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風雪
從天色中讀出的那場大雪，來的比預想中還要早。明明正午時天色還晴好，到了日落時分便飄起雪花，等到晚間，更是風雪交加。
這場大雪要是放在川都左近，因為地處南方，雪花一落便成了雪水，雖然令人潮濕不適，但還算可以忍受。可是此番商隊已經北上數日，又到了大山之中。
古詩雲“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說的便是山上的氣候，比起平原本就更寒冷一些。所以此刻的山中大雪落地上，很快便堆積起來。商隊中人間或有事情，要在帳篷間走動，便會在地上留下一道腳印。
雖然常理來說下雪不冷化雪冷，可是此刻是在山中，山風驟急，溫度也是高不到哪裏去了。於是分配到守夜任務的人更加懈怠，一個個鑽回溫暖的帳篷裏，聊天吹水。習武之人雖說寒暑不侵，可是誰也不願意平白地去吹西北風。
幸好這大雪也算是一層保護，降低了不少能見度，營地想來也不是那麽容易引起盜匪的注意了。更何況還有趙家那隊人馬，算是最後一層保險。
此刻，趙家老爺子的帳篷中，兩人正在對坐飲酒。帳篷外邊守著幾個趙家的後生，在風雪中也是挺拔聳立，英武非凡。
“老爺子，這次可是多虧了你的幫忙。我家將軍日後必有重謝。”一人端著酒杯說道。這人正是那隊疑似軍中好手的領隊，原本應該是趙老爺子找他們幫忙才是，不知為何，竟是這人反而向趙老爺子道謝。
趙老爺子搖頭，也飲了一杯酒，“此事利國利民，即便李將軍不做這個安排，再過些年，等我家那趙霜再大些，也是要去做這事的。”
那領隊點頭，趙霜正是江湖上名聲頗大的趙大公子，他不僅毒攻高強，一手快劍也是爐火純青。若是有趙家在背後扶植，再找些江湖上的幫手，這事情說不定就真讓趙家自己辦成了。
領隊又想到眼前這位趙老爺子年輕時候的事跡，也不懷疑他做這事的動機和決心。
不過現在他們謀劃的這件事，已經成了上麵大人物邀功的一樣本錢，自然不會放在那裏等著趙家去做。
於是他轉移了話題，“這場風雪來得很急，會不會對我們的計劃造成影響？”
趙老爺子搖頭道：“咱們這邊不會出問題，你倒是要聯係好其他幾隊人馬。”
這話說的並不很清楚，但是那領隊確是聽懂了，當即點頭稱是，退出帳篷。
趙老爺子看著那領隊的背影，微微搖頭，似是感歎，又似乎是在追憶什麽。
走出帳篷十幾步，那領隊一拍手，一個人影便從旁鑽了出來。此時積雪已經很深，但是那人身後竟然是沒有一點兒腳印，好似踏雪無痕一般。
領隊轉過身看去，那個人影的臉便頓時出現在他眼前，正是那個李杜。
領隊看著李杜，輕聲說道：“杜校尉，這幾日已經進山，魚餌那邊你還要多下點心思，別出了什麽意外。”
李杜明明一直自稱姓李，而此刻那領隊叫他杜校尉，他居然也沒有半點異樣地點頭，“我加緊注意就是了。”
……
這雪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仍淅淅瀝瀝地飄著雪花，不過比起昨晚的鵝毛大雪倒是小了不少。
因為這時雪勢已經衰減，氣溫也降低了不少。幸好出發之前商隊早就有準備，提前帶了不少禦寒的棉衣皮帽。此時眾人都挑出來穿上，倒也不是很冷。
另外商隊管事又發下許多烈酒，分給大家。
酒精能促進血液循環，讓人在冬日也不會覺得太冷。但是這種方法是把體內的溫度帶到體表，若是體弱之人，這麽做不過是釜底抽薪，當時覺得溫暖，事後反倒要寒氣入體，好好病上一場。
不過商隊中人本身都是練了多年內功外功的好手，內力不衰竭，體內的熱量便源源不斷，所以這麽做也無妨。
李思的麵色卻不是很好，似乎是有些著涼。趙嫣見了，便催動內功，將幾個小爐子烘得溫熱，塞到李思懷裏。口中還調笑著說李思這麽體弱多病可是不好，不過李思此刻沒有心思拌嘴，一言不發地縮在毛皮衣服裏。
邊上有商隊的護衛見了，嘴上便開始小聲鄙視起李思來，看上去儀表堂堂，其實倒是個銀樣鑞槍頭，碰著點冷天就如此了。
不過另外有個之前和李思有過接觸的護衛心中卻在犯嘀咕，他之前也和李思喝過酒，見他飲酒許多卻麵不改色，想必內功有成。又見他步伐穩健舉止有度，晚上還敢靠著黑風寨守夜，膽氣也是不凡，應該不至於如此。
不過他這話卻放在心裏，並未說出。畢竟他和李思不過是萍水相逢，和其他護衛卻是朝夕相處，沒必要為了外人而反駁自己的兄弟。但他想著這等話終究不好聽，若是引得李思發怒，平白惹出事端，那對兩方都不好，於是便主動岔開話題，聊起昨夜的大雪來。
果然，眾人都擔心之後的路上又碰上大雪，導致道路難行，便轉而討論起這事來，也沒人關注李思了。
看著李思的模樣，慕容雪沒好氣的說道：“我早就說過不能進山，你還不聽，現在蔫了吧。”嘴上雖然這麽說，卻把一隻手搭到李思懷中的暖爐上，源源不斷地把內力灌注過去，連帶著周圍的溫度也提高了不少。
李思抬頭看了看慕容雪，也沒力氣說話，隻是感激地點了點頭。
慕容雪哼了一聲，牽了一頭騾子來，讓李思騎在上邊。
正在這時，管事們過來傳話，說是據會看天氣的人說，幾日之後或許還有大雪。為了防止被暴雪堵在高山之上，今後幾天便要加速前進，爭取早日翻過前麵的幾座大山，之後的路就好走了。
商隊眾人自然不會反駁，於是便快速地收拾起營帳行李。
李思雖然有點不舒服，但還是跟著商隊進發。而這時，莫名其妙跟著趙老爺子一起加入商隊的李杜，不知道又從哪裏冒了出來。
“哎呀，李老弟，你這是咋了？”李杜咋呼道：“莫非是你縱欲過度，陽氣不足？”
李思沒好氣地看著李杜，卻沒說什麽。
李杜討了個沒趣，便從懷中摸出一瓶酒水，遞給李思說道：“算了算了，看你那副樣子吧。這個給你，你可別小瞧這玩意兒啊，這可是我從趙老爺子那裏要來的，強身健體，很滋補哪。你喝點試試，說不定就不覺得冷了。”
李思心知他現在這樣和天氣冷其實關係不是很大，不過還是拗不過李杜的熱情，拿起那瓶酒喝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