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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虐極品

  第60章虐極品

  「你給我閉嘴!」林嵐夾了一個白菜肉餃子塞進三旺嘴裡。


  為了照顧大旺三旺,他們還下了一鍋白菜豬肉餃子。


  餃子撈在高粱桿釘的傳盤上,這樣涼得快,免得小孩子心急燙著嘴。


  林嵐要往上端的時候,韓青松接過去。


  林嵐就招呼孩子們上炕,「肉餃子里沒有錢啊,只有福氣餃子里有,誰吃著算誰的。」


  豆腐餃子里有一分的錢、紅棗、紅糖,吃到錢就是新年發財,吃到棗就是新年好,吃到糖就是新娘強,豆腐就是都有福。


  反正都有好的寓意。


  硬幣林嵐都煮過消毒,乾乾淨淨的。


  三旺一聽趕緊上炕,拿起一個福氣餃子就吃,「哇,還挺好吃呢?大哥,你快嘗嘗,噴香。」


  裡面的餡子都用豬油炒過,水分鎖在豆腐和粉條里,吃起來沒有多餘的水分,但是餡料卻飽滿多汁,口感極好。


  三旺吃得眼睛亮亮的。


  大旺嘗了一下,眼睛一亮,的確很好吃。


  孩子們吃得讚不絕口,紛紛誇林嵐做的好吃。


  看他們都愛吃,林嵐彎了彎眉眼,對於勞動者來說,別人感激自己的勞動成果,是最開心的啦。


  「這也是二哥的功勞呢,他為了給咱們做好吃的飯,每天都花心思呢。」


  孩子們又都感激二旺,誇他做飯好吃。


  二旺也喜滋滋的,感覺身體里充滿力量,之前的辛苦也值得。


  三旺為了吃錢,不吃肉的,就捧著肚子吃素餃子。


  一會吃到個棗、一會兒吃到個糖,就是吃不到錢。


  他急了,「娘,你包了幾個錢啊?」


  林嵐笑眯眯的,「每一樣都是九個啊,九九長源嘛。」


  韓青松夾起一個餃子放進嘴裡,一下就咬出一個硬幣來。


  林嵐笑道:「韓局長發財!第一口就吃個錢,真有福氣。」


  她伸手,韓青松就把那硬幣放在她手裡。


  片刻,大旺嘴巴里嘎吱一聲,也吃出一個錢來,大家立刻恭喜他。


  二旺瞅了瞅,用筷子從傳盤上夾起來一個來,「哈哈,這個也有錢。」


  他一咬,果然,硬邦邦的,一個一分錢的硬幣。


  麥穗也學了他那招,立刻找那些癟癟的看起來像有錢的餃子。


  三旺也學起來,結果找了幾個紅棗和紅糖的,一個錢沒找到,給他急壞了。


  肚子都很撐了!


  小旺學筷子呢,怕掉,所以小心翼翼地夾著,一不小心,把餃子夾破了,露出白色的硬幣。


  「哇,小旺發財!」麥穗看見,趕緊提醒他。


  小旺開心地把硬幣拿出來,給了三旺:「給你吧。」


  三旺:「……」


  「你們都吃到了,就我還沒有。」他有點沮喪,可肚子都撐不下了!

