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巢
一般的小千世界，穿越無盡煞氣后，物質層面會越來越少，然後是天地元氣消失，繼而是精神意念崩潰，最後一切都消失在虛無之中。
先天而生，生而無形；後天而存，存而無體。
這便是小千世界的真相。
然而鍾吾古地不同，它是鑲嵌在大千世界之中，所以在它的盡頭，卻是大千世界框架的一部分。
所以當年古國崩潰，一眾神族，主要是帶翼神族舉族外逃，被追殺到天際盡頭，沒想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個地方就是天巢。
就算是半神，騰空三千丈便就已經是極限了，再往上，神性便會不穩。
所以厲天仞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每隔一百里，便就召喚來數只在這種高度中生存的神鳥，用來代步。
這一行，便是七日七夜。
戚籠看到，在前五百里，這些神鳥的羽翼是越來越厚，鳥羽越來越鮮艷，體內氣血已經與煞氣分不出區別，最大的一隻，大概有一座烏堡那麼大，像是長翅膀的移動城堡。
然而在後三百里，鳥類不僅體型越來越小，而且越來越不似生物，看上去就像是一隻鳥形的靈光。
「清氣？」
厲天仞點頭，「濁氣下沉，演化出大地上的種種煞氣，而清氣上升，則與天空相融，凝成一種特殊的大陸板塊；所以天巢之中，精神就相當於肉體，而肉體卻像是精神，必須用精神力量包裹住肉身，不然肉身便會產生『散魂落魄』的效果。」
「有意思。」
單憑肉身穿過無盡煞氣層，還有星光所化的隕石層，虛盪的大黑天，足足七日七夜抵擋外在風險，就算二人都是半神中的好手，也不由生出一絲疲憊，厲天仞便道：「穿越大黑天后，便是天巢所在的清氣世界，無有外敵，可以稍作調整一下。」
戚籠點了點頭，閉上雙眼，頓時感覺到自己好似被無邊的氣泡包裹，氣泡重重疊疊，看似一戳即破，卻又有一種特殊的規則變化在其中。
佛光一轉，身子便是一沉，座下的鳥兒發出一道凄厲的尖叫聲，連忙收去佛力，演化魔光，鳥兒眼中魔氣一閃，魔力加持之下，飛騰速度頓時快了三成。
『奇怪，在這裡，佛光居然像是濁氣一般遭到排斥，這可就有點麻煩了。』
戚籠微微皺眉，他這一身本事，有六成是落在佛門神通之上，若是無法動用，面對煉銅旗豈不是要吃大虧，更別提還有之後的劫難。
張口一吐，一顆魔種便從嘴裡吐出，然後下一刻，魔種探出無數筋絡，像是袈裟一樣把肉身包裹，同時焚神戾焰從魔種筋絡中竄出，燒遍全身，火光之中，無數經文逆轉，開始嘗試著與清氣相融。
原來戚籠見清氣不容佛氣，便以焚神戾焰為引，魔種為本，借世智辯聰難逆煉佛功。
佛心種魔大法中，佛魔本就是可以相互轉化，只不過《如來總綱》威能太強，而戚籠精通的魔功也不多，一向是佛法示人、物理超度。
大多數情況下，這便足夠了，戚籠也不會沒事找事，非要證明自己不是禿驢。
佛門雖然名聲未必好，但魔道肯定是爛大街的。
難得這麼一逆煉，頓時有一種特殊的感悟從心中浮出。
『奇妙，佛功魔化，居然是這麼一種感受，道分陰陽，陰極轉陽，陽極化陰，莫非這佛魔也是一樣，只不過陰陽合一是道，那佛魔合一又是什麼？』
一時間，戚籠感覺自己隱隱觸摸到了什麼，但卻又差了點什麼。
《如來總綱》中，有古佛講法一百二十一篇，是大鳩府所有佛門武道的源頭；然而轉化了魔道，卻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當初紅蓮僧是不是就是參破了這一層，最後才破劫而出，化身真佛，或是天魔？』
小千世界的生靈不比大千世界機緣深厚，能超脫的億萬無一，更何況佛門因果與這方世界聯繫深重，煉就佛功之後，戚籠深切的明白，要想超脫，得有多困難。
『此行過後，若是沒死的話，的確要拜訪魔后，去借那《大自在心經》一觀，超脫之道，或許就在其中。』
「厲大哥，你終於來了！」
「我們到了！」
戚籠睜開眼，頓時感覺天地產生了變化，抬頭一看，不再是藍藍的天空，黑暗像是鍋蓋一樣倒扣下來，一道道粗大的煞氣風暴像是惡蛇一般在其中遊走著，雷閃電鳴。
往下一掃，也不是沉重的大地，而是一座座特殊的島嶼，沒有花草樹木、泥土山石，取而代之的是晶體和氣體構成的各種建築，琉璃璀璨，十分耀眼。
而在二人前方的，則是一位插翅青年，正好奇打量著戚籠。
戚籠現在除了一頭黑髮外，就像是身披黑袈裟的邪異僧人，一身魔氣森然。
