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恰如綠蟻新醅酒
天昏雨更急，即便是早起的行人，趕著上班，也沒有什麽精神。零落的雨水順著傘沿和雨衣的邊緣滑落，似乎把精氣神也一起帶走了。
至於神行鏢局裏的三人，更是默然無語。
慕容雪似乎不太高興，一直悶悶不樂，不複之前的靈動。
而趙嫣和李思之間，則有一點尷尬，又有些曖昧。昨夜的交流並不如尋常男女之間的感情那麽熾熱，但卻又比尋常朋友近了許多。
這種事情不好說，於是雙方就誰也不說。
但有件事情，李思未注意到，慕容雪卻注意到了。
趙嫣今天其實畫了淡妝。
慕容雪心裏輕哼一聲，很不高興。
過了一會兒，終究是慕容雪挑起了話頭。“老秦終歸是被人殺了的，咱們要不要去六扇門問問情況？”
李思趕緊衝慕容雪打招呼，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免得引起趙嫣傷心。但慕容雪卻不在乎，隻是說道：“人死不能複生，長痛不如短痛。”
李思還想再說點什麽，卻被趙嫣打斷。她麵無表情地說道：“她說得對，人死不能複生。”
趙嫣起身，在屋子裏走了幾圈，似乎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但李思卻能讀出她心裏並不好受。
“早起的時候，我已經去問過了，六扇門那邊沒什麽進展。”李思說道。
他早上特意早起，因為不識路，在城裏繞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六扇門那破舊的大樓。沒費多少力氣，就和一個捕快混熟了關係，希望能得到些消息，但結果卻是失望的。
“不能光靠六扇門。”慕容雪突然說道，“咱們自己也可以去查案嘛。”她看了一眼仍在繞圈子的趙嫣，似乎想起了什麽，又說道：“趙嫣不就懂那個什麽側寫嘛。”
李思搖頭，想起從捕快哪裏打聽到的消息，說道：“距離案發已經又過去了數日，現場早就被破壞了。更何況我們現在對凶手一無所知，沒有任何線索，又如何側寫呢？”
“你這個人啊，一會兒聰明一會兒糊塗。”慕容雪雙手抱胸，但卻表現不出任何溝壑，“不能對凶手側寫，可以對老秦側寫嘛！”
聽到慕容雪的話，李思豁然開朗。這話給了他很大啟發。
“你還挺聰明的嘛。”他一拍慕容雪的肩膀。
慕容雪微不可察的後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坐姿，“那當然了。”
李思沒有注意這些，他走到趙嫣身旁，說道：“趙嫣，你說老秦會在什麽情況下，在節日的時候，一個人爬上塔樓？”
趙嫣聞言一怔，很快說道：“有女人相邀的時候。”
李思一拍手掌，“對啊！一個女人邀請老秦到塔樓上相聚，於是老秦興致勃勃的去了，但塔樓上卻並沒有女人，而是等待已久的凶手。當然，也有可能是老秦約了那個女人，想要小樓一夜聽春雨，但卻被那女人告訴了凶手，反設下圈套。”
趙嫣握緊拳頭，沉思道：“這麽說，這個女人就有很大的嫌疑。那麽怎麽找到這個女人呢……”
李思搖頭，看來趙嫣這是關心則亂，仍然未從傷痛中走出，連如此明顯的東西也沒有想到。於是他提醒道：“平常老秦約女人，或是有別的女人約老秦，都是用的什麽方法？”
趙嫣一怔，略微回憶之後，說道：“老秦是個很有格調的人，喜歡浪漫，所以很少直接上門邀請，多半是寫情書，上麵附贈幾篇詩歌，暗示時間地點。人以類聚，會去約老秦的人，多半也是這麽做的。我以前也曾經看到過師範學院裏麵女學生送給老秦的情書，大概就是如此。”
