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關門弟子
「老師，這是您最喜歡的龍井。」薄悠羽假裝沒看到梁靳西不悅的表情，笑著走到他身前，做足了晚輩的姿態：「說起來您可能要怪我了，這還是當初在一處鄉下時救治過的人家送給我的，我本來不想收，可是想到您喜歡，所以就不收費用改收下這個了。」
薄悠羽不蠢，只要好好想想老師的舉動，她就大致猜出自己為什麼會被老師漠視，所以來之前她也是做足了準備的。
果然，聽到她這樣一說梁靳西的臉色緩和了幾分：「你也是為了我，怎麼好怪你，只不過下次不要再這樣了，一不小心就會有不好的謠言傳出來。」
醫者，醫術雖然是第一位，但是名聲卻也不容小視。
一個人如果名聲不好，哪怕醫術再高，也是枉然。
「老師這話說得我有些傷心了。」薄悠羽就假裝委屈的低下頭，語氣中卻帶著些許歡快：「這是我應該做的，老師這樣生分讓我以後都不敢來了。」
調皮的語氣參雜著撒嬌的意味，就像是一個晚輩面對親密的長輩，這樣的姿態不論是誰都會心情大好。
梁靳西也露出了些許笑意：「好了好了，知道你有這份心。」
只是他嘴上雖然這樣說著，心裡卻早就有了主意。
薄悠羽一大早趕過來只怕是猜出了什麼，她所擔心的梁靳西也知道，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
不急不忙的喝了一杯茶，醇厚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讓人神清氣爽，梁靳西點了點頭，果然是好茶。
見他滿意薄悠羽心裡穩了幾分，眼神掃過一旁的蘇子諾，正要開口，梁靳西卻突然出聲說道：「既然你來了，正好有點事和你說。」
薄悠羽心跳頓時露了一拍，她猛地看向梁靳西，笑得有些僵硬：「老師……」
不安的情緒在身體內散開，壓得人幾乎坐不住，差點奪門而出。
梁靳西像是沒發現她的不自在一般，看向蘇子諾，臉上浮現認真：「子諾，想必你應該也有些底，我今天為什麼叫你過來，是嗎？」
蘇子諾握緊雙手，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半響才困難的點點頭。
她太激動了也太興奮了，拚命控制著，怕自己會尖叫。
盼了那麼久，剋制了那麼久，這一刻終於還是像命運一般要來了嗎？
梁靳西心裡鬆了一口氣后，頓時又有些失笑，這倒是從來沒有過的體驗，拒絕過自己兩次，第三次若是再拒絕，他想就算蘇子諾的天賦再好，也不會再把她收在身邊了。
還好，這次應該可以有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既然你心中有數，那我就直說了，你……」
「老師！」薄悠羽急促的叫了起來，聲音尖銳得有些刺耳。
被打斷的梁靳西皺起眉頭：「什麼事？」
薄悠羽狠狠的咬了咬后槽牙，知道自己失態了，可是她現在根本就沒辦法保持冷靜：「老師，我有些事想和你說，能不能讓蘇小姐先離開？」
對，只要讓蘇子諾走，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她一定有辦法讓蘇子諾知難而退，別再妄想成為老師的學生。
薄悠羽的意圖太明顯了，明顯得梁靳西眼神冷了下來，偏偏她卻一點都看不到，反而越發放肆：「這件事很重要，涉及到醫學界內部的事，無關人等不適合知道。」
蘇子諾心中嗤笑，面上卻不顯，沉默著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她知道這件事的選擇權完全是在梁教授手中，而且薄悠羽的這幾句話說得未免太沒有自知之明。
試想一下哪個老師收學生還要被另一個學生干預？還要得到另一個學生的允許？
「無關人等？」梁靳西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一點一點的打量著薄悠羽，看得她心中發顫，卻又不願意作出退讓，她知道要是在這裡退了，那就真的沒有一點挽回之地了。
「對，所以還希望老師能讓蘇小姐先離開。」薄悠羽看著梁靳西的眼中幾乎帶上了一抹懇求，可是對方卻只覺得厭煩。
他進入醫學界這麼多年，一心只追求醫術，這些勾心鬥角的事一向不妨在心上，對自己收的學生也曾經敲打過幾次，要麼就誠心鑽研醫術，要麼就別在他這裡。
而現在薄悠羽兩樣都沾上了，梁靳西在這一刻差點推翻之前的想法，直接讓薄悠羽走，可是他到底是忍了又忍，壓下了這個念頭。
「如果我收她為徒，那就不算外人了不是嗎？」
梁靳西平靜的一句話，頓時激起驚濤駭浪。
蘇子諾雖然早有預感，這時候卻也不免激動得臉都紅了，眼眶更是酸酸的，浮現濕意。
媽媽，你看到了嗎，你說過的事我很快就做到了。