  林嵐刺激他:「小三哥,我也沒吃到呢。」


  三旺看了她一眼,「可你男人你兒子閨女都吃到了,他們發財不就是你有錢嗎?」


  大家笑起來。


  麥穗道:「你放心,我有錢就是你有錢,我要是賺錢會給你零花錢的。」


  三旺立刻伸手拉鉤:「你可別騙小孩子,騙小孩子越長越丑。」


  麥穗:「……」就哄哄你,就被你給套住了。她伸手和他拉鉤,「不騙你的。」


  三旺立刻來勁了,用筷子夾餃子往麥穗碗里放:「姐,這個肯定有錢。」


  麥穗摸了摸肚子:「你幹嘛不自己吃。」


  「我這不是撐不下了嗎,我比你吃的還多呢。」他褲腰帶都解開了,露出自己圓鼓鼓的肚子。


  林嵐給他彈了彈,砰砰的,「熟了!」


  韓青松夾了一個放在三旺碗里。


  三旺眼睛一亮:「爹,真的?」


  韓青松:「試試。」


  三旺可相信他爹了,拿起來就吃,「嘎嘣!」他樂得哈哈大笑,「果然有錢,三旺哥發財,旺旺旺!」


  大家都笑起來,林嵐又忙著提醒他們別嗆著,咽下去再說話。


  林嵐笑道:「咱們新年發財,旺旺旺,不錯。」


  下面的旺旺就應景地「汪汪汪」起來。


  大旺就賞它一個福氣餃子吃,旺旺吃完立刻舔大旺的腳。


  孩子們吃得肚子溜圓,一個個捧著肚子歪在炕上,聽著收音機里傳來新年的歡慶聲,都覺得今年過得真的真的好開心。


  韓青松看孩子們都吃飽不吃了,他才敞開吃。


  林嵐看他撿餃子皮吃,就趕緊攔著他,「你先吃這些囫圇個的,中了的留著煎煎吃。」


  過年說吉祥話,餃子破了不說破了,而說中了。盛餃子的時候就會問:「餃子中沒中?」撈餃子的就會喊:「中啦!」也是很有意思的。


  韓青松突然看著她,拿起酒瓶,「喝杯?」


  林嵐:「……你喝唄,我不喝酒的,不愛喝。」


  韓青松微微傾身靠近她,「……酒量是不大好。」


  林嵐趕緊低頭假裝喝餃子湯。


  韓青松附耳道:「還行,不像皮小子耍酒瘋。」


  林嵐清了清嗓子,假裝不知道,「說什麼啊,我都不知道。」


  韓青松看她耳朵連著半邊脖子都紅了,就不再說什麼。


  林嵐趕緊撿了一碗白菜豬肉餡兒給他,打算用餃子堵住他的嘴。


  韓青松行伍出身,運動量大新陳代謝快,飯量就很大。


  一般時候他都吃七分飽,畢竟家裡孩子多,做頓好飯本身就不夠吃。


  但過年這頓飯是一定要吃飽的,預示著來年豐收頓頓吃飽,而且林嵐包的餃子很多足夠吃的,他也就敞開吃。


  他吃飯動作不慢,但是並不粗魯,筷子起落間竟然帶著一種規範的美感。


  她笑道:「你們部隊里不都搶飯吃嗎?」他居然還能保持這樣的姿勢。


  韓青松停了一下,「開始那兩年,用手搶的。」


  筷子跟不上。


  「後來,他們都搶不過我。」他眼睛里有笑意流出來。


  林嵐朝他笑笑,又給他盛一碗,「不要急,嚼碎一點好消化。」


  她又像哄孩子一樣跟他說話,眼波柔柔的如蜜一樣能溺死人。


  韓青松停下筷子,他感覺渾身發熱,有些受不了,他想親親她。


  可她顯然不好意思,正目光躲著他,又悄咪咪地偷偷瞅他。


  韓青松深深地看著她,突然就放下碗捉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


  如果不是有孩子在旁邊,他會直接親她的唇,親得她透不過氣來再也不敢這樣悄咪咪偷看他為止。


  林嵐驚呼一聲。


  「哎呀」三旺也立刻發出誇張的驚呼聲:「爹在吃娘的手!哈哈哈!」他抓起大旺的手就啃了一口。


  他雖然在聽收音機,眼睛卻時不時地監控一下呢,果然讓他抓包了。


  大旺疼得一把甩開他,嫌棄得要打他。


  他立刻把小旺拖過來,小旺舉起自己的小嫩爪,「大哥,給你吃我的。」


  麥穗把小旺的手抓過去親了一口,「香著呢!」


  小旺就當真,挨個給人吃他的手,又給二哥吃,二旺很捧場的吃了。


  三旺也搶過來啃,可他沒輕沒重的,小旺還記得被他啃得肩膀疼呢,立刻把腳丫子伸過去,「給你吃腳丫子!」


  「啊——救命啊,我臭啊啦——」三旺做出倒地的模樣,剛要說臭死了,想起過年林嵐不許說死,他就啊啊啦啦地亂說。


  「哈哈哈……」孩子們在炕上笑得前仰後合的。


  林嵐本來還羞紅了臉,這會兒也笑彎了眉眼,過去咯吱三旺,小旺又把自己的小臉蛋給林嵐啃。


  林嵐摟著幾個孩子鬧作一團。


  三旺滿懷惆悵的,捏著嗓子,「娘,你到底愛不愛我!」


  林嵐:「……愛,我可愛……揍你啦!」


  三旺看她要追打自己,立刻往窗檯躲,「你揍人家,不值得人家愛。」


  林嵐終於把三旺摁住,獰笑,「你記吃不記打是吧,我成全你!」


  她把三旺的襪子給扯下來,用痒痒撓撓他的腳心。


  這是終極殺器。


  三旺立刻嗷嗷地求饒,「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看著林嵐像個孩子一樣和他們鬧成一團,韓青松不知不覺也露出一絲笑容,目光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


