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別離開我
音樂間的門隔音效果很好。
肖翎辰推門,門露出一條縫,才停到裡面傳出的聲音。
楚然對著話筒錄音。
「上天只給了我們一次生命。在有限的生命中做無限的事,才能最大程度體現生命的價值——這是我以前的想法。
但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動搖了我以前奉為圭臬的觀點。
生命很短暫,我們不知道明天和意外那一個會先來到,與其讓你像個陀螺一樣不停旋轉,不如做個優雅而從容的人。
在更加優秀的路上,有我,也有你。只是我先走一步,你現在在哪兒呢?」
楚然說了幾遍,關上音響,轉頭看到站在陰影中的肖翎辰。
這個男人,好像比以前瘦了,也黑了一些。他平常很注意形象,但現在下巴上都有小鬍子了……
楚然眼神柔了幾分,「你回來了?」
肖翎辰閉了閉眼,眨去眼中即將而出的水意。
「你……」
摘下耳機,推開身前的器械,楚然站起來,「想和我打招呼,說聲你好?」
楚然的坦然讓肖翎辰無言以對。
「那天,我……」
「都是過去的事了。別介意。」
真的能不介意嗎?
看著楚然坦誠的表情,肖翎辰覺得這樣問過於唐突,嗡動的嘴唇最終沒發出聲音。
楚然越過肖翎辰,「聽護工說你這兩天一直照顧我,謝謝。」
肖翎辰拉住她擦邊的手,卻讓她從手心滑出。
果然,即使偽裝得很淡然,她還是能表現出,她其實在怨恨他。
肖翎辰想解釋,又不知從和開始。
兩人在一起吃飯,吃過飯後,楚然自發洗了自己的碗,然後安靜地回到房間。
肖翎辰清洗灶台時,護工躊躇地走上前,「肖先生,夫人身體好轉了嗎?」
肖翎辰知道,這些人提問題只是和他們的工作有關。楚然突然從自閉變得冷漠,讓他們都很緊張。
肖翎辰給他們吃定心丸,「放心,夫人身體還處於恢復期,需要你們在她身邊。」
護工和同伴對視一眼,都點頭道謝。
肖翎辰上了樓,看到自己的卧室門把手上掛著牌子,「閑人免進」,多看了幾眼。
他算是閑人嗎?
如果他自動對號入座,會不會顯得很懦弱。如果他當做沒看到這個牌子,會不會惹她生氣?
肖翎辰抓狂。
坐在辦公室的時候他就思考如何和楚然解釋那天發生的事情,沒想到上天給他的時間真短。
肖翎辰在門口猶豫半天,門被人打開。
楚然瞪了他幾眼,「你在這兒杵著,啥意思?」
肖翎辰懦懦地指了指門把手的牌子。
楚然也驚了,「這是誰掛上的?」
肖翎辰說:「難道不是你?」
「難道應該是我?」
兩人對視片刻,楚然雙手一攤,「對我,你完全不用這樣。」
肖翎辰心虛低頭,「我覺得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所以在你面前低人一等。」
楚然哈哈大笑。
剛才在音樂間看到他的時候,她就發現這傢伙還穿著西裝革履,連皮鞋都沒換。他急著見她的心情,她立刻就懂了。
這個蠢貨,什麼時候都很蠢。
肖翎辰拉拉楚然的小拇指,「原諒我,行不?」
楚然說:「我從來就沒怪過你……好吧,一開始怪你。但後來想通了,要不是我自己蠢,看到一個人的車就上,肯定現在好好的。
聽說大學生坐計程車失聯,我這種情況是不是比她們幸運些?」
楚然越是表現得無所謂,肖翎辰越是愧疚。輕輕抱住她,肖翎辰痛苦地說:「你就怪我吧。如果第一時間發現你失蹤了,如果沒有安子柏搗亂,如果湯姆沒盯上我,如果對潘雨沒有一再心軟,這些都不會發生。」
楚然幫他找借口,「他們把我當成你的軟肋,所以我更應該堅強。不怪你。真的。」
肖翎辰抱著楚然的姿勢沒變,懷抱中已經空無一人。
這種情況已經是他能想象的最好的一種。
楚然看似強勢,但心腸很軟,只要他多磨幾次,他們的關係肯定能恢復如常,他很擅長這種小計謀,但突然不想用了。對楚然用心機,會讓他覺得自己很糟糕。
楚然回到房間,鬆了松酸痛的肩膀,才想起剛才走出房間是為了去一樓找玻璃杯,泡咖啡。
她害怕睡覺,她不知道在夢中會出現什麼,甚至,她會貪戀夢中的場景。
但清醒地看到房間中的布置,看到護工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後,看到小蘭發來拍攝現場的動態,楚然一再絕望。
她以前把母親去世評為最絕望的事件。現在,她總會忽的冒出生無可戀的想法。
生命可貴,她應該珍惜……
人生短暫,她應該及時行樂。
不同給聲音在耳邊打架,她煩躁不已。
這種狀態,還是讓她一個人安靜呆著吧。肖翎辰,她不敢再相信。
第二天醒來,楚然發覺手腳被牢牢禁錮。
身後貼著一具溫暖的身體,伴隨著沙啞含糊不清的嗓音,「還早,再睡會兒。」
肖翎辰,是什麼時候跑到她床上的?
