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163章


  傅瀲之看得出姝姝隱忍著的有些激動的心虛,他看了眼案几上的錦盒,倒也知道姝姝的想法。


  姝姝瞧見太子,立刻過去挽住他的手臂坐在貴妃榻上,「殿下,我想試試能不能用蠱蟲引出您體內的噬心蟲,殿下能否讓臣妾試試。」


  「可。」傅瀲之隨姝姝坐在貴妃榻之上。


  姝姝打開錦盒取出裡面的胖蟲,那白胖如同拳頭大小的蠱蟲卻僵住不動,似乎很怕太子殿下。


  姝姝心中閃過憂慮,方才這白糰子還蠕動著胖胖的身軀蹭了她的,現在遇見殿下,它卻縮著不動了。


  只是姝姝到底還是要嘗試下。


  她取了把鋒利的匕首,輕輕在殿下手腕上劃過一刀,暗紅色血跡順著骨骼分明的腕骨滑落,這血的顏色都比常人血液顏色暗了許多。


  姝姝取來胖蟲,將它置於殿下手腕處,喃喃道:「小胖蟲你幫幫我。」


  然而胖蟲只是僵在傅瀲之的手腕上,紋絲不動。


  姝姝面上掛著的淺淺笑意也終於慢慢淡去,她低低的說了聲,「還是不能。」


  最後白胖的蠱蟲被姝姝捧回錦盒中,她沉默不語,取來止血的粉末灑在太子手腕的傷口,血跡止住,她又取來乾淨的帕子替殿下清理手腕上的血跡,等把血跡慢慢擦拭乾凈,她眼眶通紅,低著頭沉悶悶的跟太子說話,「殿下,臣妾一定會找到法子的。」


  只是這話連她自己都帶著茫然之意。


  傅瀲之未多言,只握住姝姝的手腕,淡聲道:「去梳洗歇下吧。」


  隨後的日子,姝姝不再奢求胖蟲可以引出殿下,體內的蠱蟲。


  她開始繼續鼓搗那些蟲子。


  過了正月十五,姝姝突然聽說了件事兒,她聽聞秦宴堂被外放去了兗州,那地方在西北,有些荒涼。


  秦宴堂是外放去兗州做了州同知。


  不過六品官員。


  但姝姝記得,上輩子,秦宴堂並沒有被調去兗州,他從翰林院出來后直接進了吏部的。


  兗州那地方很是荒蕪,就算外放,秦宴堂去的也不該是這樣的地兒,他其實很得順和帝看中的,現在卻……


  姝姝想起年前秦宴堂給他送來的那本孤本,然後殿下就問了醫書來處,她如實告知。


  莫不是……


  姝姝有些難過,她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她與秦大哥的確沒什麼,可秦大哥卻因她被遷怒,甚至被外放到這種地方。


  姝姝想忍著,可等到晚上太子回來時,她還是沒忍住,那會兒她剛幫著太子把身上的朝服脫下去,忍不住抬頭,卻不想他也正低頭望著她,兩人四目相對,傅瀲之道:「怎麼了?」


  「殿下,秦宴堂外放去兗州可是您授意的?」姝姝到底沒忍住問了出來。


  傅瀲之不語,半晌后才淡聲道:「是。」


  姝姝有些氣急,「殿下,您為何這般做?」


  這次傅瀲之沒有說話。


  姝姝繼續望著他,傅瀲之冷冷的表情落在姝姝臉上,看見她眼中的焦急,他慢慢道:「他是臣,我是君。」


  他這話的意思,姝姝自然懂了,他是君,他只是個臣子,臣子外放也是常事。


  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


  姝姝慢慢垂下眸子,眼中帶著霧氣,她對秦宴堂沒有男女之情,只是當他和二哥一樣的兄長,又覺他被自己連累,被外放,她過意不去,想要挽救什麼,可她現在清楚,根本無法挽救的。


