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她是怎麼走出鬼門關的
手指按著冰涼著按鈕,卻遲遲無法按下去。
她從見到哎嗨的第一秒,就無意識的跟著他,她知道自己需要離開,知道糖糖就快醒了,知道如果被岳思璟發現……但是她沒有辦法讓自己離開。
她只覺得,見到哎嗨的那一刻,所有的感覺,所有的神經,自動自發地長到了那個高大冷漠的少年身上。
五年了。
她已經五年沒有見過他,沒有聽過他的聲音,戰一諾出國后,低調得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沒有帶來任何消息,也沒有成為任何事件的主角,甚至連他的一張照片都沒有看見過。
腦海里對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五年前的小不點身上。
根本不知道他已經比自己都高出一個頭了,不知道他總是溫暖純澈的笑容消失了,不知道他……恨不恨自己。
眼睛越來越熱,薄薄的水霧令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蘇子諾抬起手,猛地抹過眼睛。心臟像是被放在火爐上炙烤,疼得她翻來覆去。
扶著電梯,她無聲地蹲下身。鈍痛感一波又一波的襲來,衣服被她抓著褶皺遍布,但卻無法緩解一分一毫。
當看到哎嗨抱著糖糖的時候,蘇子諾無比的想要上前,可以抱住哎嗨,告訴他這就是他的妹妹,告訴他你長大的樣子真的比想象中還要帥氣,告訴他這些年她真的……
可是剛剛上前一步,像是蒙著血色的記憶就在她眼前鋪開。
五年前,從臨崖窗戶義無反顧的跳出,蘇子諾只有一個想法,她要保護糖糖,哪怕是讓糖糖多活一秒也好。
最終,她是被掛在一棵半崖中長出來的松樹上,劇烈的疼痛感讓她甚至發不出一丁點聲音,她顫顫巍巍抱緊樹。手指血淋淋地扣入樹皮中。
山風吹得猛烈,她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先一股粘稠的血湧出。
她當時只覺得疼的整個身體快裂開,肚子一陣一陣的發緊,她只覺得比身後的峭壁還要堅硬。
她生哎嗨的時候,疼了三天,可是她那時比生產還疼。
但是蘇子諾不敢抱怨,她還活著,上天讓她跟糖糖絕地之中還留下兩條命。
在樹上真正能起身的時候,蘇子諾不知道在峭壁的獨松上掛了多久。
松下是還有十數米的峭壁,她向上看到只有深淵間升騰的霧靄,向下看都是筆直連雨滴都站不住的陡峭,而且她全身上下在下落過程中有不同的出血,情況糟糕到她根本不想再給自己切脈,雨水打到她身上再滴落下去,都是粉色的。
那顆樹長得非常奇特,一片峭壁之中只有它在絕壁中伸展。
但是蘇子諾依然是感激,哪怕沒有生路,讓她有機會跟好好跟糖糖告別。
她跟戰勛爵告別,跟戰一諾告別,但是糖糖卻要跟自己一起死,對糖糖是不公平的。這種情況下,哪怕多一秒,也是上天恩賜。
但是蘇子諾沒有想到,上天對她,真的有更好的安排。
蘇子諾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看到松樹的根部,有幾株滴著露水的金紫蘇。
紫蘇在藥理上有安胎止血的功效,而生長日久根部轉金色的紫蘇更是一價難求,而現在長在松樹根部的紫蘇,連葉子都像是鑲嵌的金邊,這樣的品相,蘇子諾估計梁老也沒有見過。
蘇子諾沒想逆風翻盤,她只是想著撐得再久一點,她拖著無力的身子往那顆草藥爬去。使勁全身力氣一把扯下紫蘇,大口大嚼起來。
苦澀的味道讓她胃裡一陣陣泛起嘔吐的衝動,但是她猛地一閉眼把嘴裡的葉子咽下去。然後立刻捂住嘴,以防自己會吐出來。
胃裡翻騰一陣沒了感覺,她又重複剛才的動作。一顆紫蘇去幾乎被她擼的只剩下根,果然,凝血很快,連硬的像是石頭的腹部終於一點一點放鬆。濕漉漉的頭髮緊貼著臉頰,渾身開始一點點升溫。
眼前終於清晰起來,蘇子諾才撐著地面跌跌撞撞站起來。
這才發現上天還給她準備了另外一條路,這顆松樹不是平白無故生長,這應該就是挖葯的人,根據環境濕度峭壁條件,為了培養極品的紫蘇而特意種植,可能紫蘇一直沒有成活,最後都已經被放棄,但是當年的採藥人留下的種子,卻長出了一棵被人遺忘的頂級紫蘇,還有掩蓋在松樹去根莖間的一條退路。
松樹根部的岩石顯然存在縫隙,被短暫的挖通,通往另外一側比較緩的峭壁。
