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又見林久
大梁城自古就是天下雄城,北控江水,東抵濟山,西臨貓牢關,南山為屏障。
以神都和大梁為中心,有無數良田,勤勞的農人耕種土地,已然有上千年的曆史了。
繞城而過的寬闊河水擋住了西北而來的沙塵,南山擋住了浩瀚南疆的熱浪。以大梁城為治所的中原道,下轄十二郡一百七十六縣,是全大唐人口最稠密的土地。
大唐初興之時,朝廷的政治中心一度在神都。為此,朝廷不斷地從四方收取,把人口和財富源源不斷地向神都轉移。大梁首當其衝。
那幾十年,大梁城不斷萎縮,市麵蕭條。
而這些年,朝廷把統治中心遷移到了江水下遊的東都。於是大梁得以恢複元氣,坐擁中原精華腹地,飛速的繁華起來。
趙嫣一行人剛一進城,就感受到了和神都截然不同的氛圍。
明晃晃的高樓大廈和各式廣告牌匾,似乎要擠滿每一個空間,在全國大多數地方都流行開的內力驅動的車架,在這裏完全看不到。反而是不少城市明令禁止的馬車,大行其道,隨處可見。
“大梁這些年發展太快,城內的土地寸土寸金,而且交通的規劃也不太好。”趙嫣給李思講解道,“如果用內力車,那麽方便是方便,但是騰挪不易,很占地方。一旦遇到堵車,就很麻煩了。而騎馬就好得多,有一條空隙就能鑽過去。”
李思點頭稱是,看著這和遼東截然不同的場景,感慨頗深。
一國之內尚且有如此差異,天下之大,更不知道萬裏之外的人如何生活。
因為趙嫣一門心思想著去購物,所以這次對待住在哪裏,她就沒有太過幹涉。李思稍微一打聽,就找到一家又幹淨又敞亮的連鎖客棧,在大梁城內就有好幾家連鎖店,口碑和服務都很不錯。
李思選的這家店,地理位置尤其的好,交通也很便利。
就是價格略高一些,不過此時李思手裏有從趙嫣虎口扒牙保下來的一部分賞金,還是能支付地起的。
安頓好之後,趙嫣和沐姑娘兩個女人有說有笑的去當地的伏貓購物去了,隻留下李思一個人看著行李,照看馬車。
而李思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在這家店投宿不久,剛才他一直在意的那輛白色馬車也停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了進去。
“大哥,咱們真的要動手嗎?”
白色馬車上下來三人,竟然是林久一夥。這三個人也不知道是如何逃出天羅地網,從貓牢關離開的,而後竟是一路跟上了趙嫣他們,來到了大梁。
林久點點頭,“我們的財物行李,都被六扇門一把抄走了。雖然身上還有些盤纏,但到了淮上,難道咱們還要投靠別人不成?!”
“大哥說的是啊。”賊眉鼠眼的男人接話道,“大哥是什麽人?關西響當當的好漢,林久林大哥。到他們淮上是看得起他們,怎麽能投靠別人呢。”
林久揮手,止住了他的吹捧,“咱們黑道中人行走江湖,一靠功夫,二靠名氣,三靠錢財。缺了一樣,就做不成大事。所以去淮上之前,咱們必須做一筆大買賣,好好賺上一筆。”說到這裏,林久又看向那個賊眉鼠眼的人,“耗子,你看清楚了,這夥人確實是肥羊?”
“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這雙眼睛什麽時候看走過眼?那三個人雖然隱藏的很好,但是我耗子還是分的出來。咱們要是綁了他們,至少能要出來十萬兩的贖金!”
