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龍法龍道
天仞山通體像一口筆直的刀鋒，鋒芒藏著煙光，混雜著雲霧向上飛起，須臾，烏雲瀰漫，八表風雨立至，雷電交馳，神化莫測。
戚籠才入山腳，就有一位迎客僕從迎來，恭敬道：「請問，來人是忠武將軍薛保侯薛將軍嗎？」
「正是我家將軍。」翡翠先生撫著長須道。
「三位裡邊請，域長已經等候多時了。」
除了薛保侯之外，已經陸續有不少客人拾階而上，看上去地位都不低，有些氣血強大者，氣息竟與風水煞氣混融在一起，形成一尊神祇虛影。
「神性外放，侯爺，這是法武合一的融煞法。」
戚籠研究關外武道，並沒有瞞著趙小宛，畢竟一個武人研究武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這種神祇幻影雖然只有一絲絲神威，但這軀殼之中，混合了大量的風水煞氣，一旦爆發，便能像宗師一般，藉助天地之威。
而將單一屬性的龐大煞氣不斷煉入己身，最後徹底改造人的身體屬性，這是『法武合一』的武者，修鍊五行拳術的方式。
「你們說，有沒有一種方法，能夠同時兼修『法武』和『道武』兩種武道。」
翡翠先生修道不修武，自然一問三不知，趙小宛畢竟是曾經的間諜頭頭，消息靈通，想了想，道：
「侯爺，道門有一種手段，叫做鉛汞神將，是用鉛氣混合煞氣煉成的一種法兵，用時與自身合一，能借用封印其中的煞氣，除此之外，妾身就想不到其它了。」
「這隻算是藉助外物——」
戚籠搖搖頭，天兵司的天兵天將，地軍的血脈蛻變，嚴格來說，都是外物，並沒有解決道武和法武的核心問題。
「非也，非也，這位將軍，道武和法武最大的爭端，便是在於神性的主導權上，而外物卻可以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君不知封神榜嗎？」
「封神榜？」
戚籠轉頭，只見一位二十來歲，赤著腳丫，頭上只叉著一根木簪，懶散而瀟洒的道人笑著插嘴，他的手上還轉著一個小鈴鐺。
此人頭頂是一座高有十幾丈的瀑布，吞銀吐霧，飛珠濺玉，不時還有魚兒在其中濺躍。
「封神榜是什麼？」戚籠問道。
「封神榜是道家至高之寶，能冊封此方天地所有三山五嶽、雷火瘟斗、諸天星象、江河湖海，是一件傳說中的寶物。」翡翠先生面色嚴肅道。
「這位先生很懂嘛，沒錯，倘若這道武一門的武者，能被封神榜單登記在冊，那麼天然擁有天地神性，卻又不必損山海而利己身，順道運轉，無災無厄，豈不妙哉。」
戚籠反問道：「這位道長，倘如封神榜有我姓名，豈不是生死盡在他人之手。」
「非也，非也，一來吧，這封神榜乃天地至寶，運轉乾綱，並非別人想怎麼用，就可以怎麼用，二來呢，目前封神榜無主，以目前的跡象來看，它會很長時間都無主人，而在封神榜認主之前登記的神名，不受下一代封神榜主管轄，所以呢，將軍大可放心被人控制，言盡於此，告辭。」
「再會。」
戚籠盯著對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硬是沒看出對方的實力，彷彿有一層薄霧籠罩在他身上，而且這層薄霧不是什麼寶物效果，彷彿此方天地天然的庇護著他。
「怎麼，你認識他？」見翡翠先生面色有異，戚籠問道。
「回侯爺，您看到他手上的鈴鐺嗎？那是一個特殊標誌，這一位，應該是我教的真人。」
真人？
「居然是真人。」趙小宛驚訝道。
真人的名頭，在關外是極大的，關外上百道家門派，真人最多也就十幾位，每一位真人都相當於道門的門面，能支配大部分道門資源，實力高深莫測，而且每一位真人，都掌握著真正的『屍解法』。
也就是說，這一位隨時隨地都能羽化登仙。
「他是誰？」戚籠問向領路僕從。
那僕從想了想，道：「這位道爺似乎是個遊方道人，主人稱呼他為黃道長。」
「封神榜？」
戚籠咀嚼了一句，隨後就領入舉辦宴席的大殿中。
大殿豪華而奢侈，鳳彩鸞翔，玉柱琉璃，戚籠甚至看見一隻只半蛟半人赤著半身，拖動著一座齒輪，整座殿中只有風水，沒有煞氣，風水之氣受人念頭影響，演化成人心底的妙境。
落在翡翠先生眼中，便是一座座仙鶴飛翔，仙霧繞身，坐在蒲團上的一位慈祥老道朝他溫和一笑。
「師父！」
落在趙小宛眼中，便是一座有著十根神柱的恢宏大殿，雕刻著種種神紋的高背座椅，一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鬟跪在自己面前，而其中一張椅子，正空空蕩蕩，似乎正是為她準備的。
