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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親密,寵妻

  第36章親密,寵妻

  韓老太太和余痦子到底也沒敢去公社鬧騰,而且她想找韓青松哭也沒得逞。


  韓青松帶著人幫忙拉磚瓦呢,從屠宰組借兩輛車,又從公社借一輛,韓青雲從大隊借兩輛,一共十來個人去幫忙拉磚瓦。


  也是他運氣好,到了磚瓦廠的時候居然有現成的磚瓦給拉,這一次要是不拉完,下一次不知道等什麼事兒。


  所以他們就多拉兩趟,一直忙活到晚上才拉完,還幫忙把磚瓦都卸在韓青松家新批的房基處。


  忙活完已經晚上十點左右,韓青松挨個道謝,讓大家有力氣活兒也只管找他幫忙。


  鄉下都是這樣,有活兒大家一起干,互相幫襯不花錢還幹得快。


  韓青雲還擔心呢:「三哥,放這裡會不會有人來偷?」


  韓青松道:「誰敢偷?」


  韓青雲笑了笑,「對,除非想膀子被寫下來。我去跟治保主任說說,讓巡邏的多往這裡走走。」


  韓青松回家,孩子們都睡了,林嵐還點著燈一邊縫棉襖一邊等他。


  他洗了手腳進屋,「這麼晚了不用等我。」


  林嵐收起針線,「不晚。」才十點,擱前世很多夜貓子夜生活才開始呢。


  她下了地把放在鍋里的飯菜拿出來給他吃。


  韓青松倒是真餓了,雖然在食堂墊吧幾口,不過干力氣活兒餓得快。


  他把挎包遞給林嵐,自己去吃飯,「裡面東西給你和閨女的。」


  林嵐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給她買禮物呢?


  她打開挎包,發現裡面有紅的粉的什麼,拿出來一看,竟然是兩條圍巾。


  一條大紅色,要小一些,應該是閨女的。


  另外一條嫩嫩的公主粉色,粉嘟嘟的,少女最愛的顏色。


  林嵐:……


  自己五個孩子的娘,這個年紀,戴這個顏色?

  韓局長審美沒問題?


  她看那粉色的圍巾倒是挺大挺長的,外面還罩著一層紗巾,也是夢幻的粉色。這圍巾足夠大可以包住頭,也可以圍在脖子上,還能把紗巾拿下來當裝飾。


  「挺貴吧。」林嵐壓下對公主粉的吐槽,問價格。


  這時候買衣服鞋子都要錢加布票,像紗巾圍巾這種裝飾品不需要布票,但是價格貴。


  像這個大紅色,是正常款式的圍巾,價格公道,一塊錢就夠。


  一般是年輕婦女,或者家裡有閨女的才買,年紀略大就不會考慮,會被人說臭美耍妖精。


  不過鄉下人,不管是給閨女還是年輕婦女自己,幾乎沒有人會買這樣夢幻的公主粉色。


  原因無他,襯不起來!

  鄉下人皮膚粗糙,夏天曬得黑,冬天吹得紅,帶上個嫩粉色紗巾,真是好辣眼呢。


  這麼貴,他們當然不買。就算幹部有點錢,家裡媳婦兒又不肯要這樣的,都說這顏色太嫩,還挑人,而且帶個紗巾就貴好幾毛錢,憑啥啊。


  傻子才買呢!

