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不想讓她記住你
「冰淇淋!」忽然睡夢中的糖糖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清潔工眉眼隨即亮起,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她眼眸中閃過。快的讓戰勛爵來不及捕捉,他發現女人動了動。
她掙了下,戰勛爵猛然拉近距離。
微挑著劍眉,想要從女人看似平淡的眼眸中找出一些端倪。
炙熱而強勢的目光讓一切似乎都無所遁形,清潔工別過頭,微垂眼瞼,「戰元帥,家裡確實有你的畫。」
「嗯?」戰勛爵拉開距離。
清潔工彷彿妥協般泄去了一些東西,肩膀一下子松下來。她睫毛微微抖了下堅定地重複道:「我家裡有你的畫。」
戰勛爵眼眸動了動,鬆開她。
難道她剛才所謂的快速反應都是真的?
莫名的他眸色沉了下去,追隨著清潔工的目光停滯在書桌前。她像是在猶豫,半響才艱難地彎身從桌洞裡面掏出一張紙。
紙張微微有些泛黃,看起來似乎已經存放了很久了。清潔工緊捏著畫紙走到戰勛爵面前,遞給他。
畫上的人確確實實是他。
而這幅畫的筆觸十分稚嫩,線條也有些凌亂。尤其是畫面看起來並不幹凈,多次擦去再重畫的痕迹尤其明顯,遍布著一小團一小團暈開的黑色。
但是畫卻十分傳神,畫中人抓准了他的特點,想來是非常用心的。
而且戰勛爵可以判斷出畫這幅畫的人並沒有受到過專業的訓練,他眼神遠遠投向床上拱著的一小團。
「是糖糖畫的?」
清潔工點點頭,伸手抓住畫紙,「不是,我幫忙畫了一些,糖糖很崇拜你。」
戰勛爵沒吭聲,明知她稍稍用力是想要拿回畫紙。但他卻絲毫沒有放開手的意思,反而想要抓的更緊。
拗不過他,清潔工只好鬆開手,繼續道:「她一直認為你的存在,能夠讓她勇敢的面對心臟病。」
戰勛爵手掌的力氣加重一分,捏的紙張褶皺不已。
「而且糖糖也確實做過那樣的夢,我當時是突然想起來。」清潔工抿了抿唇:「但她確實很喜歡你,做過那樣的夢,也畫了這樣的畫。」
戰勛爵眼底的銳利一點一點收回。
身在他戰元帥的位置上,早就習慣了平凡人的崇拜、敬仰、稱讚。但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讓他覺得這樣的崇拜,讓他意識到責任與心疼。
他手指一點點緊縮,徹底把紙張一角收入手底。
忽然他抽出胸口的筆,刷刷刷幾下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將畫遞給清潔工。
清潔工愣了下,又垂下頭,雙手接住畫紙,像拿出來一樣,她把畫紙一點點細緻地疊好,隨後拿到桌洞里放下。
戰勛爵注意到她的手在黑漆漆的桌洞里摸索了下,然後又頓住了。女人雖然背對著他,但她遲疑的時間已經讓戰勛爵猜出她在做一個重要的決定。
之前的快速反應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那其他的疑點呢?
他轉了轉手腕,神色迅速恢復冷凝。此時清潔工也站了起來,她兩隻手交叉握著,顯然手中心抓著什麼緊要的東西。
「之前你問我為什麼沒有提供身份證。」清潔工打開雙手,身份證平躺在她手心。她則是眼睛平靜地望著戰勛爵,「戰元帥,就是我的身份。」
戰勛爵卻沒有先看身份證,反而深邃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確信從女人臉上看不出一絲破綻,他才垂落目光。
身份證上兩個字,唐若。
而上面的圖片和女人現在的模樣相差無幾,僅僅只是那時候的傷疤要更嚴重一些。戰勛爵嘴裡輕輕咀嚼著「唐若」這兩個字。
唐若,唐若,倘若……她沒有毀掉容顏,該是怎樣的容顏呢?
