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肝腸寸斷

  「你做什麼?!」藺傲一驚,上前想要阻止,卻被初墨玦攔住。


  一旁的雲澈似乎明白青陽子在做什麼,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動作,注意著他的面部神情。


  青陽子掌心按在風雲烈心脈處,探查了一番之後神色一松,唇邊勾起一抹得意與欣慰。


  「好小子,幸虧我教了他龜息術,遇到要命關頭,方能不負昔日修鍊之苦。」


  「道長,」初墨玦眸光一亮,「你的意思是……」


  青陽子一手按在風雲烈胸膛上,一手笑眯眯地捋著山羊鬍子:「他身體已自動進入龜息狀態,不會死……咦?!」


  他忽然神色大變,滑稽的五官都緊繃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內力呢?」他瞪著眼睛,似難以置信,手掌探了又探,「內力呢,怎麼會沒有了,這小子到底做了什麼,怎麼會內力盡失?!」


  眾人原本因為他之前的話而心中略松,此時又被他驚得緊張起來。


  初墨玦心中一緊:「道長,烈他……」


  「他到底遇到什麼事了?」青陽子驀地轉頭瞪著他,「你們到底還有什麼事沒告訴我的?」


  初墨玦噎了一下,藺傲搶著回答:「烈之前和另一個古武高手決鬥來著……」


  「他輸了?」青陽子立刻問道。


  「沒有,」回答的人是雲澈,當時他親眼目睹了那場生死對決的全過程,「那人一敗塗地,我哥毫髮無傷,只是後來為了救團團,才替他擋住了子彈。」


  青陽子瞪大了眼睛:「子彈是什麼玩意兒?是十分厲害又陰損的暗器?」


  「不是……」藺傲又接過了話頭,「是手槍……呃,就是類似於弩箭一樣的武器。」


  「弩箭?」青陽子聞言,大搖其頭,「不可能,外傷不會導致他內力盡失。」


  看著風雲烈蒼白虛弱的俊顏,青陽子的臉也微微泛白。


  「……糟了,這下是真不妙了,糟了糟了,真是糟糕透頂!」


  初墨玦心中一陣緊縮,手心裡都捏出冷汗:「道長,你的意思是……你剛才說烈處於龜息狀態,這跟內力盡失有什麼關聯嗎?」


  「當然大有關聯!」青陽子擰起了眉毛,「龜息術是救急保命的功法,修鍊之人必須具備我道家內功才可習練,於極度疲勞或瀕死之際才可觸發,身體狀態恢復時,體內真氣會有所感應,自發循環一個大周天之後,方可復甦。」


  「你的意思是說,烈要有內力護體才可解除龜息狀態,那……」初墨玦語聲一滯,「那如果沒有內力了呢?」


  「沒有內力……」青陽子八字眉耷拉下來,「那他……他就沒辦法醒過來……」


  這句話,雖是青陽子低聲的嘟囔,卻如同在眾人心頭砸下重重一錘,雲澈甚至覺得喉頭處都泛起一股腥甜,對他來說,從小到大,風雲烈才是他最親的親人。


  一片死寂中,唯有藺傲的吸氣聲清晰得能讓人聽出那一陣微顫。


  「醒不過來……那……那烈會怎樣?」


  ……


  雖是被初墨玦銀針刺穴而昏睡過去,但俞團團仍是睡得極不安穩,一直守在她身邊的龍御,見她小臉煞白,透著一臉痛苦掙扎之色,心中不由一顫,不敢再任由她陷在噩夢之中。


  「小奶貓,醒醒……」他伸手輕撫著她蒼白的小臉,柔聲輕喚,「醒一醒,別怕,只是噩夢而已,醒過來就好了,快醒醒……」


  「風雲烈!」俞團團纖弱的身子微微一抖,猛地睜開了眼睛。


  看清眼前的一切,她有些茫然:「我怎麼在這裡,我不是……」她扭頭看到龍御,眨了眨眼,有些清醒過來,「龍御,我怎麼……啊,我怎麼會睡著了,風雲烈呢,他怎麼樣了,他人呢?」