  林嵐瞥了正吃飯的傻子一眼,傻子朝著她露出一個溫柔眼神,「戴戴試試。」


  韓青松自然想不到別人想的那些顧慮,他只尋思到了圍圍巾的季節,給媳婦兒和閨女買條。


  雖然貴點,但是媳婦兒戴著肯定好看。


  售貨員也說女人們最喜歡這種的。


  他當然不知道邱冬梅為什麼竭力推薦這款,那是因為供銷社有幾條一直賣不掉,放在那裡落灰不值當,所以就當瑕疵品特價賣掉。


  本來要三塊一條,現在只需要兩塊五。


  等韓青松買走以後,邱冬梅她們還八卦呢,「新來的公安局局長,沒想到還好這口呢。」


  「也不知道媳婦兒啥樣,能戴這樣的色兒,哈哈。」


  雖然林嵐當初帶著戶口本來買過東西,除了老社長也沒人格外留意,自然聯繫不到一起去。


  在她們看來,鄉下婦女下地上工,曬得黑黢黢的,帶上這麼一塊嫩粉色的圍巾,那還不跟驢糞蛋子下霜似的。


  其實林嵐皮膚白皙,雖然以前原主不保養略微粗糙,但是林嵐穿來以後習慣性地注意保護,這會兒皮膚已經又白皙柔軟起來。


  村花級別的,不但要夠俊,自然也要夠嫩,老天爺賞的好相貌和好身材。


  要不韓青平也不至於發出那樣的悲憤之聲,而現在就高興得比自己媳婦兒改好還高興。


  不過女人沒有對自己滿意的,雖然比起其他婦女皮膚已經夠白夠細膩,可比起前世好好保養的皮膚,現在簡直慘不忍睹。


  林嵐一點自信都沒,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已經在鄉下,也不想那些有的沒的。


  這會兒面對這麼粉嫩的顏色,她真的有些無力。


  不過老公送的,還是要表現得開心一下,免得寒了他的心打擊了熱情以後不送了。


  她圍起來,朝著韓青松笑了笑,「好……看吧。」


  韓青松眼中滿是驚艷之色,毫不猶豫地點頭,「好看!」


  林嵐:「還是給麥穗圍吧,小姑娘什麼顏色都好看。」


  韓青松:「她不是有條紅的嘛?」


  小孩子都是穿紅著綠的喜慶。


  林嵐又道:「有沒有別的顏色?不這麼打眼的,能換不?」


  韓青松想起售貨員很和氣地跟他說可以換,他搖搖頭,「供銷社都不退換。」


  這條最好看,不用換。


  林嵐又覺得在家裡風沙灰大,這樣淺嫩的顏色一會兒就髒得不像樣子,還是收起來以後再說吧。


  韓青松道:「那就再買條家裡戴的。」


  林嵐:……你能不能現實一點,咱家蓋了房子又變窮人啦。


  林嵐尋思是不是給他零花錢太多了,第一天他揣著兩塊,買了肉,還欠賬預支了糧食。


  所以今一早她多給他一些錢,讓他還糧油的錢,另外也能留個零花,還有他吃飯的錢。


  哪裡知道他可能也是那種兜里不能揣錢的,有錢就咬手,得花掉,買了這麼打眼又不實用的圍巾回來。


  她委婉道:「咱們蓋房子得花不少錢呢,磚瓦就上千塊錢,還有其他材料,請木工瓦工,還得買糧食管飯,孩子們都上學,怕是……」


  「沒事,以後按月開工資。」韓青松卻不犯愁。


  林嵐想想算了,房子是最大的開支,有磚瓦房后最近十來年不用操心。


  不過一想到家裡四個兒子要娶媳婦,到時候還得給他們蓋房子,林嵐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能滿足,還是要想辦法賺錢!

  好在等孩子長大也文革結束,公民公社解散開始改革開放。


  嗯,還來得及。


  林嵐又覺得前途一片大好,只是那條嫩粉色的圍巾卻被壓了箱底,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見天日。


  第二天韓青松騎著自行車去公社走了一趟,跟羅海成碰個面,看看沒事兒,他就去附近公社收木頭。


  要蓋房子,只靠自己攢那點木頭不行,還是得出去買。


  從鄉下社員們手裡買東西有個好處,就是不用票證也能買到。


  下午回來的時候,孫卓文知道他竟然傻乎乎地自己跑出去收材料,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怎麼有這麼傻愣的局長?

  關鍵這麼傻愣的人還把自己給頂了,真是一口老血。


  孫卓文忍不住拐彎抹角地賣弄一下,暗示韓青松不需要自己去找,只要放出風去,很快就有人送上門,到時候依然可以花錢買,半點都不違規。


  公社公安局買木頭,能和自己騎著自行車去收一樣?

  怎麼那麼傻。


  韓青松卻跟聽不懂一樣,並不領情。


  幾天後,他跑了幾個公社,收齊了木頭,還順便給林嵐又收了好幾匹土布,幾斤棉花。


  當然,錢沒少花,比坐在公安局人家送上門,起碼多花一半。


  人家送上門,就算花錢,那也是市價再低一點。


  自己去買,就算人家不要票,那也是市價高一些再加上票的折價。


  韓青松想著儘快開工,否則就要等秋收之後差不多十月里才能蓋房子。


  十月里天就冷起來,和泥也又冷又硬,到時候壘牆會受影響。


  現在雖然已經涼了,但是中午還是很熱的,總體來說氣溫適宜。


  準備好了材料,就開始找人。


  韓青松請的是望河屯的王木匠來幫忙,除了蓋房子,到時候還要他幫忙打家什兒。王木匠參與蓋房行動,對房子大小尺寸心中有數,這樣就能合著地步來打家什兒。因為家什兒太多,木頭也不拉回去,他就在這裡就地做活兒。