  須臾后,姝姝聽見殿下冷漠的聲音響起,「怎麼,你在為他擔憂?」


  她聽出他語氣中的涼意,森冷透骨。


  姝姝猛地抬眸,卻與殿下微微錯開目光,傅瀲之垂眸,她沒看見他眼底的寒意。


  姝姝知曉爭吵不能解決彼此間的問題,她慢慢依偎過去,雙手環住他的肩頸,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能夠聽見胸膛里的心跳聲,劇烈的跳動聲。


  她慢慢道:「殿下,臣妾當初之所以想答應秦大哥的求親只是因著,臣妾是沈家女,沈國公的孫女,這樣的身份學醫,就算沈家人同意下來,可日後女子總要出嫁,若是家世不錯的,豈會容許臣妾成親後繼續拋頭露面給人治病?但秦大哥家世不同,上面沒有父母壓著,臣妾就想著若真要成親,倒不如挑選個家世一般,敬重我愛護我,可以不干預我幫人治病的,只秦大哥來求親時,我到底猶豫了,因著我把秦大哥只是當做親人,猶如和大兄二哥一樣的親人……」


  之後殿下從邊城回來,與她強硬的定下親事。


  一開始她對殿下的確無男女之情,只兩人做了夫妻,她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他寵著她,愛護她。


  她也——


  姝姝踮起腳尖,柔軟的唇輕輕吻在殿下略有些冰涼的唇上。


  她呢喃道:「臣妾最喜的人就是殿下,心心念念都是殿下,臣妾心中再無旁人。」


  她表明她的心意,她的愛慕之情。


  傅瀲之周身的氣息似乎都淡了下來,那種讓人窒息的寒意消散不少,只他依舊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把姝姝摟入懷中,另外一隻手輕輕撫著姝姝柔順的髮絲,只他眼中的寒意卻依舊無法消散。


  ……


  事情說開,姝姝希望殿下可以儘快調回秦宴堂,但她心中也是清楚的,既外放,就不可能輕易調遣回京。


  她其實也知曉,翰林院出來的狀元郎外放也是有的。


  甚至殿下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秦大哥外放也能得到鍛煉,實際上她也聽聞兗州刺史年歲漸大……


