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死寂小世界
雲水之間，大海密藏，圓月之夜，正門心開。
荀靈雲告訴戚籠，三月之後，在西海一個名為雲水島的地方，便是『圓道人遺藏』所在。
而雲水島距離此地五千里，以戚籠的飛遁速度，最多一個時辰。
所以他有足夠的功夫用來消磨時間。
此時，戚籠懶洋洋的躺在沙灘上，一邊抱著個西瓜，時不時挖上一口，另一邊，紀小靈正在委曲求全的給他打著扇子。
「用點勁，怎麼，是不是對我不滿？」戚籠哼了一聲，斜眼道。
紀小靈強顏歡笑道：「不敢，主人。」
「哼，」戚籠目光又轉了回來，在其對面，寧鴛和寧鴦正樂呵呵的看著自紀小靈受委屈，而輪到自己時，連忙老老實實的『演戲』，一個說書，一個動作表演，講的是一個魚仙子和蝦將軍為愛私奔的事。
若是讓外人看到，保準會大吃一驚，寧真人最寵愛的兩個孫女，大峨派的最強弟子之一，居然會這麼聽話，這簡直難以想象。
而在對面，姜靈魚坐在海上一塊礁石之中，雙膝之間是照家人皇劍，隨著劍訣引動，劍身上『百無禁忌』四個字閃爍著劍芒。
沒有人皇劍，照家劍術再怎麼修練也只能得其形，而不能得其魂。
有了人皇劍，才能凝練人道種子。
天寧島雖然沒有像其它島嶼那般仙氣十足，但環境極好，有一種安逸的氛圍。
戚籠在和風淡雲之中，緩緩的睡著了。
三個小豆芽湊了過來，嘀嘀咕咕。
「這胖子終於睡覺了，好想往他那張臭臉上來上一腳！」
「那你來啊，我們支持你！」
「哼，我看你們只是想打小報告吧，」紀小靈斜眼，一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要做什麼的表情。
「沒有，其實我們也看這胖子不順眼很久了，上吧，快點，紀小靈，拔劍吧，你不是號稱大峨派第一快劍的么！」
「那你們先上，我接著上。」
「好啊，紀小靈，你肯定是想讓我們先上，然後去阻止我們，哼哼，我可還記得，你偷偷去買了貓耳朵面具，你是不是想討好這胖子？」
紀小靈臉色漲的通紅，開口道：「為了長高，這能叫討好嘛，我都三輩子沒長個兒了，我、長的高，劍術才能高，大峨派的大業還要靠我呢——」
「要是我們會魔門手段就好了，直接控制住這死胖子，讓他天天給我們摸頭長高高，」寧鴛嘆氣道。
紀小靈躍躍欲試，「好似除了魔門心法，還有別的能掌控人心的手段，我們去你們寧家的藏書閣找找？」
三道人影悄摸摸溜走後，戚籠鼾聲止住，自言自語道：「真是三個小傢伙。」
而在天寧島唯一一座仙山上，徐明珠和荀靈雲正笑吟吟看著這一幕，徐明珠眼神緩和道：「幸好她爺爺不在，不然這兩個小傢伙又有苦頭吃了。」
荀靈雲問：「寧前輩去哪裡了？」
「去找你家父親的麻煩了，血神君怎麼會在這個關口解封？當年他和陽道人都是圓老祖最喜歡的兩個徒弟，最終圓老祖選了你父親做繼承人，他則選擇了《血真經》，若論對遺藏的了解，除了你家父親，便是他了，這個關口——」
荀靈雲輕輕吐了口氣，道：「徐前輩的意思我明白，自從我父親帶領門人入世以來，我大峨山的幾位老祖都有所不滿，但是我向您保證，絕不會有任何一人會出賣我父親，出賣三仙四靈計劃。」
「你們大峨派的人不會，但當年判門而出的那幾位呢，別忘了，三仙四靈的名額，只有你一個固定了下來，還有幾個名額，在了了道人的手上，他知道如何證就上古劍仙業位，三仙四靈，說白了不就是再造七個上古劍仙么。」