  泥瓦匠是本村的,也是家傳的手藝,有他帶著其他人幫工就沒問題。


  其他幫工就是村裡人。這也是慣例,誰家蓋房子,由隊長給組織手藝好力氣大不偷懶的青壯年幫忙。


  林嵐就給韓青松建議,讓他找人的時候不管是自己本家的還是外姓的,都找家裡也申請蓋房的,這樣人家願意來,他回頭也可以去幫忙還人情。


  這樣就可以省下一筆錢和糧食。


  其他單純想套近乎來的,還是算了,這種人達不到目的還容易說三道四。


  韓青松從善如流,按照她說的辦。


  趁著還沒進入秋收高峰,林嵐家的新房就開始奠基開工。


  大旺看家裡蓋房子,就想是不是用上學,可以幫忙。林嵐不給他逃學的機會,「照常上學,放學回家幫忙。」別說停學,連早上的操練你爹都沒放鬆,小子你想啥呢?

  人手足夠多,忙起來有條不紊,絕對不會出現這裡不夠那裡等著的情況,所以進度很快。


  因為都是有來有往的幫忙,現在不需要管飯,只等上樑合頂的那天管幾個男勞力飯即可,所以林嵐也能輕鬆點。


  她還把韓青松領回來的飯票全部換了粗糧,到時候可以做雜合面窩窩頭,湊合一下也夠。


  除此之外,村裡也有人支援,過陣子有秋糧分下來,家裡還有點盈餘的就拿過來先借給她,以後再還。


  林嵐拿了個本子,一一記賬,不怕弄混。


  不過仔細算一下,家裡糧食還是有些緊張。


  不說幫工的,孩子們連早操到上學加上蓋房子幫忙,一天到晚也很出力氣,全都飯量見長,林嵐都有些招架不住。她也是絞盡腦汁想辦法做得豐盛又多一點,儘可能地給孩子們填飽肚子,免得委屈了他們耽誤長個子。


  自從她穿越過來到現在,孩子們個子都長了不少。


  看在孩子們長個子的份上,她覺得自己花的心思也值得,吃就吃了吧,也沒浪費。這幸虧有韓青松的糧票補貼著,要不早就要餓肚子。


  這日晌午,孩子們都去上學,林嵐在家裡洗洗涮涮,就見韓青松光著膀子從外面回來。


  常年鍛煉使得他身材比例完美,結實勻稱的肌肉,線條流暢優美,卻又不會過於健壯。


  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是林嵐喜歡的類型。


  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對上韓青松的眼神,她臉頰微熱,趕緊移開視線,「把衣服拿過來我給洗洗。」


  韓青松:「沒臟呢。」


  他怕幹活兒把衣服磨破就脫下來,扛東西的時候就把帶回來的槍托墊肩披上,倒是挺合適。


  他身上刺撓,就彎腰摁在石頭上讓林嵐幫忙用水沖沖後背。


  林嵐發現他後背有地方磨破,滲出血點。


  本來身上舊傷就夠讓人揪心的,這會兒又為了蓋房子磨破,林嵐不禁有些心疼。


  「還是穿上衣服吧,破了再補。」她小心地避開他的磨損處,拿手巾輕輕地給擦擦。


  她動作輕柔,因為一直在洗衣服,手也涼涼的,而他身上一直熱量驚人,冷熱一碰,就讓他痒痒的。


  「沒事,破點皮輕傷都算不上呢,兩天就長好了。」韓青松示意她力道大點。


  林嵐給他擦完,他還說刺撓,又讓她給抓抓。


  林嵐只好給撓了兩把。


  「用點力。」韓青松感覺被她惱得更癢了,忍不住聳了聳肩。


  林嵐就感覺手底下的肌肉蹭著她的掌心,滾熱的,不禁有點好奇就伸手摸了摸。


  怪不得人家說鋼鐵般的軀體,這肌肉練到一定程度,果然是蘊含了巨大的力量,跟石頭一樣硬。


  韓青松沒感覺她再沖水,反而後背酥酥痒痒的就立刻起身,誰知道林嵐正彎腰在他背後呢,被他冷不丁一起身直接撞個跟頭。


  「哎呀——」林嵐驚呼一聲,身子往後跌去,電光石火間,她還尋思果然吃豆腐要有代價。


  預想的撞擊並沒有到來。


  結實的手臂瞬間攬住她的纖腰,用力一帶就把她拉回來,大手順著她的肩頭扣住她的後腦,將她安全地鎖在滾熱結實的懷抱里。


  林嵐的臉毫無縫隙地貼在韓青松的胸口,耳邊是他堅強有力的心跳聲。


  他樓得她有些緊,讓她有點透不過氣。


  「哈……差點……摔了。」林嵐有點不好意思,掙了一下,誰知卻被他樓得更緊,尤其腰上的力道更霸道,將她緊緊地壓在他的身上。


  林嵐:……!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讓林嵐懷疑會不會負荷不住,不知道為什麼,她也是心跳越來越快,臉頰火燒一樣,連耳朵和脖子都跟著發燙。


