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久
第二天一早，趙嫣便去驛站送信。
這信是發給六扇門的。
江湖上的規矩，鏢局保鏢送貨，一出發就要在六扇門備案。每到一個有驛站的地方，就要給六扇門專門的一個機構寫一封回執，寫清楚自己到了哪裏，年月日期，路上有無事情發生。到了目的地之後，就再寫一封回信，說明保鏢完畢，了結備案。
這樣一來能讓客戶放心，若是擔憂自己的貨物或是人員的情況，就可以去六扇門查詢。
另一方麵，如果鏢局路上出了什麽意外，六扇門一查曆來的回執，就能知道大概是在何時何地出的問題。
一些大的鏢局，甚至於自己就在天下設立站點，建立自己的回執體係。客戶一旦有需要，可以直接到鏢局查詢。
不過神行鏢局自然沒有這種好事情，趙嫣老老實實在驛站發好回執，簽上姓名，留下印鑒，便回客棧和李思交接，換他去置辦幹糧食物。
李思一邊感歎實習的沒人權，髒活累活都要他來幹，一邊下了樓梯，卻在樓梯上撞到了一個客人。
李思雖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不過還是道了歉，便走出了客棧。
悅來客棧的格局，其實也挺奇怪。一樓是大廳，供來往的客人吃飯，左右各一道樓梯。二三樓則是客房。
不過三樓有一條東西直通的走廊，把客房分為南北兩側，北側是天地玄黃四間上房，南側則是宇宙洪荒四個標間。
而二樓則不同，因為宙、洪兩個房間是套房，擠占了原本走廊的位置。所以二樓分成了東西兩個部分，如果想從西側走到東側，隻能從西側的樓梯上到三樓或者下到一樓，然後再從另一側的樓梯回到二樓，反之亦然。
而練武之人，耳聰目明。更何況李思是切切實實修煉過內功的，記憶力更是超出常人。不敢說過目不忘，但是幾日之內，隻要見過某人一麵，就絕不會忘。
李思覺得奇怪的就是，他在東側樓梯上撞到的人，明明就是住在二樓西側的客人。
而且，這客人的功夫也絕對不弱。李思因為在思考事情，一時不查撞上了人，就很少見了，而這位客人居然也沒有躲閃。
不過李思也沒有想太多，反正他們隻在這客棧住兩日，趙嫣也有交代，不要惹是生非。所以他搖搖頭，向店小二問清了道路方位，就去買東西了。
悅來客棧三樓玄字號客房內，林久一人坐在角落裏擺弄著象棋棋盤，棋盤邊上還有幾本攤開的棋譜。
單看麵相，尋常人絕對不會想到，這個儒雅隨和的人竟然會是名震關西的賊頭林久。
房間裏或坐或臥著幾個大漢，一看就知道功夫不錯，氣息剽悍，和林久身上的書卷氣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這時，一個賊眉鼠眼的人推門而入，隨手關上房門，抓起屋子正中央八仙桌上的茶壺，直接牛飲起來。
“哎呀，大哥，我剛才看著一夥肥羊啊。”
“多大的肥羊？耗子，你可看清楚了？”邊上躺著的一個大漢聞言，立刻坐了起來。
“大肥羊啊！我耗子是誰，還能看走眼？”那賊眉鼠眼的人擠了擠眼睛，坐到了那大漢的身邊，勾肩搭背，指手畫腳。“我一眼掃過去，這路人身上有幾兩幾文，我都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打邊上飛過去一隻蚊子，我都能看出公母。上回咱們劫的知府的家眷，明明喬裝打扮，不還是讓我一眼給認出來了。”