  而且這之後沒多久,姝姝根本顧不得其他,因為她發現殿下有些異常。


  對她的佔有慾似乎越漸加重。


  其實殿下年前才從邊城回來時她就察覺到殿下對她的態度不太同,先不說床笫之歡的過渡索求,平日他若待在東宮,姝姝定然是必須留在東宮陪她,甚至連書房都不得去。


  到現在年後出了正月,天氣漸漸轉暖的時候。


  姝姝發現殿下似乎待她越發的不同。


  原先用膳時,姝姝都是由著珍珠這些個丫鬟們伺候著的,前兩日,殿下看著丫鬟們給姝姝布菜,忽然冷聲道:「都退下。」


  等宮婢們退下,姝姝疑惑道:「殿下,怎麼了?」


  太子只道:「有什麼想吃的?」


  姝姝當時沒多想,道出想吃的菜肴,都由著殿下夾給了她。


  如果只是那一次,姝姝也不會懷疑什麼,之後用膳時他都不允許宮婢們在,都是由著他給她夾菜,他也大概知曉她的口味,都是她愛吃的菜。


  甚至這幾日,都是他給她沐浴的。


  姝姝這才感覺出絲絲的異常。


  殿下似乎不太喜歡別人近她的身了。


  姝姝知道殿下中蠱已十九個月。


  端巫醫曾言,噬心蠱會讓人性情大變,六親不認,偏生殿下這點不對,他對別的事務和人的確頗為冷漠,但待她卻完完全全不一樣,對她的佔有慾比中蠱之前更甚。


  只是她還是不知他內心想的什麼。


  他從不主動與她說起蠱的事情。


  端巫醫也說過中蠱兩年必須經脈爆裂而亡,殿下中噬心蠱已有十九個月,若真如同端巫醫所言,殿下還有五個月時間,最遲到盛夏。


  想到這裡,姝姝的心忍不住瑟縮了下,她又想起當初他把她護在身後,被蠱破體的畫面。


  他救下她,甚至當初連半點遲疑都不曾有過。


  他待她的心,她都看的真真切切,所以哪怕到了現在,姝姝都不曾想過放棄,就算五個月後,殿下真的會出事,她——


  姝姝慢慢閉上雙眸。


  開了春,天氣漸漸暖和起來。


  照顧姝姝的宮婢們也都習慣殿下跟太子妃的相處。


  殿下不再讓她們伺候太子妃,給太子妃布菜和沐浴都是他親力親為。


  這些本來算是很私密的事情,照顧姝姝的宮婢又是珍珠翡翠她們,都是姝姝帶進宮裡的,對姝姝忠心耿耿,這些事兒自然沒對外亂說過。


  姝姝知曉殿下現在是中蠱,所以也都什麼事情都遷就著他。


  這日姝姝待在書房繼續養她的那些蟲子,連帶著也給胖蟲餵了些吃的。


  它雖然不能幫著解殿下,體內的蠱,但到底養了兩年多的蟲子,也算是跟猞猁白獅它們一樣,都是姝姝割捨不掉的。


  胖蟲還跟以前差不多,食量很大,之前一天三頓,現在每天晚上姝姝入睡前都要多喂它一頓。


  姝姝也不清楚它這算不算異常,因為她曾經問過符華公主,符華公主說這蠱蟲是一種香蟲,沒任何兇險之處,就是平日喂些小蟲子就可,或者一些嫩葉,看看它喜歡吃什麼,就喂什麼。


  符華公主還說這蠱蟲養成後會散發很輕微的異香,因為沒什麼凶性,所以才送給姝姝養著玩。


  不過符華公主心中還言,雖這蠱蟲養成后可散發香氣,但她並沒有養成過,所以也不清楚這記載是不是真的。


  只符華說,她翻閱的記載中,這蠱蟲不難尋,但也挺嬌貴的,不容易養,好像翻閱一些祖上的記載,有人養成過,但也耗費十來年功夫,結果出現香氣后,沒多久蠱蟲也死了,所以沒人樂意養這個玩意,她就是送給姝姝玩的。


  姝姝知曉胖蟲不能幫著殿下引出體內的噬心蟲,但她對這小胖蟲依舊挺上心的,每日給它喂的飽飽的。


  餵過胖蟲后,姝姝把書房裡頭的書籍都整理好,熄了燈,離開書房,準備回去就寢。


  回到寢宮時,太子殿下應該也才歸,兩人都未梳洗,凈房的浴池裡已備好熱水,兩人正打算過去凈房,傅瀲之的腳步忽然一頓,他本是牽著姝姝的手,加之這一頓格外的明顯,姝姝也愣了下,側頭問道:「殿下,怎麼了?」


  就著燭台上的光亮,姝姝見到傅瀲之慢慢發白的唇色,她忽然就慌了神。


  不過很快的,傅瀲之就繼續牽著她朝著凈房而去,他道:「無礙。」


  姝姝不信,等過去浴池那邊,兩人入了浴池,她終於知曉是怎麼回事,殿下心口處皮下肌膚有暗紅色暈染開,那是皮下出血,是心口處的經脈爆裂開。


  蠱蟲就在心脈之處,當初暗紅色經脈也是從殿下心口處開始顯現出來的。


  現在經脈開始爆裂也是從此處開始。


  姝姝忽然就開始落淚。


  傅瀲之替她抹去面頰上的淚水。


  姝姝仰頭問他,「當初去邊城時,是不是其實就已經開始疼痛起來?」


  許久后,傅瀲之才淡聲道:「是。」


  姝姝攥緊他的手臂,又問,「是不是沒多久,殿下您,您心智也有些不同的?」


  這次傅瀲之沒說話,姝姝卻懂了他的意思,他的心也的確受到影響,只是不知殿下是怎麼堅持下來的,沒讓自己變成一頭毫無感情的野獸。


  「殿下,您是如何堅持下來的?」姝姝終於還是顫著聲問了出來。


  傅瀲之沒有回答她,只低頭親吻她柔軟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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