  有那麼一會兒誰也沒說話,她被緊緊地攬著動彈不得,總怕長時間禁慾會讓他剎不住大白天就把她給抗進屋裡去。


  突然,他低頭在她頸上重重地親了一下,嗓音低啞地道:「我去穿件衣服。」


  他一走,熾熱的身體離開,中午的風都顯得涼颼颼的。


  林嵐不禁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媽呀,這是親啊,嘬得她好疼。


  她早就發現韓青松力氣格外大,有時候讓他給掰塊餅子,一不小心就碎成好幾瓣,孩子們以為他生氣立刻閉嘴吃飯不敢再嘰嘰喳喳。


  方才他摟她那一下不知道的還以為抓犯人呢,腰都要被折斷了。


  「嵐!」外面傳來男人喊她的聲音。


  林嵐愣了一下,怪不得他放開她,原來是聽見動靜。


  她應了一聲走出去,就見林大哥扛著一袋子糧食站在門口,他一臉汗水,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林嵐趕緊上去接:「大哥,你咋來了?」


  林大哥道:「梅家去說你們蓋房子呢,尋思你糧食不夠,俺們先湊了一袋子,到時候請客應應急。」


  林梅趕集的時候會去公安局溜達一趟,找韓青松給林嵐帶話,還有就是顯擺一下自己認識公安局局長,讓那些抓投機倒把的離她遠點。


  林嵐心下一陣感動,家裡糧食正緊張呢,「大哥,不用的,你們糧食也不寬裕。」


  「再這不是要下秋糧了嘛。」林大哥不讓她接手,扛到院子里,看到屋裡有人影,「青松在家呢。」


  韓青松麻溜地穿好上衣,又整理了一下褲子,系著腰帶在屋裡招呼一聲:「大哥。」


  林大哥納悶,咋地自己來送糧食,妹夫也不來迎接自己,還躲在屋裡?

  這麼大架子?

  當了局長就是不一樣呢。


  韓青松大步出來,和林大哥說話,請他屋裡坐。


  林嵐偷偷瞅他,忍不住臉一紅。


  韓青松瞅了她一眼,感覺方才壓下去的燥熱又要轟起來,趕緊拉著林大哥:「大哥,去新房那裡看看,拿拿主意。」


  林大哥這才高興起來,擺手道:「我也不懂,哪裡能拿主意,去看看。」


  等他們走了,林嵐舒了口氣,竟然覺得手腳有些發軟,連忙搓了搓臉,繼續洗衣服。


  林大哥來看過以後,第二天他和林老頭兒加上林梅的丈夫就一起來幫忙。


  早上過來,晌午吃頓飯,晚上就回家,這麼幫了三天工。


  因為人手充足,且都是壯勞力,三天時間清場、放線、挖土、夯地基,然後和泥、配磚、砌牆等,配合得天衣無縫,基本不會浪費時間。


  中間停兩天,婦女們空里去幫忙綁秫秸把兒,婦女多兩天也差不多好了。


  八月里秋高氣爽,涼風颯颯,玉米、花生等相繼成熟,生產隊開始動員秋收。


  林嵐家的房子也接近尾聲,等待上樑。


  上樑這事兒不能急,得查日子。


  前幾年破四舊,不允許搞封建迷信,大家都是輪到什麼日子就什麼日子。


  可這會兒沒那麼嚴格,社員們就開始講究起來。


  老林頭兒無比上心,回自己村找人悄悄查了日子,特意吩咐林大哥過來告訴林嵐。


  林嵐一個現代靈魂,怎麼可能在乎這個,「大哥,擇日不如撞日,早點上樑蓋瓦,早點搬過去啊。」


  「那是能馬虎的事兒嗎?咱爹說了,不知道就拉倒,但凡知道就得遵守,你聽咱爹的沒錯。你不記得小時候,盼盼他二達達家蓋房子,查了日子不聽,他達達就從樑上摔下來摔斷了腰,到現在還癱炕上呢。」