  很快林嵐和孩子們撐不住了,玩鬧的時候就睡著,一個個衣服都顧不得脫。


  三旺枕著大旺的腿,腳搭在二旺的胸口,小旺則拱在林嵐的胸口撅著屁股睡得很香。


  麥穗搬去北炕,鑽進自己被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睡得格外香。


  韓青松先把小旺抱回去安置好,又給幾個孩子擺正,直接蓋上大被。


  最後他把林嵐抱回西間炕上,幫她脫掉棉衣蓋上被子。


  韓青松側躺在林嵐旁邊,以手支頭,看著她酣睡的模樣。


  門框上掛著馬燈,照得她眉眼明艷動人,讓他覺得比以前更好看了。


  他一下子就想起之前她喝醉的事兒。


  他在大哥那邊處理一下矛盾,就想先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再去找韓永芳。


  當時孩子們在院子里玩兒,他進屋,發現她趴在小旺的腦袋邊上,一手拿著茶碗,一副隨時要滑在地上的樣子。


  他趕緊上前把她抱起來,她卻要跟他乾杯。


  一個人喝醉,多半是借酒消愁喝悶酒,看來她受了委屈心裡不痛快就回來喝悶酒。


  他突然心堵得慌。


  他把茶碗拿開,要將她抱起來,她卻雙臂一探就勾住他的頸。


  她喝了酒,臉頰酡紅眼波欲流,眼神更是又軟又媚地勾著他。


  他垂首親她,她卻微微躲,「韓青松……我想……有個男朋友。」


  韓青松:「……」


  他把她抱到炕上,想拿被子蓋上,卻被她勾著頸不撒手。


  「乖。」他握住她的手,想拉下來。


  「不。」她微微嘟著紅唇,瞅著他,「韓青松。」


  韓青松看著她:「是我。」


  「你……知道,愛情是什麼嗎?」她眨著眼,眼神卻透著迷離。


  他想親她,她卻往後仰著,「……你值不值得我愛呢?」


  他的心臟被什麼擊中一樣,說不清楚的陌生感覺蔓延至全身。


  他鼻尖輕輕蹭了一下她的臉頰,聲音低沉沙啞,「你覺得呢?」


  她不說話,渾身軟綿綿地靠在他懷裡,小貓兒一樣蹭來蹭去,嘴裡嘟囔著:「……韓青松,你愛我嗎……」


  他親吻她的唇,這一次她沒有躲開,睡著了。


  他就那樣抱著她,深深地看著她,陷入了沉思。


  他也說不上為什麼,她的話在他心裡引起很大的震動,就好似原本從來沒有人涉足的領域,突然被觸及。


  也許從大嫂想到林嵐,也許她喝醉突然露出柔弱傷感的一面讓他很震驚。


  平日里淡定樂觀,充滿智慧,對生活遊刃有餘的林嵐,內心居然有那樣脆弱的一面。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述正不正確,反正就是那樣一個感覺,他似乎沒有給自己的女人十足的安全感。


  猶記得他剛回來,老太太刁難她,她嚷著說離婚,以前她明明比大嫂還怕離婚。


  很明顯,她已經改變。


  那是他第一次認真看她,發現她眼神里多了些什麼,變得積極開朗、樂觀上進,整個人充滿智慧。


  這很吸引人,讓他想知道更多。


  因為她醉酒,後來他去調解矛盾的時候都有些不耐煩,滿腦子都是什麼男朋友、愛不愛的問題,最後直接把韓永芳請家去,把還想鬧騰的老太太給鎮住。


  他幾乎不想在外面浪費一分鐘的時間,急著回家,看到她心就能定下來。


  這會兒躺在炕上,躺在她的身邊,就想仔仔細細地看看她。


  昏黃的燈光籠著她,把她俊俏的臉映得纖毫畢現,是他熟悉的樣子。


  今晚,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她——用心,他甚至想看她的裡面她的全部,而不僅僅是臉、眼神、身體。


  如果這是一把槍,哪怕再複雜,他也有把握拆開來瞧瞧裡面。


  可這是一個柔軟的女人,頭髮是軟的,眼神是軟的,嘴唇是軟的,身體是軟的,哪裡都是軟的,就連骨頭都好似軟的。


  這又是一個剛強的女人,肩膀是硬的,骨氣是硬的,性格也是硬的,似乎心腸也是硬的,無所畏懼,什麼都不怕。


  如果今日她和大嫂互換,估計會摔了桌子喊離婚。


  離婚?


