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如何守護你

  夜深,月光透過窗落下斑駁的影子,夜明珠被黑布掩去了大半,隻留淡淡餘光朦朧的照亮屋內。


  寬大的床上,女子枕著身旁人精壯的臂彎睡靨安穩,偶爾翻過身,緊緊環住男子的腰,唇角綻放一抹淺笑。


  蕭珞然目光柔和的深凝著女子的睡顏,唇角上揚,勾出一抹溫和的弧度。


  “然兒。”


  蒼老渾厚的聲音憑借雄厚的內力透過牆壁傳來,蕭珞然輕一皺眉,緩緩抽出有些酸麻的手臂,拿上壁架上的龍紋外套,衣袂飛訣的身影頓時消逝在蒼茫的夜色中。


  寬大的露月台,老者負手而立,偶爾拂過的清風吹起他的衣角,在月色中顯得愈發詭異。


  他身後的女子一襲紅衣,平日素來淡漠的絕美的容顏在他麵前毫無保留的暴露了自己的恐慌。


  “師傅,紅袖現在該怎麽辦?”


  伏倉回過身卻是麵沉如水道:“藍煙的下場你不是沒看見,為何又如此糊塗?”


  紅袖忽然輕笑了起來,語氣裏透著掩蓋不住的悲涼和自嘲。


  “師傅,如果我有藍煙一般的勇敢,當初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該一劍殺了她!”


  “原來她的身份你早就知道。”


  男子冰冷的聲音淩空響起,如同這暗夜的冷風生生刺痛了紅袖的耳膜,她怔怔的回過身抬眸凝望著不遠處緩步走來的男子,心底一陣抽痛,臉上的笑容愈發殘忍起來。


  藍煙,其實飛蛾撲火的又豈隻有你一人……


  “然兒……”伏倉皺眉喚住他,卻聽見男子淡漠的聲音傳來。


  “師傅,這件事我會處理好。”


  伏倉輕歎一聲,負手退開,雖然他喚他一聲師傅,但他的武功卻早已不在他之下,更何況如今站在他眼前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淡漠少年,取而代之的是如今冰國的千古帝王,他的決定,他早已經沒有資格再去幹涉了。


  “為何要故意拖延時間?”蕭珞然望著眼前的女子,緩緩開口。


  明明是平淡的聲音,卻讓紅袖毫不費力的聽出了其中隱含的殺意,為了那個人,他竟然不惜殺了她?!


  紅袖冷冷笑了起來,他的冷酷她早已看在眼裏,又何必為他絕情而驚訝,畢竟他的眼裏始終都隻能容下那一人……


  紅袖深深閉上眼睛,肆意的淚水打濕眼角,良久,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蒼白無力:“是,沒錯,我明明親眼看見她躲在華容殿卻故意沒有及時通知你……”


  “朕問你原因。”蕭珞然不耐的皺了皺眉,冷聲打斷她的話。


  “原因是我恨她!”


  紅袖突然狂笑了起來,那個一向淡漠的女子如今卻如同發瘋了般笑著,淒涼的聲音在黑夜中回蕩,卻沒有博得男子一絲一毫的憐憫。


  “你沒這個資格。”


  狂笑聲頓時消逝,如同來時般的詭異,紅袖踉蹌著後退幾步,這才勉強站穩住腳,然後抬起頭,如同看怪物般盯著眼前的男子,悲涼的開口:“蕭珞然,你果真如此絕情。”


  蕭珞然疑惑的蹙眉,冷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當真是不記得了。”紅袖苦澀一笑,緩緩閉上眼睛,思緒似乎飛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時年幼的她跟隨師傅住在幽穀與世無爭,直到那一天,師傅撇開藍煙將她帶去了竹林,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那時他坐在翠竹上,手執一枚玉簫輕輕吹奏,美好的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那一刻臉落在他身上的陽光似乎都黯淡了光芒。


  那時的他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清俊的麵容卻讓身為女子的她都自愧不如,年少那份朦朧的感情便是那時根深蒂固了吧。


  後來她漸漸知道那個少年叫蕭珞然,是未來冰國的王,從那時起,她便拚命學習武功,隻為了有一天能夠站在他身旁……可當她欣喜的出現在他身邊,卻發現他的心早已住下那一人,她原以為她可以收起所有的感情,隻求陪在他身邊。


  可到頭來,她終究是高估了自己,當看見她出現在華容殿,她突然想,讓她就這樣死在尹天玨的手上未必是件壞事,於是她故意拖延時間,卻沒想到那個麵目全非的男子會在那時趕來……


  那一刻,她從他眼裏看到了從未見過的驚慌和恐懼,也就是那一刻,她開始明白,在他心裏從未有過她,甚至是影子都未曾存在過……


  紅袖緩緩跪下,淚水從麵頰滑落,落在地上碎成千萬片。


  她說:“蕭珞然,殺了我吧。”


  他淡淡冷笑:“你以為朕不會?”