  林嵐:「真有這麼嚴重?」


  本來不相干的事兒,被大哥一說都疙瘩起來,不聽的話沒事還行,一旦有事大家就會賴不聽日子。


  她只得道:「好吧。」


  她讓林大哥跟韓青松講,林大哥卻不肯,「你和他妹夫說。」


  誰知道韓局長信不信這個,要是不信再犟起來多丟人,還是夫妻倆自己被窩裡說去吧。


  晚上等工地散工,林嵐也做好飯,親自去喊韓青松和孩子們吃飯。


  吃完飯,孩子們拎著收音機就往新家跑,說去看家,免得被人偷了磚瓦去。


  孩子們一走,本來熱鬧的屋裡瞬間安靜下來,只有韓青松吃飯的聲音。


  他把碗遞給她,示意幫他倒碗水。


  水罐在林嵐手邊。


  林嵐接碗的時候碰到他的手,趕緊端過來,這兩天她有點害怕韓青松,幾乎不敢跟他獨處,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帶著侵略感性,非常有壓迫感。


  尤其晚上孩子們睡了而他還沒上炕的時候,有那麼一瞬,她覺得他會強行鑽進她被窩裡來。


  好在他並沒有,當然,可能是她自己心虛想多了。


  睡不著的時候她甚至搜尋一下關於夫妻生活的記憶,可惜寥寥數次實在沒有什麼好借鑒的。


  比如說結婚的時候,從相親到成親,總共也沒超過五天,就迎親的時候見了一面,然後就是晚上睡覺。


  那時候都年輕,她青澀他魯莽,實在談不上愉悅,若是說記憶那就只有疼疼疼,怕怕怕。


  就那麼兩晚上,他就回部隊,她居然還懷孕。


  以後見面,依然沒有什麼好體驗,他來去匆匆,不是住一宿,就是短短三五天。


  白天一大家子人,兩人說句話的時間都不多。


  她期待的同時又緊張又害怕,反正和別的男女相處模式差不多,在上非常拘謹保守,雖然喜歡他這個人卻有些厭惡躲避做那樣的事兒。


  每次只有半夜孩子睡了以後才又忙又亂地過夫妻生活。


  不過搞笑的是不知道她太容易受孕還是他太能幹,每一次短兵相接,她都能懷孕。


  現在搞得林嵐也又緊張又有壓力,很害怕夫妻生活真的那麼恐怖。


  沒辦法,陰影太大。


  她把水碗放在桌上,自己也坐在那裡低頭小口喝水,拒絕跟他目光交接。


  韓青松看她低垂著眉眼一副安安靜靜的樣子,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臉。


  他剛要伸手的時候,林嵐抬頭問他,「什麼時候上樑?」


  她突然這樣抬頭,韓青松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做壞事被抓一樣,立刻把碗端起來喝水。