而在戚籠眼中，周圍儘是腥風血雨，只有一口殘刀插在一座嶙峋怪石手上，看不見刀鋒，刀柄對著自己。
戚籠面無表情的走過刀柄，微微躬身，「舅舅，祝你壽比天高，春秋不老。」
眼前幻象盡皆消散，翡翠先生和趙小宛猛然驚醒，只剩一個滿頭白髮的中年人，眼神複雜，表情古怪的看著『薛保侯』，好半晌，才淡淡道：
「恩，來啦。」
中年人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人，以關外人的水準來看，氣血也不強，不過詭異的是，生氣極其強盛。
前古漠域域長，鶡天冠，過的是三甲子壽。
煉體大成，增壽一甲子，要想像對方這般，三甲子容顏不變、氣血不衰，理論上來說，需要三煉大成的修為，但這很明顯是不可能的。
而且對方身上散發的氣息，也不像是武人，給人感覺更像是一尊神像，莊嚴、宏大、古樸，也有一絲絲人氣。
『封神榜？』
戚籠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件傳說中的至寶。
「天冠居士，這是侯爺送您的壽禮。」翡翠先生見縫插針道。
「打開看看。」
翡翠先生愕然，不過動作卻是不慢，打開禮盒，露出一根手臂粗的金參。
這參全名叫斷金參，並非土性，而是從金礦中長出來的異寶，也是一味大葯的主藥材，用來祝壽，絕對不算寒顫。
「你去關內一年未歸，倒是養出了幾分膏腴氣。」鶡天冠淡淡道。
這可不是什麼好話，小宛夫人剛想說些什麼，卻被戚籠止住，手掌按在了禮盒上，戒指光芒一閃，一截三寸長的龍骨落入其中。
「金肌龍骨，不敢忘本。」
「恩，下去吧。」
在僕從帶領下落座，小宛夫人溫柔的替戚籠整理衣襟，小聲道：「侯爺，那位舅舅，似乎對您有所不滿？」
戚籠皺眉想了片刻，才道：「應該不是。」
『薛保侯』的記憶支離破碎，不過零碎的記憶中，這舅舅一向看不慣他的作風，經常在『義父』面前打壓自己，而薛保侯也認為對方古板、保守、不通情理，二人互看不順眼。
但從感知到的情緒來看，這位便宜舅舅，對他來說，卻奇異的對他相當友善。
奇了怪了。
宴席是單人單桌，人也不是很多，也就幾十位，不過非富即貴，那位黃真人坐在相對靠前的位置，正與那位便宜舅舅相談甚歡。
不少消息靈通的人猜出『薛保侯』的身份，上來大獻殷勤。
「侯爺，您好，在下雲海坊主，是古漠域最有實力的煞氣承包商。」
「煞氣承包？」
「沒錯，您練武也好，用兵也罷，你需要哪一種煞氣，多少斤煞氣，交給在下，保准給您服務周全。」
其它人也就罷了，這個煞氣商人倒是讓戚籠頗為感興趣，跟對方隨意交談幾句，對方便迅速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張，遞了過來。
百鬼煞氣五百元金一兩
夜魅煞氣八百靈銀一兩
混沌混煞提供採集地點『殛滅魔域』，千兩元金
……
戚籠翻過紙來，這一面上，記載了各種煉煞化煞的法器，同樣價格誇張。
吸氣蟲，千兩靈銀一隻
補蟲大網，百兩靈銀一寸
驅煞丸，千兩元金一瓶
戚籠還看到了對付豸皇煞的特殊法器破元針，價格是百兩元金一根，你沒看錯，是一根，不是一把。
戚籠面無表情的將紙張遞了回去，道：「你怎麼不去搶？」
這叫雲海坊主的胖子搓了搓手，嘿嘿一笑：「侯爺真愛說笑，搶劫哪有做買賣來的快，這單子您收著，有需要隨時叫我。」
「侯爺，這胖子表面是商人，其實是惡道宗的掮客，您小心。」
「我省得。」戚籠眼光一閃，淡淡道。
「保侯，」不遠處，便宜舅舅忽然發聲。
戚籠走上前去，鶡天冠指著一個官員道：「這是興元的學生，來給我祝壽，興元是你父親的老臣子了，也是這一任的域長，你們認識一下。」
「學生朱肅，見過侯爺。」
戚籠微微點頭，算是給這一任山海域長面子。
「朱肅剛才跟我聊到一個有意思的話題，那就是龍脈的變化從武道的角度來看，應該算是道武，還是法武？我和他觀點並不相同。」
「哦？」戚籠面無表情道。
「我的看法是，龍脈是風水源頭，是天，又運轉人間禍福吉凶，是地，天地合一，謂之道；而朱肅的看法是，龍脈先天生，後天養，一龍出世，執掌乾坤，運轉周天，是法。」
鶡天冠意味深長道：「你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