荀靈雲淺笑道：「看來徐前輩還是挺關心我們劍仙派的大事的，別的不說，這上古劍仙的隱秘，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徐明珠面無表情：「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上古劍仙能夠短時間內殺入七十六等業位前十，但我相信你們大峨派絕對不只這般手段；當年上古劍仙能做成這般大事，最大的原因，便是沒人會相信一群上界的遊仙能繼承人皇衣缽，從七十六等業位中的倒數第二爬到前二十的地步。」
「如今不一樣了，上界中人只要不是眼瞎，都會知道你們劍仙的危險，能跨越業位弒神，甚至能跨越五太屏障，你以為這一次還會像是上一次那般簡單嗎？」
荀靈雲想說些什麼，卻被徐明珠粗暴打斷。
「你們家陽道人有大志，對人間並非壞事，我們不支持，也不反對，但若是你們的事攪亂了人間，乃至影響我寧家的事，那就不要怪我們跟你們作對。」
「我們寧家人眼界淺薄，志向也不大，只想著一家人平平安安上界，得個圓滿，業位高低也無所謂，拔宅飛升比起虹化消耗更多，消耗的是老寧的一身功行，老寧之所以留在人間，不是像外人說的那般，為的謀圖一個天仙業位，而是只有達到天仙的法力，拔宅飛升才有十足的把握。」
徐明珠離開了，只是最後一句話一直回蕩在荀靈雲的耳邊。
「在你們劍仙眼中，最後的絕地天通，製造一個天帝都無法下界的絕對三界秩序才是大事，但在我夫婦眼中，小家才是大事，不要逼迫我們走到你們的對立面，你大峨派的劍可未必能擋我寧家的三界大聖手。」
荀靈雲無言半晌，盯著天空半晌，最後幽幽一嘆，回過神來，只見海岸上，戚籠正懶洋洋的起身，一手打著扇子，一腳拖著拖鞋，另一隻腳空著，另一隻手抓了抓屁股，總之就是百無聊賴的樣子。
莞爾一笑。
……
戚籠不是一個喜歡清閑的人，但是晉陞真神之後，閉門苦修已經無半點用處，哪怕閉關千載，恐怕也不能使大道層次提升一點半點。
真神便是大道，而大道要想運轉，主要有兩種途徑，一種便是下入小千世界，翻天覆地，深操縱世界演化，還有另一種，便是進入更危險的界外域，那是大千世界的邊緣，無限接近宇宙，那裡的大道演化更加快速，更加危險。
而兩者很顯然都不是三個月內可以解決。
至於調養本身，這就更不用說了，大道無時無刻不在運轉，幾乎無時無刻不處於巔峰階段。
所以戚籠閑極無聊之下，調教幾個小豆芽更加起勁了，再這三個小丫頭暴怒邊緣時，一記大摸頭法便能解決所有問題。
「尋找神鐵？」
戚籠斜眼，只見寧鴛寧鴦正興奮的點頭，其中寧鴛興高采烈道：「前些日子小姨來信，說是在門派查古籍時，查到天寧島附近有一塊海底神鐵即將出世，我們有機會！」
「你家小姨，寧明慧么。」
寧乞道三子一女，其中寧鴛和寧鴦是二子寧可玄所生，不過他並不住在天寧島，而是與其妻碧福仙子住在五福島，常年閉關，所以寧鴛和寧鴦才被帶入天寧島。
除此之外，寧乞道的小女兒寧明慧則拜入太乙劍派，成為女劍仙。
太乙劍派是僅次於大峨山的劍道流派，其門主貳道長則是道門五首之一，與陽道人並列。
「那關我啥事，」戚籠瞥了對方一眼，海底神鐵是鑄劍的第一等材料，可他又不煉劍，要之無用。
「一起去嘛一起去嘛，到時候分你一塊！」
鴛鴦這對小丫頭眨巴著能閃星星的大眼睛，渾然忘記了之前想要用法術控制戚籠的念頭。
不是她不想，也並非天寧島藏經閣沒有這種類型的法術，但戚某人畢竟是真神，能夠簡單控制真神的手段，最低也是八劫神術，短時間根本不可能。
所以她們不得不放棄這個誘人的計劃。
而之所以蠱惑戚籠去尋神鐵，道理也很簡單，長個兒就像是減肥一樣，一天不能少，萬一這胖子一日不摸，這身高縮回去了怎麼辦。