  他從來沒想過。


  結了婚,有了孩子,好不好都是一輩子,父輩們都是這樣過來的,他也不例外。


  戰友們也都說婚姻就是男人女人湊一起,女人給男人生孩子,男人賺錢養家讓女人過好日子。


  沒人說過婚姻是愛不愛的問題。


  現在她問他,值不值得她愛,她問他,愛不愛她。


  如果她不問,他一輩子也不會考慮這樣肉麻的問題,這樣熱辣的刺激的字眼,是他這樣的人一輩子用不到的。


  他其實不懂愛是什麼。


  他只知道軍人的本性就是忠誠。


  忠於國忠於黨忠於人民忠於家庭。


  忠於自己的妻子。


  一輩子對她好,只想和她一個人睡覺,努力工作賺錢養家,讓她和孩子過得舒適,看她的笑容越來越甜。


  雖然不懂愛情,可他確定,她就是他要的,一輩子就這樣。


  如果這就是愛,那麼他愛伊深入骨髓。


  ……


  那她呢,會不會愛他?他除了是她的男人,是不是她愛情的歸屬?


  這個問題,讓他眉頭皺起來,心裡有一種陌生的說不清楚是什麼的感覺在涌動。


  不太爽。


  他伸手輕輕地撫摸她柔嫩的臉頰,眉眼、鼻樑、嘴唇、下巴,想象它們因為自己變得更加美麗動人,就有一種抑制不住的衝動湧上心頭。


  也許他動作略重了點,她微微蹙眉,嘟囔一聲,「三哥,抱抱。」然後就像小貓兒一樣扎進他懷裡,找一個最舒適的位置,臉貼著他的胸口蹭了蹭。


  他的心轟然一下子,如被什麼瓦解,久久不能回神。


  快天亮的時候,韓青松也沒弄明白這個困擾了人類幾千年的哲學命題。


  他又覺得真的應該讀書,他讀書少沒什麼文化,這些深奧的文化人的東西,感覺比最複雜的武器最精妙的戰術都複雜百倍千倍。


  他是真的弄不清楚。


  隨後他發揮自己的軍人特質,簡單粗暴地把滿腦子的糾結斬斷剁碎,燒成灰丟到九霄雲外去。


  哼,只有那些穿著皮鞋,梳著油頭,戴著眼鏡的文化人,才會吃飽了撐的想這些蛋疼的玩意兒。


  她是他的媳婦兒正睡在他的懷裡,想那些有的沒的,真是腦抽。


  他抱緊她,親吻她的唇,親吻她的臉頰,親了她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摟著睡過去。


  ……


  生物鐘讓韓青松第二天依舊早早起來,昨晚上因為諸多因素生出來的那些感慨和疑惑也被深深地壓在心底,不見波瀾。


  還是那個俊朗挺拔,嚴肅沉默的韓青松,只不過看向林嵐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柔軟起來。


  大年初一,他沒吹出早操的哨子,自己去南邊路上跑步,做常規訓練項目。


  等練夠日常的運動量,這才跑步回來,跟路上的人互道新年好。


  大年初一是拜年的時間,他們輩分不小,也有孩子晚輩來,所以家裡要有人。


  他預備著林嵐要和其他婦女出去玩,自己就先早早地走一圈,幾個大爺、達達的,都去磕個頭,問問吃了幾碗餃子。


  然後他就拐去了爹娘那裡。


  昨晚上林嵐和孩子走後,老房子里又鬧騰了好久。


  韓老太太看大孫子也背叛了她,氣得直罵娘,「你說我和你爺爺對你多好啊,你可是大孫子啊,你就是這麼對我們的?」


  好田嘴巴不會說,說完氣話以後就不吭聲,反正不管老太太罵他什麼他都忍著,自己是她孫子,她想罵就罵了。


  但是罵他娘他就要辯解幾句。


  於是把老太太氣得讓閨女給她拿繩子,要當著兒子孫子的面上吊,「不讓我好過,都別過好日子!想撇下我去過好日,沒門!我就看看我死了,人家戳不戳你們的脊梁骨!是不是你們活活把老的氣死了!」