“如此一來，事情就好辦了。”李思朗聲說道，“隻要能找到老秦寫的情書，或是那個女人寫給老秦的情書，就知道那女人是誰了。”
趙嫣卻搖頭，如果是老秦寫的情書，那麽必定在那個女人手上，難以尋找。即便是那個女人給老秦寫了情書，依照老秦的性格，也肯定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
老秦處處風流，要是所有情書都留下，一旦被找上門來的女人看見，定然會鬧出亂子。
即便情書真的留下了，捕快們之前來調查時，肯定也已經拿走，仔細調查過了。
“那老秦有沒有別的東西，會記錄平常的生活？”慕容雪又問道。
趙嫣想了許久，終於說道：“老秦好像有一本日記本。”
“日記本？”
“嗯，一個黑色的日記本。我以前好像看到過幾次，但是老秦總不然他給我看，現在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聽到這話，李思搖頭，這條線索也斷掉了。
鏢局裏麵的氣氛，又沉悶下來。
這時，外麵突然有人敲門，趙嫣以為是六扇門的捕快來通報消息，快步走上前開門，但開門之後，看到的確實一身藍衣的外賣員。
那外賣員身強體壯，與尋常外賣員不同，看不出輕功有多好，倒是能看出外功不錯，不像是送外賣的，反而像是鏢師。
原來李思之前出門不僅去了六扇門打聽消息，還順手定了外賣。
李思接過餐盒，轉身說道：“昨天慕容雪給咱們做飯，我手藝不好，隻好請大家吃外賣了。”
說著，他把餐盒打開，拿出裏麵的東西，放到桌子上。
慕容雪走上前細細打量，突然發現，這些酒菜恐怕不便宜。尤其是那幾瓶不起眼的清酒，雖然沒有標簽，但慕容雪一眼便認出，這酒就是大名鼎鼎的綠蟻酒。
慕容雪曾經聽別人說過，即便是未經過窖藏的當年新酒，一瓶至少也要十幾兩銀子。
想到這裏，慕容雪才反應過來，為何剛才送外賣的和普通外賣員不同。原來這一桌酒菜就價值一二百兩，價格甚高。尋常外賣員出去送，一旦出個意外，一兩年就白幹了。所以才要找身強力壯的外賣員。
慕容雪抬頭，看了看仍然心緒不佳的趙嫣，發現她並沒看出這桌酒菜的價值。於是默默拿出酒杯，將綠蟻酒倒入杯中，將酒瓶藏起來。
雖說綠蟻酒名頭甚大，價格不菲，但是更多的還是品牌溢價。雖然味道確實比普通水酒強出三分，但如果不細細品味，尋常人也絕對想不到它價值幾何。惟獨酒瓶頗有韻味，能體現出格調來，告訴飲酒者：我是上等品，喝完之後最好沉思片刻，再寫上五百字的飲後感言，才不辜負這個價格。
雖然盛裝菜品的盤子也是精雕細琢，華麗非常，但是慕容雪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盤子去替代，隻好仍將他們原樣擺在那裏。
慕容雪看了一眼李思，也就是趙嫣此時心不在焉，不然即使她想盡辦法替李思遮掩，趙嫣一定會看出異常的。“你李思自稱普通學生，誰家的普通學生一出手就請人吃一二百兩的飯的？”
慕容雪搖頭，看著李思給趙嫣勸菜，很好奇他在遼東上學時，是如何不讓同學發現他的異常的。
遙遠的遼東，某間豪華的青樓裏，三個富二代正在鬥酒狎妓，桌上的玉盤珍羞，俱價值萬錢。他們一邊喝酒，一邊感慨他們“家世普通”的室友李思正在外地實習，不然和他們一起出來，一定更是有趣。
“哎，這個暑假打臨時工，一個月居然隻掙了五百兩，真是太少了。”其中一個胖子說道，又飲了一口酒，“居然還沒有我一個月的零花錢多！要是以後再這樣，我就不出去打工了，沒意思。”
一旁的另一個人勸他看開點，不要那麽斤斤計較，不如先定一個小目標，掙他個十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