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為誰委屈為誰傷?
“安辰軒,我胸口好疼。”
“沒事,有朕在。”
“我好困啊。”
蕭珞然深凝著懷中人蒼白的臉頰,微笑道:“睡一會兒吧,但,不準睡太久。”
“四哥。”十一欣喜的迎上來,目光卻在觸及到他懷中女子的刹那,黯淡了光芒,重重跪倒在地。
“對不起,四哥,我……”
“把所有太醫都召來蕭然殿。”
蕭珞然冷冷丟下這一句,徑直從他麵前掠過。
天邊泛起肚白,幾隻鳥兒飛過天際發出一陣鳴響,而位於皇宮正中央的蕭然殿卻是一片死寂。
太醫們惴惴不安的跪在地上,仿佛在等著那龍椅上的人宣判。
這樣的沉寂,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上前稟報。
“皇上,那一劍刺得很深……”
“滾開!”皇帝一腳將那人踹翻在地,一向平淡的語氣終於暴怒起來,“若是治不好她,你們太醫院所有的人提頭來見朕。”
謝桑也是一驚,皇上雖然平日冷漠,卻向來是喜怒不溶於色的,為了她怒觸蕭然殿也就罷了……
謝桑抬眸看了一眼殿外,從昨日深夜到現在十一仍舊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裏,若是那人真的出了什麽事……謝桑搖搖頭,不敢想象那後果。
“皇上,就算您要殺了老臣,老臣也還是那句話,救不了。”說話的正是太醫院院首——林正安。
年輕的皇帝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全拖下去斬了吧。”
“皇上,”林正安站起身,望著龍椅上那人,一字一頓的正色道,“當初先皇就是為了戚妃險些亡了國,老臣勸皇上一句,那燕妃乃禍國的……”
沒有人看清皇帝那一劍是如何揮過的,待他們反應過來,前一秒還站在那裏義正言辭的林院首依舊倒在地上,脖子被人劃開一條長口,鮮血直流。
一時間,殿內像是被抽幹了一般沉寂。
直到一聲輕咳從青帳內溢出,皇帝眸中的冰冷刹那褪去。
手被人輕輕握住,我緩緩睜開眼睛朝他露出一抹微笑,突然又皺了皺眉,問道:“怎麽會有血腥味?你受傷了嗎?”
“朕沒事。”蕭珞然淡淡一笑,輕看了一眼身後的人,謝桑立刻會意的退出殿外,叫了兩名衛兵悄無聲息的將林院首的屍體抬了出去。
薄薄的屏風倒映著外麵跪倒一地的人影,我斂了斂眸,欲說些什麽,突然胸口一陣劇痛。
“怎麽了?”蕭珞然頓時緊張起來,低吼道,“太醫,全都給朕滾進來!”
“安辰軒……”我吃力的握住他僵硬的手,慘淡一笑,道,“別發怒,這一劍刺得太深,我知道他們也無能為力。”
蕭珞然伸手替我將一縷青絲別到而後,溫和了語氣,道:“若是連你都治不好,朕留他們這群廢物何用?”
胸口那股疼痛愈演愈烈,被窩下纖細的手死死揪緊了被單,我這才抬起頭,勉強對他露出一抹微笑。
“我可不想你成為暴君。”
每說出一個字,胸口就輕輕顫抖一下,那顫抖不劇烈,卻牽動了我整個靈魂,生生的疼。
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囂。
緊接著謝桑跌跌撞撞的跑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臉戴麵具的黑衣男子。
“皇上,他……”
“謝桑,把那群庸醫帶下去,免得讓朕看得心煩。”皇帝銳利的眸掃了一眼那黑衣男子,不動聲色的吩咐道。
謝桑順從的應道,躬身退了出去,皇上的意思他又怎會不明白,這太醫院所有人的命甚至還抵不過這娘娘的一句話。
“怎麽會傷的這麽重?”黑衣男子的目光落在我仍滲著血的傷口上,皺起了眉。
我白了他一眼,無力的道:“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句廢話?摘掉麵具,看得我鬧心。”
阿木鄙視的看了我一眼,還是妥協的摘下了麵具,露出那張猙獰的臉。
他這張臉正常人看到即便是在大白天也肯定會被嚇一跳,但我早已司空見慣,而另外一位,偏偏又不是正常人。
“拿來吧。”
蕭珞然顯然不想跟他多說,冰冷的將手伸到他麵前。
對他這種態度,阿木的反應卻是出乎意料的冷靜,他從懷裏拿出兩個大小不一的瓷瓶,遞給他,道:“小瓶裏的藥是口服的,大瓶裏的藥膏擦在傷口處。”
說完,他徑自走了出去。
“安辰軒……”我還未來得及問,衣服突然被人猛力撕開,雪白的肌膚上那殷紅的傷口顯得分外奪目。
蕭珞然輕看了我一眼,柔聲道:“上藥可能會有一點痛,忍著點。”
我點點頭,死咬住下唇。
微涼的手指沾上藥膏輕撫上我的傷口,一股灼熱的劇痛瞬間吞噬著我的每一根神經。
“安辰軒,這叫有一點痛?!”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蒼白了臉色,疼的冷汗直冒。
“乖,忍一忍。”
輕柔的語氣,卻沒有半分遲疑。
待到上完藥,我已經痛的麻木了。
“感覺好些了嗎?”蕭珞然脫下外衣蓋在我身上。
“還好。”
我有氣無力的靠在他懷裏,目光卻是一頓,生生停在他被抓紅的手臂上,不禁有些窘迫的往他懷裏挪了挪,輕聲問道:“是我幹的嗎?”