「去也不是不可以，對了，姜靈魚這小子呢？」戚籠被三個小豆芽扯著袖子走，百無聊賴的掃了一眼四周，突然道。
「那小子被荀師姐拉去切磋劍術了，師姐說他的劍術很有意思。」
人皇劍術陽道人手上肯定有一套，他女兒估計是看上照家這一套了。
戚籠對此無所謂，照家人皇劍的精華在最後三招，而且沒有人皇志，最多也只得其形，難得其髓。
「走吧走吧，閑著也是閑著。」
戚籠打了個哈切，被這三個小姑娘拉扯著下了海。
「哇，這馬真棒，跟我見過的蛟龍一模一樣！」
五匹龍種海馬經過戚籠日夜用龍脈改造，體型已經介乎於蛟龍與海馬之間，生有四肢，體長百丈，長須飛揚，格外威武霸道，三個小豆芽第一眼看上去就喜歡上了，若不是戚籠的摸頭大法還有威懾力，這三位估摸著就要騎馬跑路了。
像是大峨山這種掌門都去當貨郎的苦逼門派不說，就算是寧鴛寧鴦這種修仙家族子弟，為了磨礪後代，寧乞道也是一件法器都不賜下的。
所以像是龍種海馬這種霸道威武，卻對本身道行沒啥作用的代步工具，別說擁有了，連坐都沒坐過幾次。
海底漸漸深入，視線漸漸幽暗，海底誕生的天財地寶比岸上要多，但同樣，海底的風險也遠比岸上要高，雖然龍種海馬體有蛟氣，大多數海獸都能逼退，但若是連龍威也逼退不了的，那一定是大傢伙。
深海沒有光線，而一團團光亮卻隨著下潛突然亮起，像是紙燈籠，光芒模糊而朦朧，一盞又一盞亮起，成千上萬，然後突然之間，無數光芒大亮，照見虛空八方。
而五匹龍種海馬臉上明顯發出了焦慮之色。
「這是燈籠魚陣！」
寧明慧口中的海底沉鐵，其實是一處修士別府之中，而那位修士也不是仙人之流，而是一位五劫真人，除了大洞天之外，在海底開闢了一處別府用來煉劍，可惜神劍未成，就被雷劫給劈死了，而恰巧，這位真人與太乙劍派的某位前輩交好，便從遺物中整理出了地點。
而燈籠魚陣，便是這座別府的護府陣法，不能殺人，卻能把人轉移到千里之外的一處海底暗穴，這座暗穴通往一處死寂的小千世界。
寧鴛和寧鴦小臉嚴肅，一雙白嫩小手緩緩張開，淡淡的道之韻律隨著手指變化而產生奇異的波動。
寧家散手獨步西海，號稱唯一能媲美上古神通的仙門手段，散手風格就像是他這個人一般，霸道、強勢、磅礴大氣。
這兩個小孫女哪怕只學會了其中一成，施展出的手段也足夠媲美真神法術。
只見兩個小豆芽同時弓步探掌，一左一右，一瞬間，地火風水幻影從掌中縫隙溢出，隨即演化出重重疊疊的幻影，每一個幻影都點在燈籠表面，掌影與燈光同時消失，這陣法隨即破開一條道路。
「好了，接下來我們就入別府——」
寧鴛寧鴦拍拍手，笑嘻嘻的看向紀小靈，突然發現有一個胖子神秘消失了。
「他說對那個死寂的小千世界很感興趣，讓我們先去，他隨後就過來，」紀小靈聳肩道。
「他不會死了吧？」寧鴛寧鴦擔憂道，萬一這傢伙掛了，自己二人還怎麼長高啊。
「放心，大師姐說了，這胖子其實很強，她如果不用度世劍，都未必是其對手。」紀小靈回道。
光芒一閃，戚籠提前藉助陣法之力出現在了暗穴之中，又順著海水倒灌而下，果然感應到空間規則在扭曲重塑，然後身子一空，便出現在了另一片天地之中。
『這就是死去的小千世界么。』
戚籠環顧四周，只見一片焦枯的大地，水汽落入此間，迅速被分解。
別說元氣、靈氣了，一點生氣都無，而且戚籠並沒有感應出大道的氣息。
「也就是說，這個小千世界，大道被抽走了。」
戚籠話音一落，一道淡淡的灰氣從大地裂縫中生出，成千上萬，向其湧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