“十萬兩!”林久麵上不動聲色,心下火熱。他在關西縱橫多年,雖然收入多,但是手下也多。而且拿的多是黑錢贓物,出手時難免又要被人宰上一刀。
平常還要結交腐化墮落的官員,作為自己的保護傘,這又是一大筆支出。
等到跑路時,身邊也不過二三十萬兩銀子而已。
以往,林久就曾感歎過黑道不好混。至於被他欺壓的商人百姓,和被他敲詐勒索的富商大戶,他是從不在乎的。
而今時不同往日,林久現在好似虎落平陽,如果這一單綁票能要到十萬兩贖金,那麽一到淮上,他就可以招兵買馬。要不了多久,聲望就能恢複從前,甚至於更甚以往。
想到此處,林久原本的一絲猶豫也打消了。其實他在從貓牢關脫身時,身上其實還藏了不少銀子,但為了把兩個手下帶出來,就一下子花了個七七八八。
他當時也猶豫過,一是三人上路,目標太大。二是這兩人跟了他許久,不僅知道他不少秘密,而且武功也稀鬆平常。
林久曾一度想過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不過一方麵考慮到,他到淮上還要繼續混黑,身邊必須有幾個知根底的手下;一方麵,這兩個人都還有些用處。
那賊眉鼠眼,花名耗子的小個子男人,是關西數一數二的偷兒,有錢人從他身前過,他閉著眼睛,用鼻子都能聞出來這人身家幾何。
那個壯漢雖然腦瓜不甚靈敏,但是對林久忠心耿耿,死也不怕。平常有什麽髒活累活,都可以讓他去幹,絕無怨言。
“果然,這兩人還是派上用場了。”原來耗子盯上的,竟然是趙、李思和沐姑娘等一行三人!
林久心中點頭,接著囑咐二人不要打草驚蛇,小心觀察。最好能研究清楚趙嫣等人的武功路數。
原來之前在貓牢關裏趙嫣和李思與郭二吉交手的場麵,他們沒有看見,所以不知道趙嫣等人的跟腳。
林久說罷,就帶著兩個人進入了小旅館的二樓,找了個角度,盯住了李思他們投宿的客棧門前。
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林久這個犯罪團夥,原本分工明確,但是在貓牢關被六扇門堵住,元氣大傷,不少人被捉走,許多地方就做的不夠到位了。
原本踩點、看盤子這種事情,林久團夥裏麵自有人去做,林久自己也很少過問。而此刻他親自出馬,不僅沒有更加縝密,反而露出了不少馬腳。
譬如那輛白色馬車,他就根本沒想到過要隱藏起來。
此時,李思就對著那駕白色馬車發呆。他一路上好幾次看到過這白色馬車,也曾跟趙嫣說過,不過趙嫣讓他不要在意,他也就放到了一邊。然而沒想到,居然在他投宿的客棧旁邊不遠,居然又看到了這輛白色馬車。
李思此時心中暗自有了計較,他倒是沒想到這車是林久一夥的,隻以為是郭二吉的同黨又或者是親朋,因為他們在圍追郭二吉中出了力,所以特地來報複。
想到這裏,李思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攤子,將一樣東西遞了過去。
原來李思和趙嫣離開貓牢關時,長孫明玉特地給了他一個香包,說是六扇門的信物,如果以後遇到了什麽事情,可以用香包聯絡當地的六扇門,到時候他就會知道,前來相助,就當是李思這次幫忙的報酬了。
雖然李思也曾腹誹這香包過於娘氣了,不夠還是收下,以防萬一。
沒想到居然這麽快就用上了。
李思對著這家小攤子的攤主,將香包遞過去,又把一封信壓在上麵。
他早就認出這是六扇門在各地的“明樁”,基本稍微消息靈通些的,就知道這是六扇門的買賣,目的就是監察市井,傳遞消息。
眼看著那攤主收下了東西,李思才放下心來,走回客棧。
一到門口,他卻突然喪氣起來。原來趙嫣和沐姑娘買了一大堆東西,都堆在前台,要李思替她們搬上去。
“這苦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喲。”想起這幾天的苦力生活,李思歎氣。
大廳裏看門的老漢從一旁路過,聽到李思這話,想起了自家老伴兒,笑著插嘴道,“小老兒這樣的日子過了快一輩子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李思聽完,微微搖頭。
老漢看著李思走遠了,猶自說道:“你以後說不得也要過一輩子這樣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