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雨過天晴
謝桑皺眉,道出了自己的疑慮:“皇上,既然您這麽在乎餘姑娘為何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
皇帝回過頭輕看了他一眼,明明隻是不經意的一瞥,卻讓謝桑震在原地,許久,他聽見男人淡淡的聲音響起,如同隔了千萬世的時光,久久在他耳中回蕩。
他說:“謝桑,這個天下朕都可以去賭,唯獨她,朕不敢賭,因為朕……輸不起。”
謝桑深深看著自己的主子,突然老淚縱橫。
這個年輕的帝王經曆了太多,承受了太多,當初皇後娘娘為了保他性命,將他與天朝四皇子調換了身份,他謀劃數年,終於憑自己的力量重新興國,他的才智謀略遠勝與先皇,隻是那份癡情卻與先皇如出一轍,先皇為了一個女人亡了國……謝桑輕歎,但願這份癡情不會再讓這位帝王一世悲傷。
簡單吃過早飯,我正收拾碗筷,一雙輕柔的手卻自後蒙住了我的眼睛,耳畔傳來女子輕笑的聲音。
“猜猜我是誰?”
我一笑,道:“素兒,別鬧了。”
見被我識破,素兒笑笑,鬆了手。
她環顧屋內,問道:“雪兒,你這邊可還缺什麽東西?我幫你帶過來。”
我在她對麵坐下,道:“我什麽都不缺,倒是你,你是怎麽進來的?”
“那守門的將領一看是我也沒有多說便讓我進來了,可能是昨日夏侯將軍下了命令吧。”
“這麽說昨天真是你去通風報信了?”
“嗯,我昨天本想來冷宮看看你,豈料卻看見雪妃在找你麻煩,我心裏著急,也沒法子,真好碰上夏侯將軍,所以就跟他說了。”
想起昨天的事,素兒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謝謝你素兒。”我執起她的手,感激道。
“這有什麽可謝的,我在宮裏就你這麽一個朋友,我還能不幫你嗎?”素兒低頭,輕歎道,“我隻恨自己沒有能力,幫不了你。”
我一拍腦門,站了起來:“素兒,我還真需要你幫個忙。”
半個時辰後,素兒已經將一大碗豆腐遞到我麵前。
“謝謝,素兒。”
“沒關係,”素兒笑笑,不解的皺起姣好的眉:“可是你要這些豆腐做什麽?”
“我想燉一碗豆腐湯,你幫我端給皇上……”
“豆腐湯?!”素兒驚叫失聲,那表情顯然在說:你腦子沒問題吧?
“對,你幫我端給皇上,如果皇上喜歡,那便是你的功勞,如果皇上不喜歡,你便跟他說是我非讓你端過去的,反正我已經身在冷宮了,再差也壞不到哪兒去。”
見我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素兒雖心有疑惑,終還是輕輕點頭。
皇帝的目光落在桌案一角那一盅豆腐湯上,微微一動,問道:“這是誰送來的?”
“回皇上,是何女伊送來的。”
身後有宮女輕答。
皇帝探手端起那碗豆腐湯,被壓在碗底的一張紙條映入眼簾,他用兩指輕輕夾起紙條。
紙張有些破舊,有些模糊。可那上麵每一筆勾勒,每一抹痕跡,似乎都記載著跨越千年萬載的思念。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追尋。一曲一場歎,一生為一人。”皇帝輕聲重複著那上麵的字句,漸漸眉眼含笑。
以後每天晌午都有這樣一碗豆腐湯出現在桌案一角,碗底都壓著一張字條,或長或短,卻都是禪語。
那些有些破舊的字條被皇一一收好,如同珍寶似地不讓任何人觸碰。
所有蕭然殿侍奉的宮人都以為那豆腐湯是何女伊所熬,那字條也是何女伊所寫,但隻有謝桑明白,這世間隻有那一人能讓皇上露出那樣的笑容。
我坐在火爐前用扇子輕扇著風,小火熬燉那豆腐才不容易失了營養。
春錦今早起來發現竟把那顆夜明珠落在了未央宮,便風急火寮的前去找,一時間這冷宮更加安靜了。
隻是……,我輕輕皺了皺眉,平日這冷宮是聽不見外麵的喧囂,如今竟隱隱有些喧囂聲傳來,不知這後宮又出了什麽事。
正疑惑間,素兒已經走了進來。
“素兒,你今日可是來早了,”我輕笑著回過頭,卻發現她麵色不善,不由得也神色一緊,問道,“怎麽了?”
素兒緊抿著唇,鼓足了勇氣才緩緩開口。
“雪兒,你聽見外麵的吵鬧聲了嗎?”