  長劍出鞘,冰冷的劍鋒抵在她白皙的脖頸上,劍側反射著寒冷的月光又生生刺痛了誰的眼?

  “然兒!”伏倉終是看不下去了,出聲製止道,“就算你不念紅袖昔日為你立下的汗馬功勞,也看在師傅的份上,原諒她這一次吧。”


  他原以為紅袖性子淡漠,不會如藍煙一般意氣用事,可他卻忽略了一點,隱藏的越深用情也就越深啊……


  蕭珞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緩緩收回劍,轉身步步朝前走去,淡漠的聲音卻隨風灑落一地。


  “紅袖你記住,住在朕心裏的人叫燕長清,如果你不能幫朕守護她,那就離開吧。”


  心像是被人用刀割去一塊,生生的疼,紅袖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原來她存在的理由,隻是為了能讓他更好的守護她……


  “紅袖,跟師傅回幽穀吧。”伏倉上前扶起她,語氣裏是說不出的心疼。


  兩個他鍾愛的徒兒,卻都被那一人傷的麵目全非,情這個字,終究是誰都逃不過的啊。


  “師傅,”紅袖輕輕掙開他的手,吞回眼中搖搖欲墜的淚水,努力微笑道,“您回幽穀吧。”


  縱然再恨,那顆心卻始終都牽掛著那一人,為他痛為他傷,她已經……回不了頭了……


  “唔……”我下意識的伸手擋住了眼前刺眼的光,目光卻忽視了不了那坐在陽光下的人,那雙如星辰般閃耀的黑眸就這樣深凝著我,柔和的眼眸裏蕩漾著一層淺淺的幸福。


  我忍不住便心頭一軟,三兩步跨下床鑽入他懷裏,嗅著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唇角不自覺的上揚:“沒去早朝嗎?”


  蕭珞然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輕笑道:“現在都巳時了,已經退朝了。”


  “我睡了這麽久哦?”我撓了撓亂蓬蓬的頭發,一副倦意未消的模樣。


  “還困嗎?”他淡淡問道。


  “困,但我不想睡了。”


  我甩甩頭,掙紮著從他懷裏起身,坐在梳妝台前望著棱鏡裏那張慵懶的臉,方欲伸手去拿那柄木梳,卻聽見男子輕柔的聲音響在耳畔。


  “朕替你綰發。”


  我一怔,梳齒已經利落的在發間穿梭,透過棱鏡望著身後人俊美專注的臉,我忍不住有些酸意的開口:“你替很多人綰過發吧。”


  動作如此嫻熟,想必也曾有很多女子如我這般坐著,他便在後替她們綰發。


  木梳一頓,我聽見他含笑的聲音傳來。


  “你在吃醋?”


  我冷嗤一聲,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沒錯,我就是在吃醋,我燕長清就是個妒婦。”


  他淡淡一笑:“朕隻替你一人綰過發。”


  “真的?”我欣喜的回過頭。


  “嗯,”他輕聲應過,隨後板正我的身子,道,“乖乖坐好,不要亂動。”


  我溫順的點頭,閉上眼睛享受著他獨有的溫柔,他動作很輕,梳齒每每滑過頭皮,都會牽動一陣酥麻,我輕輕揚起唇角,思緒似乎飛回到了很久以前。


  ‘清兒乖乖坐好,讓媽媽幫你梳好頭發。’年幼的她玩著布娃娃,笑得爛漫無知:‘嗯,媽媽要幫清兒梳個漂亮的頭發。’‘好,媽媽每天都幫清兒梳漂亮的頭發。’


  然後一切都變了,那個承諾每天都會幫自己梳頭發的女人卻狠心將自己一個人丟在了孤兒院,她哭了好久好久都等不到媽媽回來,於是伸手扯亂了頭發,決絕的走入了黑暗……


  眼底有冰冷的液體滑落,被人輕輕拭去。


  睜開眼睛卻正對上蕭珞然那雙深凝的黑眸。


  “怎麽落淚了?”


  “沒事,”我莞爾一笑,道,“四爺,我也替你綰發吧。”


  他一愣,卻終還是輕笑著將木梳遞給我。


  我伸手扯下他塑發銀帶,墨色的長發在手中一瀉而下。


  這是我第一次替別人綰發,不怎麽會把握力道,偶爾會僵硬的扯住他的頭發,我便下意識的鬆了手,怕扯疼他,見棱鏡裏那張俊秀的臉淡淡一笑,我這才收起我的小心翼翼,有些笨拙的繼續替他綰發。


  “嗯。”男子閉上眼睛,慵懶的應道。


  明明讓我梳頭發是種折磨,見他卻還一副享受的模樣,我不由得輕笑出聲,有淡淡的幸福的在胸口擴散。


  “誰綰我之發,賜我半生琉璃……”我頓了頓,附在他耳邊,調皮的笑道,“誰讓我綰發,陪我一世逍遙,所以,安辰軒,你這輩子就是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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