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有的人啊
不遠處的另一側，趙老爺子仍在和周殺光纏鬥，心裏卻知道自己確實是老了。倘若他仍有年輕時候的氣力，以周殺光粗暴有餘、招式變化不足的刀法，隻怕早就被他擊敗了。
不過就在此時，一道劍光猛地襲來，一舉將大刀擊開老遠，連帶著握著大刀的周殺光也退開了好幾步。
趙老爺子側眼看去，發現那道劍招出自隊伍裏的一個年輕人，很是麵生，似乎是一直跟著趙嫣。不過他心裏到沒什麽詫異，隻當這人也是軍方安排的後手。
於是趙老爺子說道：“多謝這位將軍了。”
李思挑了挑眉毛，心下倒並不是很奇怪趙老爺子叫他什麽將軍，畢竟此次押鏢的奇怪之處太多，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也大概猜到了來龍去脈，不外乎就是找個由頭，把西山的各路寨主一網打盡，然後或軟或硬，把整個西山的盜匪全都編戶齊民。
甚至連其中摻雜的政治上的考量，他大概也有了眉目。至於為何軍方早就埋伏下的後手為何遲遲不來，他也心中有數。
“哼，果然在某些人眼裏，別人的命不算命吧。”
李思搖頭。
“兀那小子，你是哪條道上的，懂不懂江湖規矩？我和這老頭兒正在單挑，你突然偷襲我，又算是什麽道理？”
這時，退到一旁的周殺光盯著李思問道。
他此刻隻覺得剛才持刀的右手都在微微發抖，方才李思那一劍不僅力道奇大，劍上還蘊含著極強的內力，借著短暫的接觸，一舉衝入了他的體內。
而那內力至剛至陽，雖然隻是無根之源，但卻也讓他經脈微微受損，內力激蕩。他連著平複了好幾個呼吸，才壓製下去。
所以他很清楚李思恐怕不是什麽簡單角色，因而嘴上指責李思不講規矩，其實眼神閃爍，心中卻已經萌發了退意。
衝進營地的各位寨主，或者是被擊倒，或者是被纏住，眼下還勉強站著上風、隨時可以脫身的，竟然隻剩下十幾個了。
周殺光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卻也懂得趨利避害，眼下這情況，最好的選擇其實就是喊一聲“風緊扯呼”，然後轉身就跑。
不過周殺光卻也不好這麽做，畢竟身後還有李思和趙老爺子虎視眈眈，就算他想跑，卻還要問這兩人會不會放手呢。
李思自是不知道周殺光的心理活動，聽他說自己不講規矩，便輕輕一笑道：“江湖規矩？我隻看到強盜搶劫，路見不平便要拔劍相助，這才是最大的江湖規矩。”
李思看向周殺光，看他似乎並不服氣，便又說道：“再說了，若是跟你講江湖規矩，你刀下的亡魂也不會同意吧。”
李思雖不是本地人，但入川之前卻也對西山盜匪有過了解，似周殺光這般個性鮮明的盜匪頭子，自然也有所耳聞。對他嗜好殺人的事情，也略有所知。
“哼，技不如人，那是他們該死！”周殺光心裏這麽想著，嘴上卻沒有說出來，隻是看著李思，“看來今天的事情是沒辦法善了了？”
“我們正在趕路，吹著風，看著雪，還有美女陪著，就差來一頓火鍋了。這時候你們來了，殺人放火，怎麽現在又說我們不肯善了？”李思搖頭。
周殺光哼了一聲，本來打嘴炮這種事情，他就很不擅長，現在果然說不過李思。不過他之前說那麽多廢話，隻是為了調整內息，現在終於把內力充分調動起來，自然不會再多說什麽，猛地大叫一聲，提著長刀便向李思衝去。
站在李思身後的趙老爺子見狀，握緊了手中的寶劍，但另一隻手卻探入懷中，摸出了一個小瓷瓶。
他方才集中注意力和周殺光纏鬥，是以並未看到李思一招擊飛四五位寨主的舉動，因而此刻心中便有點擔心李思擋不住周殺光。
不過他卻也沒想著提劍過去幫忙，畢竟在他看來，李思不過是軍方派來的保鏢而已，出手抓賊，自是本職。更何況他也不清楚李思劍招的路數，貿然過去幫忙，說不定反而會打亂他的節奏。
但趙老爺子畢竟出自川都趙家，此刻他手裏捏著的小瓷瓶之中，便放著一種極其厲害的麻藥。無臭無味，見效極快。
如果讓江湖上各路采花賊得了，說不定會奉若珍寶。而趙家也很清楚這種麻藥的危害，平日裏根本不會拿出府外，生怕讓別有用心的人得去，最後鬧出什麽事端來。不過這次事關重大，加之趙老爺子親自出馬，所以家主才拿出一瓶交給老爺子防身。