“嗯,我剛才還在納悶出什麽事了。”
素兒神情黯淡,低下頭良久才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封新妃了。”
我身子一僵,卻仍勉強笑道:“皇帝納妃很正常啊。”
“可是那新封的燕妃她……住進了未央宮。”
手中的扇子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般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瞬間,屋內一片死寂,唯有那燉著的豆腐湯發出嘶嘶的響聲和著外麵的喧鬧傳入耳中。
“雪兒……”素兒擔心的看著我。
“我已經離開了,自然會有新娘娘搬進去了。”
我勉強一笑,俯身去撿那扇子,那一刹那竟天旋地轉,最後暈過去的那一刻,我隻看清素兒那張擔心的臉,耳畔回響著的,卻是自己無奈的輕歎。
燕長清,你果然是個妒婦。
“雪兒,雪兒,你醒醒啊!”
我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素兒舒心的一笑,卻獨獨沒有看見期待的那人,眼角突然有些濕潤。
見我黯淡了神色,素兒自責道:“雪兒,都怪我多嘴,不該跟你說那些的……”
我輕拉住她的手,蒼白臉上勾起一抹微笑,道:“不是你的錯……”
我頓了頓,突然想起了什麽,掙紮著便要下床,素兒忙伸手扶住我,道:“你身子弱,還是多躺會兒吧。”
“那豆腐湯……”我心裏惦記著廚房那燉著的豆腐湯,腳下一個踩空,順勢跪倒在地。
素兒小心翼翼的攙起我,不滿道:“虧你還這麽惦記他,可皇上此時正忙著跟新娘娘玩樂又怎會在乎你那一碗豆腐湯呢?”
聽出了她語中的不快,我笑笑,輕斥道:“你這話也隻可在我麵前說說,若是叫別人聽了去,那可要惹麻煩的。”
正說話間,門外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什麽重物落地的聲音。
待素兒攙著我走出門外,我頓時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春錦奄奄一息的躺著地上,原本粉色的宮裝被血染成了妖冶的紅色,她頭發淩亂,遮住了大部分臉,隻露出那雙明亮的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我。
淚水頓時模糊了我的雙眼。
我嘶喊著著奔上前去,跪在她身旁,怎麽都不肯相信眼前這個血人便是早上還叫我起床的春錦。
“娘……,娘娘。”
她虛弱的笑著,費力將手上的東西塞到我懷裏,做完這件事她好似才鬆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愣愣的盯著懷中那顆被血染紅的夜明珠,憤怒,疑惑,悲傷一股腦的湧了上來,到最後,卻化成了無聲的哭泣。
一滴滴淚水落在春錦的臉上,很快便與血汙融合在了一起。
“春錦,春錦……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我瘋了似地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朝門外衝去。
“太醫,太醫在哪兒?來救救她,救救她啊!”
素兒拚命攔住我,哽咽著吼道:“雪兒,你冷靜點,你若是強闖出去,外麵的禁衛軍會殺了你的。”
“發生了什麽事?”聞聲走來的白文清看清眼前這一幕,不由得也驚呆了。
“白丞相……”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撲到在他腳步,哽聲哀求,“叫太醫,叫太醫救救春錦。”
“娘娘,娘娘!”白文清俯身抱起腳下昏倒的女子,朝門外的禁衛軍冷聲吼道,“快去找太醫!”
那衛兵卻是一遲疑:“燕妃娘娘說過……”
“我不管她說過什麽,你若再敢延誤,信不信本相就地砍了你的頭!”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隻是覺得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裏我一個人行走在天地間,獨獨等著那一人,隻是那人明明觸手可及,卻又離得好遠好遠……
“她若是有半分閃失,朕要你們整個太醫院人頭落地!”
這樣冷怒的聲音,好熟悉。
一滴淚突然從眼角滑過,綻放在枕邊成了一朵破碎的花。
朦朧間似乎有人答了話,隻是說了什麽卻沒聽清,我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身旁的人,喃喃道:“安辰軒……你這個混蛋。”
蕭珞然身子一僵,凝眸望著女子憔悴的麵容,俯下身子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痕,低喃著:“清兒,對不起,對不起……”
“皇上,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
蕭珞然低應了聲,轉身欲走,隻是那袖子卻被女子死死拽住手心,他輕輕扯了扯,那昏迷中的人卻憑著意念拽得更緊了。
他無奈的笑笑,將她摟在懷裏,懷中人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緊拽著他袖子的手漸漸鬆開,隻是這回他卻不願放下了。
謝桑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悄無聲息的將那老太醫帶出了門外……
“春錦,春錦!”我驚叫著從床上坐起來,卻看見春錦正趴在床邊微笑著望著我。
“娘娘,您醒了。”她的聲音還很虛弱,卻終究讓我有些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