“說起來就晦氣，”那大漢一把推開賊眉鼠眼的耗子，走到八仙桌邊坐下，“要不是你小子亂說，咱們也不會去劫那知府家眷，也就不會引來六扇門的條子和鉤子，現在也不用背井離鄉了。”
“這也不能怪我啊，當初不是你們一聽知府家眷就綠了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劫了來。”耗子馬上跟著也坐到了桌前，二人頓時吵鬧了起來。
“好了！”林久輕輕一拍手上的棋子，桌前的二人頓時噤若寒蟬，屋裏其他的漢子也紛紛坐正了身體。
“我們現在不比往日，大家不要多事。”
“是，大哥。”
林久緩緩地點了點頭，又說道：“這趟出來，咱們也帶足了金銀，要是有誰手癢了，自己拿些，邊上不遠就有賭館青樓，盡管去玩。唯獨有一樣，就是不能鬧事。誰要是鬧了事，惹來了六扇門，別怪我不客氣。”
屋裏的漢子紛紛點頭稱是，唯唯諾諾。
隻有耗子還在低聲嘀咕著，“當初綁知府家眷那一票就掙了幾萬兩，這次的肥羊估計更大，哎，真是可惜了。”
李思在貓牢關的商市轉了幾圈，便回到了悅來客棧。
客棧之外，他抬頭一看，卻看見二樓有個客房，窗戶上都是水氣，霧氣蒙蒙地，看不清楚。他沒有在意，就進了客棧。
剛一進二樓洪字號客房，就看見趙嫣抱著一大桶麥酒在豪飲。而沐姑娘則坐在窗下看書，陽光從窗中灑落，映在她身上，安穩沉靜。
李思眨了眨眼睛，把手頭的東西放下，便向趙嫣做起了匯報。
“老板，東西我都買回來了。
李師傅炸麵、鍋盔等各色能放住的麵食點心，統共買了三十斤，約是六錢銀子。
肉幹、幹腸、臘腸等肉食，一共買了二十斤，約是八錢銀子。
果脯、糕點、水果等各色小食，都是包好的，約莫七八斤的樣子，共三錢銀子。
又買了麥酒、烈酒、雄黃、驅蟲、避蚊等藥物，花了三錢銀子。
一共是花了……”
“行了行了，”趙嫣擺了擺手，又端起酒桶喝了一大口，“有個數就行了，自己記到賬上去拿錢。”
李思歎了口氣，很懷疑自己沒來之前，趙嫣到底是怎麽走鏢的。
一旁的沐姑娘突然笑了起來，問道：“五六十斤的東西，咱們吃得了嗎？”
李思想了想，說道：“肯定是夠得。”
“自貓牢關向東，道路就好走多了。而且州縣密集，咱們就能一天都行進，直到晚上再投宿，所以速度能快上不少，因此三天就能趕到大梁。我大致算了算，這六十斤的糧食肯定是夠得。即便有意外，路上也可以再買一些。”
“我是想說是不是多……，嗯，算了。”沐姑娘無奈的搖了搖頭。
“哈哈哈哈。”邊上的趙嫣又笑了起來。“沐姑娘你還真是個大小姐啊。這天底下地習武之人，哪個不是食量驚人。也就是李思這小子沒怎麽練過外功和硬氣功，不然這幾十斤的東西還不夠他一個人吃的呢。”
話一說完，趙嫣把喝光了的酒桶扔到一邊，盤膝而坐，開始打坐運功。
李思收起酒桶，還是說道：“老板，酒後血氣激蕩，練功的話容易運岔了氣，還是等酒醒了再練功吧。”
“你懂什麽？”趙嫣看了他一眼，“對了，你一會兒記得去跟客棧老板說一聲，讓他備上幾桶酒，走的時候我要帶上。”
“那個，老板，咱們的馬車也不大，裝上酒桶就更擠了。再說酒哪裏都能買，客棧裏的酒還貴一些，咱們不如在路上再買。”李思把酒桶擺到一邊。
“我這酒啊，路上還真買不到。你快去跟老板說好，別磨蹭。”
“是是是，好好好。”李思無奈，隻好走出房間，下樓去訂酒。
他一出門就看到一個賊眉鼠眼的人，正在走廊上晃悠。李思跟這人打了個招呼，就下了樓去。他隱約記著，這人好像是住在三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