“嗯,”蕭珞然探手取過一旁的小瓶,道,“把藥吃了。”
我湊上去聞了聞,立刻厭惡的皺起眉,搖頭道:“這藥肯定很苦,我還是待會兒再吃吧。”
“不行,”他淡淡否決,聲音是一如既往的輕柔,但卻沒有半分商討的餘地,“外敷內用不能斷開太久,聽話,把藥吃了。”
“好,我馬上就吃藥。”我漫不經心的應著,卻賴在他懷裏遲遲沒有起身的意思。
蕭珞然眯起危險的黑眸,輕聲問道:“你確定你不起來?”
“嗯……馬上。”
我慵懶的應付道,他懷裏為什麽總這麽溫暖呢?然未等我想清楚,他輕柔的聲音已經響在耳畔。
“那朕喂你。”
下一秒,他溫熱的唇已經貼了上來,一股苦澀的味道從他口裏渡來,我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未來得及反抗,那藥已經和著溫水從我口中滑落。
唇稍分,我便聽見他含笑的聲音淡淡傳來。
“朕好像明白你為什麽不肯吃藥了。”
“為什麽?”我木訥的問了一句,抬頭對上他那雙笑意盈然突然明白過來什麽,不由得麵色一紅,抬手便往他胸口捶去,豈料牽動了傷口,頓時疼的我倒吸了口涼氣。
蕭珞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最終隻得無奈的將我攬在懷裏,輕歎道:“你這脾性,朕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聽著他低喃的話語,嗅著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一切仿佛又恢複了平靜,我輕輕笑了起來。
“一個人傻笑什麽?”蕭珞然輕撫著我的發,淡淡問道。
“沒什麽。”我依舊眉眼含笑,卻不肯告訴他發笑的原因隻是因為他。
“對了,現在什麽時辰了?”
蕭珞然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道:“快到辰時了。”
“那你還不去早朝?!”我連忙從他懷裏起身,火急火燎的催他離開,“快點去上朝,快點去啊。”
蕭珞然無奈的揚起嘴角,將我按在懷裏,道:“你就呆在這兒,直到朕回來,好嗎?”
“嗯嗯!”我乖巧的點頭,反正我這身子骨,估計連床都下不了,還能指望去哪兒?
他離開不到一刻的工夫,謝桑便率著幾個宮人將早膳端到了我麵前。
我摸了摸幹癟的肚子,感激的望著他道:“謝公公,你真了解我。”
不過一句玩笑話,謝桑卻回答得及其慎重。
“娘娘過獎了,這早膳是皇上安排奴才們端來的。”
我淡淡一笑,腦海裏浮現出那張由陌生到熟悉的臉,心頭滑過一絲異樣的暖流。
他是別人眼裏那個高高在上的冷漠帝王,但於我而言,他卻始終都是那個孤寂的麵具王爺,我燕長清今生依靠的男人。
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吵鬧。
謝桑麵色一沉,冷聲問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來打擾娘娘?”
一宮女慌忙上前稟報:“回公公,是未央宮的宮女春錦。”
“娘娘,這……”謝桑回頭疑慮的望著我,等待我發話。
“謝公公,讓她進來吧。”
有些事如果我不想說,也許會成為一輩子的迷,但,對於春錦,我卻不想瞞她。
春錦一進門便跪倒在我麵前,那雙明媚的眸被淚水掩蓋隻是一片黯淡。
“燕妃娘娘,求您告訴奴婢,主子她在哪兒?”
說完,春錦重重的磕頭,那清脆的響聲卻更像是敲打在我心上。
“春錦……”我哽咽著伸手去扶她,春錦卻躲閃著避開了。
“奴婢低賤,請娘娘告訴奴婢,奴婢的主子在哪兒?”
“春錦,是我,我在這兒。”
我抱住她纖瘦的身子,淚水模糊了視線,卻依舊止不住心痛。
“燕妃娘娘!”春錦皺眉推開我,麵色恭敬的道,“娘娘不要跟奴婢開這種玩笑。”
“春錦……”
我無力的喊著她的名字,突然想起了什麽,摸索著從懷裏掏出那顆夜明珠,遞到她麵前。
春錦一怔,雙手顫抖的接過那顆夜明珠,動作是那般小心翼翼,她抬起淚眼,哽咽著看向我:“你真的是娘娘?”
“是我啊,春錦!”
“娘娘!”春錦哭泣著抱住我,雖然牽動了傷口,但我依舊忍不住靠在她肩上微笑,腦海裏卻浮現出另外兩個女子溫和的笑臉。
碧溪,海棠如果你們也在,我想你們跟春錦一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初起的風吹開柳條,偶爾落下落下幾片孤葉飄零在湖水中,蕩起一陣漣漪。
蕭珞然站在湖邊負手而立,白衣飛揚卻盡顯蕭索。
“十一,你可知錯?”他淡淡開口,身後跪在地上的男子抬起頭,俊秀的臉因為一夜未睡略顯出了幾分蒼白。
良久十一輕輕點頭,一字一頓的道:“十一沒有保護好四嫂,請四哥責罰。”
蕭珞然身子一僵,終還是回過頭,卻是麵沉如水。
“十一,你該明白她對朕而言意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