她撐著洞口去,慢慢地往前走。荊棘刺的渾身上下又是一道道傷口,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大腦開始變得渾渾噩噩。
接下來的時間對蘇子諾來說,她的記憶都不算清晰,她只知道為了活下去,她做了一切的事。
她中途走到了葯農中途休息的廢棄茅屋,她吞下那種掛在房頂不知道風乾了多少年的熏肉,她找到了一件男人衣服,管不了他的主人是否在世,她製作了簡單的陷阱,掐死無辜的野兔的時候,眼神估計自己看了都害怕。
她沒得選,她希望糖糖活下去。
蘇子諾是7天以後看到了村民的,而且見到村民的同一時間,蘇子諾聽到頹敗的一聲。
「蘇子諾!」
是雷靳炎,雷靳炎在找她。
那個時候已經離開龍堡后崖很遠的距離,但是雷靳炎的排查範圍,已經擴大到這麼大的距離。
當時,雷靳炎離她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機械的喊著她的名字,眼神空洞又悲涼,曾經那麼意氣風發的男人,現在看起來像是迷路的野獸。
蘇子諾張了張嘴,她在力竭窮途之時,當然希望找到庇護港灣。
雷靳炎似乎是世界上,永遠會保護自己的男人。
但是還沒等蘇子諾高喊,突然腳底一個踉蹌,她整個人不受自己控制。「啪」的一聲,摔進泥潭中。
蘇子諾記得就是那個時候,看到了那幾個讓她往往午夜夢回,被冷汗浸透的男人。
但在當時,蘇子諾只是覺得,這個幾個男人,對視都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蘇子諾再打量的時候,就發現那些「村民」手上沒有勞作帶來的老繭,比起那些驚訝不知所措的村民,他們的眼神讓人發寒。
其實蘇子諾並不能確認那些「村民」有什麼不同,這片山林正好葯農採藥地時節。出現生生面孔其實見怪不怪,很快,蘇子諾身邊的孕婦,就被村民請走。
他們給地理由是,雷上校找一名孕婦,因而體恤任何身懷有孕地女人。
似乎被體恤地孕婦都是感激涕零地離開,但是蘇子諾就是下意識把自己藏起來。
蘇子諾這次懷孕以後,一直就很瘦,幾乎是偏離正常不可想象地瘦,她又穿著男性葯農地衣服,有意弓著身體,再加上她臉上凝固地傷痕,其實跟採藥受傷地歸來地葯農很像。
蘇子諾只想離開,但是還沒等她邁步,就聽到一聲低喝地:「站住。」
非常標準地普通話,然後,就看到幾個村民向她走來。
蘇子諾只覺的不舒服,不希望接受道特意關照,正好她手上有自己用來止血地髮帶,她前面好巧不巧就是一個孕婦。
她抬手把髮帶扯下來,掛在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孕婦背包上。
她想要試一試。
那個時候,蘇子諾只是遵循了自己的第六感,雷靳炎發現了髮帶,只會對孕婦更加禮遇。
很快這名孕婦,就被帶走體恤。
幾分鐘以後,蘇子諾就聞到了血腥味。
很淡,但是蘇子諾是醫生,絕對不會認錯。
可是,光天化日,藍天白雲,蘇子諾覺得渾身的血液突然被凍結。
血,怎麼可能?
可是蘇子諾卻怎麼也不能說服自己,她渾身的冷汗止不住下流。腹部的疼痛也隨之越來越劇烈,很快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甚至止不住地有嘔吐的念頭。
車子似乎也很快開走了,
蘇子諾根本不敢回頭,也不能再找雷靳炎,只知道自己混亂到了極點,肚子疼得要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兒走,而腦海中的恐懼,卻提示她那種最殘虐的可能。
但是命運就這麼可笑,她慌不擇路地離開,那輛車也是開了不久就停下。
一團血肉被人扔了出來,似乎還在蠕動,那麼卑微圖繞的留住生命,男人血淋淋的手中還握著什麼。
他手指收攏,片刻后嫌惡地把手中的東西扔到地上。
那東西分明就是孩子剛剛成形的心臟,而剛剛還能蠕動的,就應該是剛剛被剖出身體的孩子!蘇子諾看清地面的東西,嘔吐感成千上萬倍湧上喉頭。
蘇子諾到了現在都不知道當時地這樣地場景是怎麼組合發生,她明明記得自己有第一時間離開,但是,她卻看到了那樣地噩夢!
蘇子諾覺得,似乎是那個素不相識地孕婦,讓她看著,因為蘇子諾下意識地一個舉動,她跟她地孩子發生了什麼。
時間變的漫長而煎熬,而蘇子諾地腹部幾乎已經疼到了聽不到任何聲音地狀態,但是,那個嬰孩似乎還在蠕動地身體,被垃圾一樣被丟下地小小血肉,在蘇子諾面前不斷地回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