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崔氏帶著兩個女兒進去寺廟上香叩拜,給了香油錢,約莫半刻鐘的樣子就出來了。
今日來上香的香客不算多,寥寥幾家,都是崔氏認識的,玩的比較好的只有誠毅侯夫人薛氏薛嫻。
薛氏是崔氏自幼一起長大的閨友,關係非常親近,就算嫁人後也總是走動。
薛氏個子較高,五官比較英氣一些,性情很豪爽。
見到好友,薛氏上來打過招呼,笑著拍了拍崔氏肩膀,「明雪,你今兒來上香怎麼不喊著我一塊。」
崔氏名明雪。
她無奈了看了薛氏一眼。
薛氏目光落在崔氏身後跟著的兩個女兒,大抵是知道原因了。
京城人人都知定國公府二房的三姑娘在鄉下養好病接了回來,明雪這段日子忙著陪伴女兒吧。
薛氏笑眯眯的喊了宋凝君一聲,「君兒出落的越發有氣質了,亭亭玉立。」
宋凝君沖薛氏福了福身,喊了聲薛姨。
崔氏回頭跟姝姝道:「姝姝,這是和我從小玩到大的閨友,你喊薛姨就好。」
姝姝自然是認得薛氏的,上輩子她未婚夫的母親,性情大度爽快的女子。
姝姝上前福身行禮,「薛姨好。」聲音軟軟的。
「乖孩子,姨來上香也沒帶甚東西,下次再給你見面禮。」
薛氏見到姝姝,眼睛都亮了。
這一看就是閨友的親生閨女,模樣隨了閨友,甚至比崔氏出落的更加動人,那小臉嫩生生的,雙目澄澈。
薛氏一眼就相中姝姝,她嫁的夫家是誠毅侯方家。
她的丈夫是長子,前兩年剛剛承了爵位,她有兩子一女,方家人都是三大五粗的,她的兩個兒子長的也不算俊朗,她見到姝姝這麼漂亮嬌滴滴的姑娘家就很喜歡,她小兒子今年十五,比姝姝大兩歲,若能娶到姝姝,還能改一改他們方家的血脈,以後也生出幾個漂亮孩子,何況她跟崔氏知根知底的,她也不是嚴厲的人,會對姝姝好的。
薛氏心裡惦記著這事兒,就想跟崔氏說說。
她挽著崔氏朝著寺廟外面走,「明雪,咱兩也有些日子沒見,這會兒就不慌著回去吧,先去後院用用齋飯小聚下?」
剛說完走出寺廟大門,外面噼里啪啦下起豆大的雨點,薛氏忍不住笑起來,「瞧瞧看,老天爺都要咱們留在這兒小聚了。」
崔氏無奈,她也沒料想今日會下雨。
只能回頭對兩個女兒道:「君兒,姝姝,我們去後院用些齋飯,等雨停了在啟程回吧。」
宋凝君,姝姝都應聲好。
姝姝跟著母親去後院時,抬頭看了眼陰沉沉的天空,早上時候還好好的,現在突然下起雨來。
或許是經歷過一世,姝姝有些敏感,總覺得今日有事發生。
一眾奴僕跟著主子們來到後院。
後院都是單獨的小院子,供來上香的家眷們歇息的。
薛氏還在跟崔氏說話,「真是羨慕明雪你有兩個這麼漂亮懂事的閨女,我家珠兒長的隨她爹,還是個皮猴兒,還把我愁的不行,這以後怎麼說婆家呀,唉。」
薛氏閨女叫方珠珠,同姝姝宋凝君同歲,本該少女之姿,可她竟也隨了名兒,說的好聽叫珠圓玉潤,可配著高大的個兒,那真是慘不忍睹的。
薛氏見她女兒就糟心。
到了歇息的客房。
薛氏想跟崔氏說貼己話,何況她知道好友當年可是逃難時候生的孩子,就生過一個閨女,那有什麼雙生子,她得問問清楚。
幾人一起吃過齋飯,崔氏跟兩個孩子道:「我跟你們薛姨說說話,今兒起的早,來的路上也有些奔波,你們去隔壁暖閣里睡會兒,等離開時我在叫你們。」
兩個女孩兒自然聽話的過去暖閣。
薛氏等兩個女孩離開忍不住問道:「你家這兩女孩是怎麼回事?我可是知道你當年只是生下一個女孩的。」
崔氏苦笑一聲,她知道這事兒瞞不過親近的人,何況她知好友品行,不會對外亂說,這才把當年陳家夫妻做下的事情跟薛氏說了一邊,薛氏聽完,氣的拍桌震怒,「那對混沌濁物的老畜生,害的你與親生骨頭分離十三載,竟還虐待姝姝,老娘都想去活剮了他們,你們宋家可不能輕饒了他們。」
崔氏掐著帕子恨聲道:「自然不會,只是這事兒要瞞著君兒,到底是她的親生父母。」