楚然思考了半天,找不到答案,在熱乎乎的被窩中陷入夢鄉。
睡了一個回籠覺,楚然坐起身,看到身邊坐在床上的肖翎辰,失聲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這是我房間。」
「嗯……我的意思是,你不應該去上班?」
「我翹班了。」
任性囂張的肖翎辰,讓楚然無語。
肖翎辰挑起楚然的下巴,眯起眼睛看剛剛睡醒暫時神志不清的女人,神色變幻萬千,輕輕說:「嗨,你好。」
楚然眨了眨眼,逐漸看清這個男人的樣子。
他穿了米白色的睡袍,無名指上套著銀白色戒指,修長的手指像挺拔的竹子,一截截指節涇渭分明。
「啊?」
肖翎辰鬆開手,「今天安子柏擺酒,請你吃飯。其實相當於賠罪。你不想見他,我可以幫你推掉。」
見他的朋友。
楚然想起那次出線楊倩輕,出線潘雨,惡意地問:「這次有什麼意外,你可以直接說。」
肖翎辰挑眉,「你想要什麼意外?」
女人喜歡驚喜。鮮花,鑽戒,或者各種別出心裁的禮物。只要楚然暗示,他都能去準備。
楚然說:「你的潘雨,不會聞機而動吧?哦,對了,她還在片場當她的替身演員。說不定這場戲過後,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成為她的墊腳石。潘雨好手段。」
肖翎辰眼神閃了閃,半晌,「不會。」楚然很努力,他都看在眼裡,就算有人想搶走她的勞動成果,他也不答應。
楚然把這句「不會」當做承諾。
他說飯局上不會出現讓她不快的意外,她可以去見見。他的朋友,他見過安子柏之累的損友,見過小五一類的正太。她想知道他還會交哪種類型的朋友。
肖翎辰點頭,「我這就去安排。」
楚然下床,拉開更衣櫃,挑出小黑裙系列的衣服,走進換衣間。
片刻,肖翎辰聽到裡面壓抑的聲音。
為了讓楚然恢復意識,楚然吃藥打針,身材走樣。之前因為穿寬大的家居服看不出來,現在穿緊身的裙子,身體的優劣勢畢露無疑。
肖翎辰抬頭,看看天上飄過朵朵白雲,覺得這天和過往他看到的天空一樣,又覺得世態滄桑,他無力應對。
楚然從換衣間出來,選了一身寬鬆的運動裝,梳起馬尾辮,臉上拍了一層粉,又恢復曾經光彩照人的模樣。
肖翎辰看了她半天,憋出一句話,「你會變成以前那個樣子。我陪你。」
為了照顧楚然的打扮,肖翎辰在成為大老闆后第一次嘗試牛仔、運動風。
兩人手拉手走在一起,忽視眼中的深沉,真的如校園中的學生。
過人行橫道時,兩人偶爾能聽到這樣的對話。
「那個女人長得很像楚然。」
「你傻呀!楚然嫁入豪門,對方肯定是個老頭子。那個男的那麼年輕,肯定不是肖大少。」
第一人說:「肖大少也很年輕好不好?」
「但肖大少肯定不會穿牛仔褲。而且還是廉價的的牛仔褲!」
楚然抿嘴輕笑。
肖翎辰跟著傻笑。
楚然問::「你的品味被人質疑,你高興什麼?」
肖翎辰答得很順溜,「經驗之談:只有我出糗,你肯定樂的沒變。所以特意讓林楠楠安排了這條褲子。果然,壓軸大戲還是讓逗笑你了。」
楚然嘴角的笑容瞬間消失。
「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做。你原來就挺好的。」
肖翎辰下巴貼在她額頭上,「對象是你,怎麼好都不夠。所以,別離開我。」
楚然也有些茫然,「離開?」離開他,她能去哪裡?她只是個演員,又沒有撒豆成兵的神力。
肖翎辰很像得到糖豆豆的小孩,抓著楚然的手不放。
楚然任由他玩她的手指。
肖翎辰把她的手握住,然後再一根根掰開,繼續握住,掰開……
楚然不忍,「你沒帶腦子出門?居然喜歡玩幼稚兒的遊戲。」
肖翎辰神情很受傷,乖乖地放下她的手,又不停地張望,「你生病那段時間,讓我玩的。玩手指還是你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