  老太太耍橫不成就想賣慘,反正就是咽不下那口氣,看不得韓大嫂也逍遙自在去。


  最老實的韓大嫂都造她的反,如果成功了,就讓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實在是太失敗。


  連帶著以前她婆婆罵她那些話似乎都成了對的,自己和婆婆對抗也成了自己錯。


  老不死的那時候罵她獨,咒她老了以後沒人伺候沒人送終,現在看三個媳婦兒誰也不想伺候她。


  如果她認了,那一切都成了她的錯!

  所以她不認,不讓孫子分家自立門戶,她就要折騰他們。


  沒成年,憑什麼自立門戶?不是家裡趕出去,就是生了二心不和家裡過。


  「自立門戶也中,先給我辦喪事,我看以後誰敢和你結親!」韓老太太豁出去了。


  大孫子想帶著娘分出去,不管嫲嫲,中,你分出去,嫲嫲這頭就吊死,不當你們的累贅!


  看十里八鄉,誰不戳你脊梁骨!

  誰還敢把閨女說給你當媳婦兒!

  看她鬧騰得太過分,韓青松悄悄把韓永芳請了來。


  韓永芳進門的時候,就聽著老太太中氣十足地罵人、尋死,他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大過年的,這是幹嘛呢?真是全大隊都聽見了,沒看著人家都不敢來給你們拜年?這是想以後都不和村裡人走動了?」


  這話說得相當重的,畢竟都是要面子的人家。


  老韓頭兒趕緊下地迎著韓永芳,「支書哥,你咋來了?」


  「我要是不來,你們是不是得鬧到十五去?也真是的,都多大歲數了,還想不開?」韓永芳自己來的,沒帶著他的大隊長,背著手拉著臉,眉心皺成個川字。


  他本來就嚴肅,這會兒更嚇人,說話也不客氣,「咱活著是為什麼?不就是為熬下這滿屋子的人丁興旺?不就是為了兒孫滿堂,自己去見祖宗也臉上有光?年輕的時候吃苦受累,老了誰不想享享福。將心比心,都是做過兒子媳婦的,怎麼就不能大方點?」


  韓老太太手裡捏著自己的褲腰帶,捂著臉嗚嗚地哭,「老哥哥,你快來給我撐腰吧,這是要活活逼死我啊——俺的娘啊——沒有活路啦。」


  「行啦啊,你婆婆死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哭。」老支書毫不客氣戳穿她,一點面子都不留。


  那時候韓老太太的婆婆伸著脖子叫了幾天終於死了,韓老太太不但不哭,還樂滋滋的呢,來治喪的人看著格外刺眼。


  畢竟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不管有多少恩怨,死者為大,就算心裡高興,臉上還是要裝作悲傷哭幾聲的。


  而老太太那麼明晃晃的笑,算是大不敬的,一般人都不喜歡,會招人說閑話,多少年都會講古起來。


  這也算韓老太太最大的黑歷史。


  尤其這會兒老太太又磋磨媳婦兒,村裡人就把過去的舊事翻出來再嚼一遍。雖然已經食之無味的陳年舊八卦,可加上了新材料,當年的媳婦兒熬成婆,如今磋磨自己媳婦兒,鬧得三個媳婦兒一個也不想和她過。