「小方，天巢邊緣的戰事如何了？」
「不太妙，厲哥，對方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能剋制我們的神性武器。」
「下去再說。」
小方點了點頭，雙翅一展，一道青光附身，往下方島嶼將下去；而厲天仞也同樣如此，只不過地心焱火裹身，好似一座火柱，威勢比起對方要強上百倍。
戚籠想了想，收了魔氣，背後肩胛骨鼓起，一對狹長若刀鋒一般的金翅鋪開，撲閃落下。
他沒打算人前顯聖，畢竟古神族與佛門也算是同朝為官過，若是這些古神族喜歡降魔衛佛，那不是自找麻煩么。
然而小方無意掃了一眼金翅，渾身一震，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金、金翅神王！」
「嗯？」
厲天仞也嚇了一大跳，感受到那對金翅之中，獨屬於金翅大鵬鳥的桀驁不馴，驚道：「你怎麼會有金翅大鵬鳥的血脈？」
「呃，也算是機緣巧合吧，」戚籠含糊了句，反問道：「這很重要嗎？你們古神族，應該多多少少有一些王族血脈吧。」
厲天仞表情怪異，道：「你知道此處叫什麼？」
戚籠入眼所見，一座座浮空島嶼像是鳥巢一般，奇怪道：「不是叫天巢么。」
「天巢的第一任主人，便是十二王族中的金翅大鵬王。」
「……」
等戚籠三人落在這處名為天塘的浮空島時，金翅大鵬王的消息已經一傳十、十傳百，傳的人盡皆知。
戚籠被無數鳥人圍觀，崇拜、驚訝、懷疑、驚喜，不一而足。
「尊敬的王族，老夫是三青鳥一族的族長，喚作青天羽，請入閣稍作休息。」
率眾走出的老鳥人神性外露，渾身裹著燃燒著的青火，按照關外的標準，是資深半神。
不過來之前，厲天仞就和他說了，天巢的修行標準與關外不同，由於古神族血脈中神性濃郁，有些初生兒一出生便有一絲絲神性，長年累月積累，很容易就突破半神關口，反倒是清氣世界中，肉身淬鍊困難，宗師強度便是頂端，所以有些年輕天才便會下界，磨練己身。
他自己便是這般。
也許這裡的神族都以鳥類為主，哪怕是這個族長的住宅，也是鳥巢般的形狀，上面是晶體大罩，晶瑩剔透，看起來分外美觀。
青天羽喚來兩個神族婢女上了茶，這才婉婉道來。
原來當初古國晚期，神族先是被兩代妖皇抽空了血脈，復又在大亂之中被亂軍屠殺，十有八九不存，少數的一些帶翼神族，仗著飛天之能，帶著族群遠遁。
不過當時時局混亂，小千世界被眾多真神插手，又有不知哪裡來的天將率兵下凡搞事，天地規則亂的一塌糊塗，所以想要尋找一處安身之地難之又難。
好在那時，十二王族之一，金翅大鵬王出現，帶著這些神族殘部來到這天巢，繁衍生息。
不過問題來了，古神族本就人丁稀少，加上血脈又虧空，繁衍起來便十分困難。
所以當時的二十三神族領袖便共同做了決定，將一些飛禽妖鳥、或者是從大千世界誤入此間的神鳥點化，開其靈智，傳其功法，授其神血，以為族人，久而久之，便分化成無血神族和雜血神族兩支。
「金翅大鵬王在時還好，不過王只在此地待了不到百年就離開了，無血神族和雜血神族的明爭暗鬥便就開始了。」
一開始，無血神族穩穩處於上風，畢竟古神族的底蘊不是白給的，不過這片清氣世界，肉身難以祭煉的問題漸漸凸顯，雜血神族本身肉身就強大，一來二去，便就開始反撲。
也因此，無血神族不得不派遣更多的子嗣下界鍛煉，並與當初皇族殘黨結盟，鶡後夫人下嫁侯孝天，便有這個緣故。
「誰曾想到，這武平督護府的高手竟然會與雜血神族合流，圍攻我天巢——」青天羽嘆息道。
戚籠打斷了對方的話，道：「你們和古國皇族後代結盟，這皇族後代是當初的平天御齊親王？」
「是，」厲天仞點頭。
「當初影子督護府被滅后，你們有沒有出手幫助那親王後代？支持現在的亂黨？」
青天羽遲疑了片刻，道：「下界的恩怨，我們一貫不參與，但是當初族中有大量後裔下界參與試煉，當初王黨被滅，若是沒有仇怨，或者沒有族人加入叛黨，也不可能。」
「原來如此。」
怪不得侯孝天能說動煉銅旗，讓這位小煉都督從一線戰場上撤下來，唯一的原因，便是給自家老爹報仇血恨了。
「所以，煉銅旗等人，打著的是為父報仇，清除叛黨的名義？」
看幾人臉色，戚籠便知道此事八九不離十了。
只不過這樣一來，局面就有點複雜了，神族內鬥也就罷了，自己若是阻攔煉銅旗為父報仇，指不定就有一頂勾連外人，背叛督護府的大鍋扣下來。
自家那位便宜義父最擅長干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