  然後他淡定道:「後天。」


  林嵐猶豫了一下,笑道:「不查查日子?」


  韓青松:「沒什麼好查的,擇日不如撞日。」


  林嵐:「那個……」


  韓青松:「你找人查日子了?」


  林嵐怕他職業病怪她迷信,立刻搖頭,「沒有,沒有。我哪裡找人啊,又不認識。」


  韓青松道:「沒查就輪到哪天是哪天。」


  「爹和大哥幫咱查了。」林嵐飛快道。


  這反封建迷信,從公社到村裡都在講,他是公安局的,會不會嫌他們拖後腿啊。


  韓青松知道說的是岳父和大舅兄,他問:「哪天?」


  林嵐小聲道:「八月初十。」實在是有點心虛。


  八月初十正忙著秋收呢。


  韓青松似乎有點為難。


  林嵐立刻道:「其實這事兒查不查日子都行,就是都這麼說,要是不信,到時候住進去有點頭疼腦熱的人家就說是上樑沒查日子。」


  就好比她嫁過來,因為沒用女方的大利月,老太太叨咕一輩子,頭疼也賴她,現在老四被抓,更賴她。


  「那就按日子來吧。」韓青松道:「明天暫時不用大家幫忙,初十那天找幾個人上樑。」


  「那秋收……」


  「這個不用擔心,就晌午找人幫忙上樑檁,再把把子椽子鋪上,剩下的自己就可以。」


  除了他,還有雇來的木匠和泥瓦匠。


  他給的工錢比他們上工賺的工分高,自然樂意來的。


  就這麼定下來。


  林嵐還是挺開心的,韓青松雖然看著古板嚴肅,卻不是那種霸道不講理的,家裡有事他也願意讓她發表意見。


  只是他還沒有養成遇到事情主動跟她商量討論的習慣,估計受村裡男人們影響,以為男主外,有事兒男人自己扛著就行。


  說好聽點是不讓女人操心,說不好聽就是覺得女人不當事。


  畢竟有進步,她也高興,否則若韓青松跟韓大哥或者其他男人那樣,以不和自己女人說閑話來彰顯男人的氣概,那可操蛋了。


  既然不上樑,工地就暫停,這時候生產隊的秋收也開始了。


  先是大隊開動員大會,讓社員們全員參加秋收。


  「不要以為你們是給生產隊幹活,你們是給自己乾的!秋收,就是收糧食,收命!要是連著下雨收不回來,糧食爛地里,都得餓肚子,全都有點數兒,積極主動地參加勞動,別等著隊長趕著催著的,丟人!」


  韓永芳拿著個鐵皮喇叭吼了幾嗓子,然後就是大隊長講話,之後就各生產隊長跟各隊隊員動員訓話,順便分工。


  這第二波秋收,要集中勞力掰玉米,還得拾棉花、出花生,等收完這些還得刨地瓜曬地瓜干,可以說是一年中最忙的時候。


  林嵐自然也要跟著上工,少不得整天累得腰酸背疼,都有心理陰影了。


  這日韓青松去上班,她趕著孩子們去上學,大旺和三旺一出門,哧溜地往另一個方向跑。


  林嵐顧不得刷碗也趕緊去上工,恰好看見倆孩子,大喊一聲:「你們幹嘛去,給我回來!」


  倆孩子偷跑可以,但是被林嵐看見就沒有膽量敢無視親娘的吼叫跑開,除非不怕屁股開花,親爹的藤條可毫不留情。


  倆人蹭回來,大旺一臉的一不樂意。


  林嵐:「你倆不去上學,幹嘛呢?」


  這時候都是學校自己安排時間,沒有星期六星期天休息的說法,只要不下刀子都要上學。


  而且現在秋忙,老師也領著孩子們一起行動,寓教於勞動,不耽誤學習。


  大旺:「我不想上學!」


  「你為什麼不想上學?」


  「我就是不想上學,沒有為什麼,和你不想勞動一樣。」大旺瞥了林嵐一眼。


  林嵐決定強詞奪理,「我哪裡不想勞動了?我是勞動人民,我熱愛勞動,我……」


  「別裝了,不如你替我上課,我去替你掰棒子。」大旺使出殺手鐧。


  林嵐居然很心動。


  大旺瞅了她一眼,一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的眼神,「怎麼樣?」


  林嵐把腰板一挺:「你什麼態度,這麼跟你娘說話呢,你膽子不小啊,賄賂到公安局局長家屬頭上來了,你欠打!」


  大旺翻了一個白眼,開始望天。


  林嵐看他在韓青松面前就乖乖的,在自己面前就耍橫,便想給他點厲害瞧瞧。


  她去把韓青松的那根藤條拿過來,「你以為我不敢打你怎麼的?」


  大旺一副你打,給你打,你隨便打的樣子,甚至主動把屁股往她跟前送了送,真真的死豬不怕開水燙。


  林嵐把小藤條在草垛上抽得啪啪的,「怕不怕?」


  大旺癟癟嘴。


  三旺抿了嘴笑,他跟著大哥學,天塌了高個子頂著,娘也不舍的打他。


  「笑什麼,把牙給我包回去,說了睡覺把嘴巴閉上,時間長了齙牙難看。」


  三旺一聽立刻把嘴閉緊,還舔了舔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齙牙。


  林嵐藤條戳戳三旺,「趕緊上學去,你哥哥姐姐都去了。」


  從第一天上學是大旺背書包,放學以後至今都是二旺。


  三旺立刻一溜煙跑了,丟下大哥不再有難同當。


  大旺嗤了一聲,膽小鬼!

  林嵐試探地抽了一下,雖然不用力,但是細藤條抽腿上也疼的。


  大旺眉眼不動,沒感覺似的卯足勁要趁著爹不在家逃學。


  「趕緊去學校,想上工就跟著老師一起去。」她特意去旁聽過韓青平講課,就算幹活他也不耽誤,一邊幹活一邊背書,還會考察字怎麼寫,她覺得挺好。


  二旺和麥穗學得不錯,三旺雖然調皮坐不住,倒是也能學個唱,但是字不會寫幾個。


  左耳進右耳出,學拼音的時候,aoe學半天,念的好好的,讓他寫出來就亂寫,讓他念就亂念。


  再要麼就是b認識,ba就不會拼,教的時候好好的,一轉眼就變樣。


  簡直能把死人氣活。


  林嵐聽韓青平告狀,恨不得給孩子輔導功課,又一想那自己就露餡。


  她現在真是深刻體會到當初閨蜜們說的,輔導孩子功課簡直要心臟病發作,或者得去做心臟支架,那時候她還覺得誇張,現在看來真的一點不誇張!