  這就有味道了,讓村裡那些知道舊事的,八卦八得真是津津有味,這個年都格外香。


  韓永芳一般不愛插手人家的家務事,畢竟他也是當公公的,也不敢保證自己做的有多好。


  韓青雲好幾次跟他講讓他勸勸老韓頭兒和老太太,趕緊分家得了,別整天鬧騰。


  他都沒吭聲。


  插手別人的家務事,得罪人,不落好,一個處理不好還讓人記仇。


  只是這一次韓青松找他,他給韓青松面子。


  而且老太太折騰得太過分。


  被比自己更有威嚴、更加年長的人批評以後,韓老太太啞巴了。


  等韓永芳說允許好田分出去自立門戶,把大隊兩間屋子借給他們住的時候,韓老太太就捂著心口說自己心口疼,不行了。


  韓永芳直接一揮手,「不用怕,我備著呢。赤腳大夫抬腳就來。」


  韓老太太又不疼了。


  韓永芳看她不鬧騰了,也不多說,「就這麼定了,等初八初九的你們就真分家。別鬧騰了,我還得忙年呢。這大過年的,真是的。」說完他就走了。


  老韓頭兒送他,到了門口,韓永芳瞅他一眼想起小時候的光景,沒好氣道:「還真是七歲看老。」


  老韓頭兒啊了一聲,不明白他的意思。


  韓永芳盯著老韓頭兒看了一會兒,見他竟然已經彎腰駝背,老眼昏花,鼻涕拖拉的。


  韓永芳到了嘴邊的重話又說不出來,畢竟老韓頭兒比他還年輕好幾歲呢,怎麼看著比他還老了?


  韓永芳重重嘆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過日子過日子,就是糊塗著過罷了。


  「你啊,好好日子,怎麼就過成這樣。少抽煙,多聽聽你們老三的話吧。」韓永芳拍拍老韓頭兒的肩膀,搖著頭走了。


  就這麼著,老太太是徹底沒臉,氣得說自己病了,躺炕上不起,想讓媳婦兒們伺候她。


  韓大嫂撕破臉,是不可能理睬她,林嵐人家早走了,韓青松不發話,也沒人敢叫她,韓二嫂知道她裝病,更不理睬,直接撇撇嘴,「這時候親閨女不伺候,誰伺候?」


  可想而知,老太太被氣成什麼樣了。


  這一早上韓青松過來,她還沒起,一個勁地哼哼,看著韓青松就嘟囔,「你媳婦兒咋不帶孩子來給我拜年啊。」


  韓青松:「等娘起來的。」


  老韓頭兒倒是起來了,在堂屋坐著抽旱煙。他現在越來越沉默,煙也抽得越來越凶,有他在的地方,一會兒就煙霧繚繞得嗆人。


  很快韓大哥和二哥也相繼起來,也沒精神拜年,隨口哼哼兩句,哥倆就一左一右坐在門口,跟兩尊門神似的,同樣愁眉苦臉。


  韓青松不是多細膩的人,說不出安慰人的話,只應景地拜年。


  聽見韓青松過來,韓大嫂和孩子從屋裡出來拜年,說了幾句。


  礙著老太太在屋裡哼哼著罵,他們也不多說。


  韓大嫂就帶了乾糧帶著倆孩子去那兩間屋裡收拾打掃一番,想著晚上她就過去住,不再回來受氣。


  韓大哥站起來想跟上去幫忙。


  韓老太太在屋裡開始咳嗽,「老大,給我倒口水喝,要渴死我了。」


  大哥只得去給她倒水。


  韓青松在堂屋坐著嗆人,便也到院子里坐著,這半天並沒有人來拜年。


  因為昨晚上家裡鬧得沒臉,年夜飯以後,本來還有大人孩子過來拜年,後來見情況不大對,一個傳一個的,也都拘著孩子別過來。今天早上,他們自然也不會過來讓人難堪。


  反正三房已經拜過,也就當代表。


  韓二哥望著出門的大嫂幾人,「大哥,大嫂不做飯啦?」


  韓大哥一言不發,只唉聲嘆氣,老韓頭就吞雲吐霧。


  韓二哥想了想,就喊自己老婆,「你和金玉一起做飯唄,也不能一家子不吃飯啊。這大年初一的。」


  韓二嫂這才不情願地起來,又喊孩子們跟韓青松拜年。


  韓二嫂看小姑還沒起來,就不想動彈,埋怨:「這碗都碎了,窩頭也沒了,地瓜干還得現蒸,做個啥意思嘛。」


  她不樂意伺候一家子,自然滿腹牢騷,尤其都這時候韓金玉還想睡到日頭三尺高,她更不樂意。


  韓二哥就去耳房敲敲窗戶,「金玉,起來幫你二嫂做飯。」


  韓金玉沒好氣地喊:「都死了啊,讓我伺候你們?」


  她哭了一晚上,嗓子都啞了,眼睛也腫著,哪裡有臉見人?