  她撐著身想要坐起來,龍御連忙扶住她,柔聲勸道:「你才睡醒,別急著起來……」


  「不,風雲烈呢?」俞團團回想起噩夢裡的零碎片段,不安地睜大了眼睛,「快告訴我,風雲烈呢,他還在急救室里嗎,他人呢?」


  「他……還在急救……」


  龍御猶豫的回答,讓俞團團驀地感到強烈不安,她騰地起身就跳下床,光著腳丫就要往外跑。


  「別……小奶貓,先把鞋穿好。」龍御攔腰抱住了她,語聲微澀,「你心疼別人的時候,也別讓我心疼。」


  這苦澀的話語,讓俞團團心頭一酸,沒再掙扎,乖乖地由著龍御將她抱回床邊坐好,看著這妖孽般不可一世的男子屈下傲慢的膝蓋,低下桀驁的頭顱,只為給她好好穿上鞋子。


  「龍御……」她盯著那形狀好看的頭頂,視線微微模糊。


  「行了,」龍御幫她穿好鞋子,若無其事地起身,伸手拉起她,「走吧,我帶你去急救室那邊看看。」


  病房與急救室在一層樓里,距離很近,一出病房門就能看到急救室的大門。


  俞團團一走出病房門,一眼就看到急救室的門正被人推開,一架手術轉運床從內推了出來。


  「風雲烈!」俞團團立刻跑了過去,急切又激動。


  白色被單下,是白玉雕琢般的人,是之前縈繞在噩夢裡,一步步漸漸離她遠去的身影,如今就在她眼前,讓她鬆了一口氣,想要笑,淚水卻不知不覺從眼角滑落。


  「風雲烈……」她伸手,觸到如冰似玉般的面頰,涼得讓她心驚。


  「他沒事了,是不是?」她抬眸,朝一旁的初墨玦望去,「初墨玦,子彈取出來了,他就沒事了,是不是?」


  初墨玦閃躲開她期待又信任的目光,一陣慚愧自責,張了張嘴,竟發不出聲音。


  「丫頭,」藺傲扶住有些站不穩的小女人,「你別……烈他……他……」


  「他不會有事的,對不對?」俞團團目光轉向藺傲,語聲卻微微顫抖起來,她又望向初墨玦,固執地再次詢問,「初墨玦,你說,是不是?」


  初墨玦無法再迴避,垂下長長的眼睫,遮掩住內心的疼痛與絕望。


  「對不起,團團,我……無法喚醒他。」


  「無法喚醒?」俞團團怔怔望著他,「……什麼意思?」


  初墨玦緊緊抿了抿唇:「我……」


  「徒兒媳婦,」走在最後的青陽子,見不得這般吞吞吐吐,不耐煩地扒拉開初墨玦,擰著眉毛沖俞團團說道,「你有個心理準備,這混賬小子,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俞團團似沒聽懂他說的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垂眸去看病床上無聲無息的風雲烈,又是好半天,她才緩緩搖頭,再搖頭。


  「不,他會醒過來的……」她喃喃出聲,語聲漸漸變大,「上一次,他也是這樣,他會醒的,會醒的!」


  「他之前進入龜息狀態,可以仗著渾厚的內力很快蘇醒,可現在……」青陽子瘦削的臉綳得緊緊的,原本滑稽的五官透著頹然與哀傷,「他怎麼會內力盡失,我教他龜息術時,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這一點,好不容易追索到他魂魄重生,耗費了我們六位師兄弟一生的精力,只為捨不得這個徒兒,只為他這一世能不負為師所望,可為什麼……」


  青陽子說著說著,已近乎喃喃自語,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這混賬小子,上一世他為愛自絕,這一世又是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俞團團怔怔聽著,不停地搖頭,搖頭,她不信,不信!青陽子神神叨叨,他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信!

  「不會的,你會醒過來的,你絕不會丟下我和小糰子的,不會的……」她搖頭,輕輕撫摸著風雲烈如玉般冰冷的面頰,「風雲烈,我還忘了告訴你,我們又有小小糰子了,你不會丟下我們的,對不對?你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會的……」


  龍御一直咬牙不語,此時再也聽不下去,上前一步剛想開口,卻被雲澈橫臂攔住。


  兩個大男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深沉又複雜的疼痛與無奈……


  「道長,」藺傲似突然想到什麼,「你……你不是有內力嗎,你可以幫烈醒過來啊!」


  青陽子瞥了他一眼,似很不情願回答他這樣愚蠢的問題。


  「我要是能讓他蘇醒,還不早就動手了,需要你提醒?」他一臉不耐煩與氣惱,也不知是在惱藺傲,還是惱了自己,「龜息狀態下,任何外力的介入,都只會適得其反,弄不好反而會要了他的命!」


  俞團團的小手僵在風雲烈的面頰上,她眨了眨眼,淚水似已乾涸在眼眶中。


  她微微俯身,仔仔細細地看著眼前那俊美不似凡人的俊臉,他安靜地似一座白玉雕像,能千年萬年這樣安睡下去,滄海桑田,風霜雨雪,也無法損毀他一分一毫的完美無瑕。


  她的心忽然也安靜了下來,縱使始終難以置信,縱使已肝腸寸斷,她卻忽然就平靜了下來,不再掉一滴眼淚。


  「我明白了,風雲烈,你一定是太累了,所以不想醒來。」


  她靜靜地望著風雲烈,靜靜地說著,唇邊竟浮出一絲淺淺的弧度。


  「沒關係,我會陪著你的,這一生,你醒還是不醒,我都會陪伴在你身邊,這一次,我們一定要長相廝守,不要再天人永隔,更不要再相隔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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