目光又投向床上的糖糖。
清潔工抬眸,和他目光相對。她又迅速低下頭,「糖糖她還很小,很多事情她都不明白。最惦記的也就只是冰淇淋,還有戰元帥。」
「可是我不是孩子。」清潔工壓低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苦澀和無奈,「我知道戰元帥是天上的太陽,耀眼、奪目,和我們這種爛在泥堆里的人不一樣。」
她抬手捂了捂臉。
之前一直很坦然,此刻卻像是有點無法面對自己的疤痕。
「太陽偶爾遇見一次是天大的幸運,這種幸運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她別過頭,眼神包裹著糖糖,帶著無盡的甜蜜和哀傷,兩相交織讓戰勛爵心臟猛然一猝。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眸直視著戰勛爵,「糖糖太喜歡你了,所以我不希望她和你靠的太近。以後她總會明白她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不希望糖糖對跟從小的偶像相處這件事有太深刻的印象,因為只有這樣,回到自己的世界的時候,她才不會太失落。」
陷在袖子里的手,一點點攥緊。
清潔工繼續道:「對於戰元帥來說糖糖只是個普通的崇拜你的小孩子,這樣的孩子Z國有很多。你偶然來城中村一趟,對她可憐、疼惜,賦予特別的疼惜。」
「但你遲早都會走,她卻一輩子都忘不了你的耀眼。這樣對於糖糖來說實在太殘忍了,我寧願你在她心裡只是一個模糊影子,而不是她閉上眼睛就能看到的樣子。」
所有想要吐露的話說完,女人深深地吸幾口氣,琥珀色的眸子已經一片潮紅,眼眸中早就暈開水霧,絕望與悲寂的情緒在她眼底交織,對上她的視線似乎就能沾染那深切的痛。
戰勛爵第一時間,竟然想要撫去女人的悲傷,但是很快,指節分明的手指凝滯在半空中,他不該這麼做。
果然,她這麼做真的只是為了糖糖。
這是一個母親才有的小心與警戒,在那種情況下被逼出急智,合情合理。
「對不起。」女人微微垂下頭,「戰元帥對我們很關照,我卻這麼自私,也只能自私。」
空氣中流淌著潮濕雨水的氣息,窗外又是一聲接著一聲的雷鳴。
兩人都沒有再言語。
所有的疑點在此刻都消散,戰勛爵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嗡嗡」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碎一室的寂靜。戰勛爵拿起手機的同時,女人一眼就捕捉到了上面的名字。
她往後退了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眼神飄忽投向窗口,投向外面茫茫的雨滴,沒有聚焦。
戰勛爵瞥她一眼接起電話。
「張姨燉了你最喜歡喝的玉米排骨湯,你還有多久回來?」岳思瑾柔柔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不知道是不是房間里太過安靜,女人竟能聽的一清二楚。
「一個小時。」戰勛爵乾脆利落報出時間。
「一個小時啊。」岳思瑾頓了一下,接下來又道,「這麼久?那對母女還沒有到家嗎?」
戰勛爵聞聲輕敲桌面的手頓住,眼眸漸漸轉涼。
他並不喜歡岳思瑾時刻調查他的行蹤,但她的控制欲這些年似乎有增無減。明明他的身邊只有她,但是她還是疑神疑鬼。
於是戰勛爵沉默。
他的沉默讓岳思瑾有些慌亂了,她聲音帶著幾分不安和局促,「勛爵,只是一對無人問津的母女而已,她們不應該,浪費你的時間。」
戰勛爵轉頭瞥了眼清潔工,只見她坐在糖糖身邊,小心的給糖糖脫去鞋襪,半邊未受傷的側臉看起來清清冷冷。
一道閃電從天而下,忽然照亮她的臉頰。
霎時間,什麼東西從心頭掠過。而清潔工則手忙腳亂地起身關上窗戶,免得雨水飄進來。
「聽說城中村有個治療傷疤的高賢,她在幫著找。。」戰勛爵頓了一下,見女人被風吹得睜不開眼,兩扇窗戶在她手裡晃晃悠悠,始終關不上。
他一步走上去,稍稍用力就按住窗戶。
清潔工愣了片刻,連忙把插銷插上。
「什麼高賢?難道比梁雨晨還要厲害。」岳思瑾聲音不免提高起來。。
梁雨晨不為她醫治這件事一直讓她耿耿於懷。
戰勛爵擰了下眉,忽視她的話繼續道:「我派人在城中村懸賞名醫,這個女人也受過灼傷。用她試驗,能找出真正厲害的人。」
空氣中傳來微妙的一聲,頭頂的白熾燈隨即熄滅。本來就採光不好的房間,此時更是黑的只能看見個人影。
也正是這樣,戰勛爵並沒有察覺到女人黯淡下去的瞳孔。
幾句話后岳思瑾總算是心滿意足,催了他幾句早點回龍堡才掛斷電話。戰勛爵環視整個房間,「斷電?」
「嗯,這邊供電不穩。」清潔工起身在書桌洞里摸索著,過了會清脆一聲在空中響起。一小簇火焰在兩人之前亮起。
暖色的光打在兩人臉上,莫名間氣氛變得溫馨,隱隱間戰勛爵還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但他還沒開口,她便微垂著眼睫,口氣平淡道:「我送戰元帥下樓。」
這是下逐客令了。
「不用了。」戰勛爵抬腳朝門口走去,打開門的瞬間又從口袋裡掏出什麼放在地上,「樓道黑,不用送。」
女人沒來得及說什麼,門就被關上了,她走過去才發覺地上躺著的是他的軍用手電筒。撿起來,發覺上面還殘留著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