「這你有何擔心的,君兒是何等品行難道你們還不知?再說養恩大於生恩,她與那邊沒有半分感情,你儘管放心。」薛氏扯著崔氏衣袖壓低聲音道:「明雪,其實我還有別的事兒跟你商量,我眼饞你家姝姝,怎生的這般嬌嬌美美的,你也知道我家二小子,比姝姝年長兩歲,喜舞刀弄槍,生的人高馬大,但會體貼人,不如把你家姝姝許給我家二小子,你也知道我為人,肯定待姝姝親生的一般。」
崔氏還真的挺心動的。
姝姝已經十三,女子十五六就要成親,姝姝鄉下待了這些年,就算現在教導,始終還是有些差別。
若是去了別人家做兒媳,她也怕婆婆蹉跎羞辱女兒,可知根知底的好友那就不同,她定不會蹉跎姝姝的。
不過,崔氏還是思忖下道:「阿嫻你讓我考慮考慮。」
她是想回去問問姝姝的意見,總歸要姝姝滿意才成。
薛氏笑道:「行,你回去儘管想,保准你找不到我這麼好的婆婆。」
……
這邊閨友兩人說著貼己話,那邊暖閣里姝姝閉目假寢。
她不太想跟宋凝君說話,心裡想著別的事兒。
她知道薛氏要跟母親說什麼,是給她家二小子方陽泓說親,想求娶姝姝。
上輩子,崔氏問過她意見,她說但憑母親做主。
所以母親同意了這門親事,定下親事後,兩人相熟,崔氏總領著姝姝去方家玩,方陽泓大大咧咧,待她很好。
算是除宋家外待她最好的人,她把這份好當做感情回報給方陽泓。
誰知道漸漸長大后,她開始變的不好看起來,方陽泓突然跑來宋家說他對她從來都只是兄妹之情,喜歡的人是宋凝君。
希望求娶宋凝君。
姝姝嘆了口氣,她上輩子對方陽泓也算不得男女感情,只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什麼都被宋凝君搶去。
這輩子她不會再讓母親同意這門親事,她與方陽泓做對陌生人便是。
正想著,外面突然傳來喧嘩聲,非常吵鬧,還夾雜著一兩聲女子的尖叫聲。
姝姝猛地睜開眼,上輩子這個日子她跟母親來過白居寺上香,同樣碰見薛氏,同樣下雨,同樣來客房歇息,但是沒有外面的突發事件,沒有這些吵鬧和女子的尖叫。
外面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宋凝君已經凝眉站起,「外頭髮生了何事?春桃,你出去瞧瞧看。」
春桃是宋凝君身邊的大丫鬟。
春桃滿臉嚴肅的推門出去。
宋凝君回頭跟姝姝道:「妹妹,外面肯定是發生了些什麼,我們過去母親那邊,我怕出甚意外。」
姝姝看向宋凝君,目光直直。
宋凝君顫了下手,垂了下眼眸。
好在姝姝很快就半蹲下身子穿上繡鞋,然後一言不發的朝外走,宋凝君跟上。
隔壁就是崔氏和薛氏說話的房間,兩人聽見動靜也都出了房站在廊廡下,崔氏看見兩個女兒出門,面上擔憂朝著兩人招手,「姝姝,君兒,快過來。」
這會兒已經落了快一個時辰的雨,雨勢還不見小,院子里滿是泥濘,連春桃出去的腳印都看不清。
兩女提著裙角疾步過來,剛挨著崔氏站定,春桃就慌慌張張推開小院落的門跑進來,「夫人,二姑娘,不好了,寺廟進了賊人,正在前頭搶東西,已經快要過來了。」
聽聞是賊人,在場的人臉色大變。
崔氏薛氏很清楚白居寺雖有皇帝派的守衛。
但這些年白居寺都沒發生過意外事件,更無劫匪敢來,那些守衛早就鬆散起來,比不上城內守衛。
何況現在雨勢頗大,噼里啪啦的聲音都有些蓋過後院這些香客們的尖叫聲。
前院的僧人們可能聽不見這邊的聲音。
而且賊人能進這邊,守著後院的侍衛定被解決掉。
來上香的香客多是女性,只帶僕婦或者丫鬟,根本沒有帶上府中侍衛。
就連崔氏也是如此。
崔氏不在遲疑,立刻對姝姝宋凝君道:「你們立刻回到房間躲起來,你們身材嬌小,尋個封閉些的位置躲著,一切有我和你們薛姨,別慌。」
「母親,我不放心您和薛姨……」宋凝君臉色蒼白,有些害怕。
姝姝也站定,不願離去,只是她又看了宋凝君一眼。
薛氏焦急道:「你們兩個孩子快些進去,莫要站在這裡添……」