  想她前世認清現實,不想要孩子來降低自己的生活檔次,現在可好,直接做了人家便宜娘。


  還是逃不了輔導功課!

  關鍵她還不敢明著來,名不正言不順,只能暗戳戳地跟在二旺和麥穗後面訓三旺和大旺。


  大旺更是塊石頭!

  三旺是會念不會認,大旺則是念也不念,書也不看,老師講得唾沫橫飛,他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簡直……林嵐覺得頭髮都要氣白了。


  大旺沒動。


  「你為什麼不肯去上學?」林嵐就不明白。


  大旺:「沒有為什麼,就是不想上。」


  林嵐也無奈,這孩子就是不愛上學,然後死活也不說為什麼。


  反正從上學那天開始,三天兩頭逃學,她怕韓青松打狠,還替他瞞幾次。


  「你說你不上學,你想幹啥,你就想一輩子在家裡這樣種地?」林嵐咬牙切齒。


  大旺看了她一眼,很是淡定,「上學有什麼用,不還是得回家種地?城裡人都下鄉,這是你說的。」


  林嵐:你怎麼就記住這幾句,那麼多好話你咋記不住?


  「誰說沒用,現在不是大學開始招生了嗎?我聽說以後有工農兵大學生!」


  大旺才不信呢,你就扯吧,肯定是韓局長那裡聽來點皮毛就賣弄呢。


  林嵐:「去學校吧,這幾天老師領著秋收呢不上課,你不用坐那裡抓耳撓腮難受。」


  大旺:「抓耳撓腮的是三旺。」


  「趕緊的吧,少頂嘴氣我!」林嵐小藤條抽得啪啪的。


  大旺就跑了,自然不肯去學校。


  他剛走到西河邊,想去和柱子會合,卻見韓青松從西邊小路上回來。


  大旺嚇得一個激靈,趕緊往旁邊草垛後面鑽。


  韓青松回到家,小旺正給旺旺賣力地吹笛子呢,林嵐已經去上工。


  韓青松叮囑了兩句就去找林嵐。


  林嵐這時候正用手巾包著頭和脖子鑽玉米地掰玉米呢,葉子帶著小鋸齒,割得手臂和脖子疼。


  她一邊幹活一邊難受,想自己這穿得什麼人啊,前世為了不做體力活兒,好好學習,終於混出來,結果啪一下子又踹到農村。


  還真是徹底。


  玉米地里又熱又悶,真的跟燜罐似的,她覺得自己要熱暈,真想偷懶耍賴就不上工。


  只是想想她勸大旺的話,又不想自己沒威嚴,只好咬牙堅持。


  她正難受的時候,見前面有個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走過來。


  她一眼就認出是韓青松。


  「你咋來了?」


  韓青松把她頭上掉的那些玉米穗和鬚鬚撿下去,「公安局沒事,我讓大家都回去秋收。我替你上工,你家去管做飯吧。」


  林嵐卻有點不好意思,學生們都由老師領著上工呢,她怎麼好偷懶。


  韓青松不由分說就拿走她的筐子,大手握住她的肩頭,不輕不重地捏了捏,然後把她往刨出來的車道里推去,「回去吧。晌午孩子們想吃煮玉米。」


  有些嫩的不實誠的玉米,生產隊每天也會撿一大堆分給婦女們帶回家去煮煮吃。


  林嵐有點不敢相信,真的可以逃避體力勞動?「那、我真回去了?」


  韓青松露出一絲笑意,「難道還有假的。」


  林嵐雀躍起來,「哦,放假咯。」


  她歡快地往外走。


  她一走,韓青松就恢復了往日的冷峻,面無表情,手上利索地掰玉米。


  附近有婦女聽見,有人羨慕有人嫉妒,這滿村的男人都看著自己婆娘幹活兒呢,哪裡有一個讓婆娘回去休息的?

  不幹活不掙工分,吃什麼?