說實話，要是換個年輕點的趙家人出來，家主恐怕還未必放心給他這玩應兒。
但趙老爺子這麻藥估計是用不上了，氣勢洶洶的周殺光，以一個更快的速度倒退。他手中的大刀也斷成兩截，遠遠地飛了出去。
而這一切，不過是李思輕輕揮劍，一下子劈到了他的大刀上而已。
周殺光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在雪地上染出了幾朵梅花。臉色忽紅忽白，陰晴不定。
李思的內力之強，遠超出他的想象，和剛才不同，這一次李思似乎是故意要將內力打入他的體內，造成的內傷也要強出許多。此刻周殺光隻覺得渾身上下的經脈都如刀刮一般，疼痛難忍，再不是能用內力壓服下去的了。
眼見諸多寨主中功夫最好的周殺光也被擊敗，剩餘的寨主和嘍囉們紛紛心驚膽戰。雖然他們在人數上仍有優勢，可是接連遭遇打擊，卻讓他們許多人心中都生出了退意。
然而李思卻不給他們全身而退的機會，營地外麵的嘍囉人數上千，他確實管不過來。但是衝進營地裏的諸位寨主，他卻一個都不肯放過。
但凡有哪個寨主想要翻出營地，便會被他遠遠地用劍指住，做出手狀。而被指住的寨主也隻覺得背心發冷，知道再敢踏出一步，必然會遭到淩厲的攻擊，於是也隻好呆在原地。
“這位先生，我們此番雖然不對，您卻也不必趕盡殺絕吧。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眼見情況急轉直下，李老三眼珠一轉，開始打起了嘴炮，試圖說服李思。
“所謂狼行千裏吃肉，我們這些人靠山吃山，做的就是打家劫舍的買賣。這次撞到了鐵板，我們認栽，你倒是也沒必要把我們都給留下來吧？”
“哦？這話怎麽說？”李思側頭，看向李老三。
李老三似乎看到了逃生的希望，鼓動唇舌，“誰都要吃飯的嘛。這山地貧瘠，我們又要活著，那肯定要打劫的嘛。做生意是不可能做生意的，做官又不會，隻能靠打劫這樣子的維持生活。”
“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們打劫是有道理的嘛，壞人就是要做壞事，你是不應該生氣的！這次還是想請你網開一麵嘛，日後但凡有什麽差遣，我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其他寨主也覺得似乎有轉機，也是紛紛附和道：“若有差遣，必不推辭。”
李思卻是一笑，“你們往常打家劫舍的時候，難道也網開一麵了？你們壞人做壞事有理，難道我好人做好事、鏟凶除惡，便沒理了?”
這卻是李思弄混了狀況，把周殺光的事跡安到了其他盜匪身上。其實普通的村寨也講究個細水長流，真正把人殺得一幹二淨的事情，其實也是很少做的。多半還是殺一儆百，追求多要些過路費。
李老三自然也發現了李思話裏的漏洞，於是精神一振，便想要用上一些辯論的技巧，把李思說得啞口無言，也好趁機脫身。
但是李思卻不給他機會，一劍刺中了某個正在偷偷摸摸地藏入陰暗角落的寨主，高聲吟到：“有的人啊，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你們便是這樣的人。”
一邊說著，一邊連連揮動手中寶劍，將仍留在營寨裏的寨主和嘍囉紛紛刺死。一些武功高強者，譬如周殺光，仍然想要反抗，但卻都不是李思一合之敵，紛紛授首倒地。
這時，四麵八方突然冒出無數火光，數不清的人影紛紛冒出。營地裏的商隊護衛一開始還有點緊張，以為是盜匪的後援。
不過待看清了來人的裝束，便又放下心來。來人都是紅衣鐵盔，鮮衣怒馬，俱是大唐的兵將。
而這時，一聲刺耳的叫聲也穿了過來，“刀下留人啊，刀下留人。”
許久之前在山頭上看風景的大人，見到李思大開殺戒，終於保持不住沉穩的氣度，匆匆帶著人馬衝了過來。
“那些人對朝廷有大用，萬萬不可以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