薄悠羽的心徹底沉到谷底，她的臉色難看得嚇人，再也無法偽裝出善良從容的模樣，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蘇子諾，咬牙切齒得吐出四個字：「我不同意！」
蘇子諾一怔，反應過來后差點笑起來。
她沒有想到薄悠羽竟然會有這麼蠢的一面，她以為她是誰？
果然梁靳西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站起身沒再看薄悠羽一眼：「你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可以了。」
什麼是一個學生該做的事？至少不是妄想能管自己不能管的。
「子諾，你跟我來。」梁靳西對著蘇子諾說完變轉身離開了書房，他動作很快，像是一秒都不願意待在書房一般，所以門外偷聽的人根本來不及跑掉，便靠著被打開的門差點一起摔了進來。
「雨晨？」梁靳西吃驚的看著這丫頭。
「嘿嘿，老爸，我只是路過，路過。」梁雨晨傻笑著不停的往後退，只想找個機會快點溜走，但是還是有些控制不住往書房內瞄了幾眼。
她這會終於知道心裡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了，那就是蘇子諾和薄悠羽不僅關係不好，反而還像是有什麼仇一樣。
看來昨晚是她誤會了，無意之間聽到老爸和薄悠羽的電話提起蘇子諾這個名字，還以為蘇子諾是薄悠羽介紹過來的呢。
等會可得好好道個歉，梁雨晨腦子開始快速的轉動起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老爸要收蘇子諾為徒，那她也得想辦法把人拉到自己這邊來，好統一戰線對付那個白蓮花。
於是看到蘇子諾走出來之後，梁雨晨立刻對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意，她自認為這是在表達善意，卻不想蘇子諾只覺得後背發涼，有些搞不懂這小丫頭又想幹什麼。
「好了好了，你去準備一下紙筆，等會我要用。」梁靳西也不戳穿梁雨晨的那些小心思，再說現在他也沒時間去管她。
「好勒，保證完成任務。」梁雨晨俏皮的敬了個禮，走之前又沖蘇子諾笑了一下。
「……」蘇子諾雞皮疙瘩都起來，你別這樣我有點慌。
「老師！」薄悠羽急忙跟了出來，不死心的還想阻止：「您這樣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師兄他們……」
「我已經和他們提過了。」梁靳西依舊沒有看她一眼，就像是在對著空氣說話一般，語氣十分冷淡：「他們說在交流會之前會趕回來。」
交流會？
蘇子諾和薄悠羽均是一愣，前者是不懂這有什麼交集，後者卻是回過神來後幾乎崩潰，語帶憤怒的叫了起來：「老師！你這樣做未免對我太不公平！人人都知道我是你的關門弟子，現在你又突然收徒還要公開，我以後還有什麼臉出現在大家面前！」
質問聲再無一絲尊重，甚至還充斥著怨氣。
梁靳西轉過頭看著儀態盡失的薄悠羽，像是從來沒認識過自己這個學生一般：「你就是這樣想的？」
「那老師你要我怎麼想！這難道不是在打我的臉嗎！？」
薄悠羽喘著氣，一雙眉目因為激動染上血絲，看起來再沒有往日的柔美，反而讓人多看一眼都不願意。
「我從未說過你是我的關門弟子。」梁靳西的眼中溫度全數退去：「如果你心有不甘，可以離開這裡。」
蘇子諾有些驚到了，梁教授這句話可不是單單從這裡走出去。
薄悠羽也被嚇到了，微張著嘴，愣愣的看著梁靳西，不敢相信他竟然會說出這麼絕情的話來。
「我從不強求任何人，你可以自由選擇。」梁靳西丟下這句話便走了，背影決絕而堅毅，完全沒有一絲老態。
但越是這樣，就越代表他的說一不二。
蘇子諾看了薄悠羽一眼，她還是獃獃的樣子，好似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也是，天之驕女的人，何曾被這樣對待過。
連著主屋後面的一棟獨屋小樓內，梁雨晨早就準備好了一切，自老爸收第一個學生開始，這些便都是由她來做的。
以前還小不懂庄肅，懂了之後卻只為薄悠羽這樣準備過，那時候梁雨晨也是滿心歡喜的，畢竟之前老爸收的學生都是上了年紀的男人，來了一個差不多的女孩，她還以為自己以後有伴了。
可是在連續吃了薄悠羽幾次虧，又見識到她不為人知的那一面之後，梁雨晨都快氣死了，甚至有兩次她還對著老爸大吵大鬧，非要他把薄悠羽給趕出去。
而現在梁雨晨又找回了那時候的心態，高高興興的準備好收徒需要的東西，一想到以後有伴了，還是和自己一邊的，她就興奮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