  韓老太太就拿拐杖敲炕沿,「當媳婦兒的哪有不伺候公婆的!」


  當著韓青松的面,韓二嫂不好發作,反正自家也得吃飯,只得摔摔打打地去做。


  過了好一會兒,韓金玉才起來,拉著臉紅著眼,一臉喪氣相,她也不和韓青松打招呼,看都不看他,只等著韓青松主動跟她說話。


  結果韓青松也跟沒看見她似的,根本不主動開口。


  韓金玉委屈地就要哭。


  以前有韓大嫂,一天三頓飯,不用別人說,她就帶著穀米做好,大家都吃現成的。


  現在韓大嫂撂挑子,突然一家子就瞎耍,大眼瞪小眼起來。


  韓青松發現,沒有韓大嫂的任勞任怨,這個家突然就跟老舊機械一樣,幾乎停擺運轉不下去。


  他在屋裡站了一會兒,想著自己那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家,覺得好像處於兩個世界。


  韓金玉和韓二嫂還在那裡互相埋怨,又埋怨大嫂撂挑子不管家務,把活兒都給她們干。


  韓二嫂:「小姑你燒火,我裝鍋。」


  韓金玉:「憑什麼讓我燒火?」


  韓金玉不願意燒火,嫌臟,因為會弄得頭上都是土。


  韓二嫂嗤了一聲,「那你裝鍋,我燒火。別忘了切鹹菜。」


  韓金玉不情願地準備著,不是這個掉了就是那個灑了的,弄得亂七八糟。


  韓二嫂也不管,只管自己燒火。


  韓金玉火了:「你就不知道搭把手?」


  韓二嫂:「我說讓你燒火,是你自己要裝鍋的,你連個鍋都裝不了?」就這樣還想嫁給城裡人?人家城裡人怕不是女人死絕了?腦子都有病才要你這樣的?

  韓金玉委屈的哭起來,「娘——」


  韓老太太還裝病呢,不想起來,呻吟著,「金玉啊,你就學學吧,以後就得你和二嫂子做飯了。」


  韓二嫂立刻道:「別指著我,我們也是要分出去的。」


  大嫂走了,如果不分家,家裡活兒都要交給她。伺候一家子老少爺們,還有老太太和韓金玉?

  她可不幹!


  她可不給人當牛做馬!

  韓二嫂最能看清形勢的。


  韓老太太被她氣得直捶炕,可韓二哥不捧場,並沒有呵斥自己媳婦兒。


  韓二嫂自然不怕,她男人要是敢吭聲,晚上別想進屋!


  上一次中秋節因為老三家送了一碗肉菜來,弄得她和韓金玉大打出手,那時候老太太還讓韓二哥打韓二嫂。


  韓二哥也就是吆喝兩句,哪裡敢動手?最後只能把韓二嫂給扛回屋裡,至於關上門是教訓媳婦還是被媳婦兒教訓,只有他自己知道。


  現在,他更不會打媳婦兒。


  看看大哥和老三就知道,老三不打媳婦分了家過得這個滋潤,大哥不向著媳婦兒,就是眼前這倒霉樣。


  韓二哥拎得清的。


  這也是韓二嫂一天天給他訓練出來的!

  剛結婚的時候韓老太太也要拿捏韓二嫂,總要指使二兒子訓訓媳婦兒。


  新婚小夫妻,晚上能不幹點啥?

  韓二嫂就拿捏韓二哥,「你滾蛋,你那麼聽你娘的話,你咋不去她炕上睡?」


  於是韓二哥就明白的,晚上睡誰的被窩,就得聽誰的話。


  現在不但要睡韓二嫂的被窩,看樣子還得吃韓二嫂做的飯,韓二哥如何看不透形勢?當然不會貿然得罪自己媳婦兒!

  自然要夾緊尾巴做人,所以說得如何孝順,都是嘴上而已。


  韓金玉好不容易把鍋裝上,然後又切鹹菜,結果笨手笨腳的,一下子把手指頭切了點皮下來,冒出血珠。


  「哇……」她扔了刀放聲大哭,「我切手了,切手了。」


  韓二嫂白眼翻上天,你可真夠笨的!莊戶人家,誰還不切個手破塊皮?就你嬌氣!


  韓老太太在屋裡喊著快搽點白糖止血。


  韓金玉只哇哇哭,拿眼去看韓青松,想讓他關心自己。


  韓青松坐在那裡,面沉如水,卻沒有要理睬她的意思。


  韓金玉剛要跟他撒嬌,卻見韓青松站起來,跟爹娘和哥哥們招呼一聲就走了。


  看著韓青松絕情離去的背影,韓金玉哭聲更大,「娘,你看我三哥,心裡徹底沒咱這個家了。」


  韓二嫂挑了挑眉,幸災樂禍道:「才知道呢,以後你可得靠自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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