  關鍵男人們除了晚上找老婆睡覺,很少會在大白天和自己女人黏黏糊糊,堅決不能當眾說笑。


  所以她們看韓青松和林嵐在那裡嘀嘀咕咕,尤其韓青鬆動作溫柔地給林嵐收拾頭上的穗穗,而林嵐居然發出那麼歡快的聲音,聽著十分刺耳。


  「老夫老妻了,做什麼那麼黏糊啊?真酸!」


  「可不是咋的,搞得跟那些知青似的,矯情,肉麻!」


  林嵐可不管別人說啥,她只管自己舒服,回家咯,做好吃的嘍!

  還不等她走到地頭,就被韓小姑攔住。


  韓小姑前陣子為了避風頭就沒去學校,前幾天想去結果人家已經放秋假,她也只得回家。


  實際學校已經勒令韓青樺退學,也醞釀讓韓金玉退學呢,本來就該畢業的,沒必要一直賴在學校。


  而現在家裡也沒那個條件再供她揮霍時間和金錢賴在學校里,所以她的學習也基本泡湯,徹底回家務農。


  掰棒子,她比林嵐還不樂意,還受不了,就算包頭裹臉穿著長袖,可脖子手還是被劃破,渾身刺撓,就跟有蟲子爬一樣。


  韓金玉何曾吃過這樣的苦頭啊?


  從小到大,她就沒幹過活兒呢。


  現在可好,天天逼著她幹活兒,她不想干,大嫂二嫂就有意見,連飯都不想做,老韓頭兒就讓她上工。


  她本來說做飯,但是現在穀米和高粱倆就能做,根本用不上她。


  可其實地里的活兒她還不如穀米能幹呢。


  尤其倆嫂子還給她甩臉色,她更受不了。


  現在韓青樺去了勞改農場,她也要掙工分,不在上學,家裡不用給他們掙工分不用湊細糧省錢。分了家,把林嵐家五個孩子分出去,所以老韓家其他人日子反而比以前好一些。


  所以韓大嫂和韓二嫂更高興呢。


  不好的就是韓老太太和韓小姑,因為現在沒錢給她們花。


  「你幫我掰棒子!」韓小姑頤指氣使的。


  林嵐白了她一眼,「你當自己是七仙女啊,可惜我也不是董勇啊。」她扭頭就要走。


  「喂,你沒聽見啊!」韓小姑看林嵐不理睬自己,很是憤怒。


  「我幹活兒也是給自己掙工分,跟你有什麼關係啊?」林嵐切了一聲。


  「那你怎麼不幹活兒?」韓小姑質問她,「你想偷懶逃避勞動!動員大會可說了,任何人不能逃避勞動。」否則就不給分口糧,要不她早躲出去了。


  林嵐得意道:「你三哥回來幫我干,我回家歇著去咯。」


  韓小姑氣得要命,看林嵐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遠,她立刻就去找韓青松。


  好不容易找到韓青松,她噘著嘴開始掉眼淚,「三哥——」


  韓青松看了她一眼,「嗯?」


  「你看我手都劃破了,臉也劃破了,渾身刺撓。」在家裡沒有澡堂子,洗澡都不方便。


  韓青松看也沒看她,只管手上不停地掰玉米。


  他力氣大,動作快,一個人頂別人三個還多。


  「掰棒子都這樣。」韓青松語氣沒有任何起伏。


  說白了他對著弟弟妹妹感情並不深,弟弟妹妹比他小很多,他當兵他們才出生的,沒在一起培養過感情。以前也都是老太太整天念叨你妹妹你弟弟如何如何不容易,如何可憐,你當哥哥的要多疼弟弟妹妹,賺錢給他們花。


  他都是孝順父母,順帶著就對弟弟妹妹好了。


  而且他以前對自己孩子也沒多照顧,又怎麼可能格外看重弟弟妹妹?


  更何況這時候穀米那麼大的孩子都在地里掰棒子呢,一個個都不能喊累,她這個做小姑的卻在這裡喊累,這是什麼毛病?

  韓金玉聽他這麼說萬分委屈,三哥怎麼不疼她了?


  難道真是娘說的,有了媳婦兒就忘了娘和妹妹不成?


  她抽泣了一聲,擦擦眼淚,「三哥,你幫我掰棒子唄。」


  她把韓青松對家裡的貢獻當成是對自己的疼愛,認定自己在三哥心裡是不一樣的,一有機會逮著韓青松就想撒嬌。


  韓青松:「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韓小姑一跺腳,「什麼自己的事情,這怎麼是我的事兒呢?再說,你怎麼替她掰不替我呢?」


  韓青松這才扭頭看向她,目光清淡,「她是誰?那是我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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