就要被污染。
戚干一臉陰沉的走出。
「沒輸贏嗎？」那道聲音難得露出詫異的情緒。
「打到一半，對方先跑了。」
「碎片還在？」
「當然，」戚干回憶起剛剛的鬥法，「對方的刀術的確是僅次於我上一世，不過刀路卻有一些微妙的不同，一招一式，更像是天道運轉，而不是天人合一，不對！」
「對方騙了我，對方根本不是我上一世的那口刀，還是老九，準確的說，是融合了老九記憶的一口新刀。」
「至少對方沒得到寇刀碎片，無法重煉那口刀身。」
戚干深吸一口氣，「以他的刀術，加上老九的記憶，與我交手，恐怕不是為了刀身，而是五大魔祖烙印。」
「對方不是為了刀身，而是為了刀魂！我能將刀魂逆轉成魔祖烙印，對方自然也能轉回來！」
陰陽間隙，天刀雙手合一，周圍五道模糊的身影正在劇烈的變化著。
「先天五太運轉，用殘留在歷史長河中的『元始天王』肉身做燃料，應該來的及。」
天刀雙目一閉，徹底栽倒入黑暗中。
「我的任務完成，再次出世，便是最後一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