她話還未說完,小小的院門砰的一聲被踹開,只見七八個蒙面男人闖了進來,手中還提著刀,刀上血跡斑斑,被雨水滴落在上頭,融著雨水的斑斑血跡滴落在地面,濺起個小小的泥坑。
看到這樣的場景,崔氏薛氏臉色慘白。
宋凝君更是如此,她亦第一次碰見這樣的情況。
反而姝姝最為鎮定,實際她做阿飄那二十載,就連廝殺的戰場都見過,血流成河,殘肢斷臂,屍山血海,那才是真正的修羅地獄。
崔氏大驚,轉身就推著兩個女兒進屋子裡,急匆匆囑咐道:「快,你們從屋子裡窗牖逃出去,朝寺廟那裡逃,有僧人護著你們。」
為首的蒙面男人大聲呵斥道:「全都給老子站住,老子雖為寇,但只圖錢財,只要你們乖乖的把身上的錢財全都掏出來,老子就放了你們。」這聲音粗硌難聽。
崔氏哪裡又會信這些人,她的兩個女兒如花似玉,特別是姝姝,小小年紀就有奪目之顏。
這些歹人若見她容貌起了歹心可怎麼辦?
姝姝和宋凝君被塞到房間里,崔氏立刻關上房門,一眾奴僕守在門前。
姝姝和宋凝君看著緊閉的房門,都慌張起來。
姝姝是擔心崔氏。
姝姝已經朝著窗牖走過。
她有些預感此事沖她而來,她不能斷定此事是否跟宋凝君有關。
但是玉雕決計不能落在外人手中。
宋凝君見姝姝要跳窗出去,急忙扯住姝姝道:「妹妹,你不擔心母親嗎?我們就這樣逃掉嗎?」
姝姝回頭,「我們不是逃,是去找前院的僧人救母親,他們會功夫還帶著兵器,我們出去也只有讓他們捉住的份。」
姝姝說完,不想與宋凝君糾纏下來,她要趕緊去找人救母親。
姝姝找來個凳子墊在腳下,爬上窗牖,跳了下去。
窗牖外的地面是光禿禿的泥濘,有些坡度,加之下著大雨,地面太滑。
姝姝跳下去就崴了腳,腳腕巨疼。
她甚至感覺手掌也異常疼痛,抬手看了眼,手掌心血淋淋的,一個撕裂的口子,應該是方才跳下窗牖時,那上面一根斷裂的木渣刺傷的。
姝姝手疼腳疼,這會兒卻也顧不上別的。
抬腳就想去前院叫人。
卻聽見房門砰的一聲被踹開。
那伙賊人竟這般快的進屋,甚至為首男人看見她后,喊道:「捉住那兩個丫頭。」
姝姝臉色大變。
這些人口中說為財,但母親和薛姨身上珠釵首飾是最多的,她唯有髮髻上的一根金步搖,卻非要追進來。
只怕目標就是她。
姝姝心裡覺得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
萬不敢讓玉雕落在宋凝君手中。
宋凝君看見身後賊人,也慌亂爬上窗牖,跟著跳下。
兩人被大雨淋的濕漉漉。
宋凝君見姝姝受傷,急忙道:「妹妹,你受傷了,你快些尋個地方躲起來,莫被這些人抓住,我去前院喊人。」
說罷朝著前院奔去。
那伙賊人朝著姝姝追來。
姝姝知道她腳受傷,想要躲開這些人的追蹤跑去前院幾乎不可能。
只能先躲起來。
她身上濕漉漉,被大雨淋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崴著腳朝前走。
她掌心血淋淋,被雨水淋著,血跡都滴在地上被融開。
姝姝到底有些害怕,她心中慌亂,忍不住扯出頸間的紅繩,握住那枚小小的玉雕,滿手的血都沾染在玉雕上。
姝姝握著玉雕朝前,身後的追趕越來越近。
面前卻是另外一座小院。
無路可退。
姝姝顧不得其他,推開院落小門,朝著廊廡下跑去,身後跟著的幾個賊人罵罵咧咧。
姝姝的腳疼極了。
可她不能停下,她跑到廊廡下猛地推開房門衝撞了進去,連屋內情形都未看清,轉身把房門栓上。
等她氣喘吁吁的轉過身背靠在門板上,看見屋內情形立刻僵住了。
屋子裡的榻上竟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
他臉色蒼白,長相俊美。
裸著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