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驚濤駭浪
“雲澈學長……”水柔低頭,根本不敢直視眼前的男子。
“她……跟你道別了嗎?”頭頂上傳來的聲音,似隱忍著某種極為複雜又固執的情緒。
水柔怔住,不明白他為什麽問這個,忍不住抬眸看向眼前的男子,卻立刻被他沉鬱至極的眉目所驚到,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說話!”雲澈聲音一沉,似乎已快失去耐心。
水柔一驚,連忙回道:“沒有……我沒有見到團團,她隻是給我留了一封信,說是要離開一陣子,之後會跟我聯係,我……”
水柔說著,神色又黯然下來:“我打她的手機,已經打不通了,根本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裏,更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離開……”
雲澈緊緊抿唇,那雙星眸黯淡得失去了所有光彩,垂下眸光,看著手裏攥著的那條青金石項鏈,一言不發,忽然扭頭就走。
水柔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快速坐進了車子裏,又砰地一聲關上車門,隨即,便聽到油門踩到底的聲音,車子箭一般從她身邊開過,掠起的一陣疾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碎發,也頃刻吹亂了她的心。
雲澈轉身上車的動作極快,可本就十分關注他的水柔還是在這一瞬裏,敏感地察覺到他的異樣,那一轉身的背影,莫名的孤清蕭索,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受傷與失落。
水柔隱隱明白了些什麽,心中升起複雜難言的情緒,怔怔立在原地,看向雲澈離開的方向,他的車子早就無影無蹤,她卻仍望得癡了。
癡癡遠望的女孩,絲毫沒有注意到,就在她跟雲澈對話之時,一輛車子從他們身旁開過,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山莊大門外。
司廉坐在車內,將不遠處的那兩人看得清清楚楚,直到雲澈開車離開,他才推門下車,看向那個癡癡遠望的女孩。
他本想朝她走過去,卻忽然邁不開腳步,看著那女孩癡癡的背影,心頭似深深塌陷了一處,淪陷,失落,又無力自拔……
風雲烈走出那間舞蹈練功房,來到書房門口時,卻忽然不想進去,一轉身下樓,走去了臥室。
臥室裏十分安靜,可他卻總覺得有些異樣,一扭頭看向沙發那邊,眸光頓時一晃。
沙發裏,那隻失寵已久的大熊不見了。
他似想到了什麽,連忙走去打開衣櫃,又走去衣帽間查看,心頭越來越空,越來越荒涼。
她真的走了,走得幹幹淨淨,隻帶走了她住進來時帶來的那些東西,而他買給她的所有東西,以及後來添置的一些生活小物,她一樣也沒帶走。
房間裏,仿佛還留有她那可愛又好聞的隱隱奶香氣,他深深地呼吸,貪戀得想要一聞再聞,可是卻知道,這一縷氣息會越來越淡,很快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身體裏,仿佛被抽走了極為重要的東西,像是靈魂都離體而去,風雲烈無力地呆站在那裏,連思維都如同抽離了似的,大腦一片空白。
呆站了不知多久,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低眸,下意識地接通了電話。
“先生,”電話那頭傳來司廉的聲音,“我已經安排了幾名保鏢坐飛機前往岑島,他們會在那裏等待上船,保證盡全力保護好少夫人的安全。”
電話那頭的司廉,沒有聽到風雲烈的任何回應,隻好繼續說道:“還有一些公司裏的事情,本來想要當麵向你匯報,但……”
他清朗的聲音忽然黯了黯,似有些無力。
“但我現在……有些私事要處理,先生如果不急的話,我之後再來山莊向你請示。”
風雲烈聽著,仍是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時,他才注意到另一隻手裏一直緊攥著的那份離婚協議書,慢慢拿起,翻開,字如其人,玲瓏可愛,卻生生刺痛了他的雙眼。
協議內容十分簡單,隻寫了因性格不合所以協議離婚,並寫明女方淨身出戶,什麽也不要,結尾處是俞團團的簽名,很清晰,很正式,甚至還在姓名處印下了一枚紅色的指印。
胸腔一陣猛地緊縮,風雲烈幾欲窒息,眼前幾乎一黑。
“餘生……請多多關照。”
同樣的簽名,同樣的指印,那時,女孩含淚強笑著,遞上那張婚前約定……
其實,他那時就該明白,那樣一個勉強的開始,本來就不應該,可他卻步步緊逼,生生強求,最終種下如此絕望的惡果……
滿心悲怨痛憤,如玉琢般的精致手指,不知覺地痙攣,攥緊,內力憤然傾吐,掌心裏的那份協議書頓時碎成粉末,簌簌落了滿地……
無論山莊裏發生多大的動靜,西園的小佛堂裏始終平和寧靜,青銅蓮花鼎爐中檀香嫋嫋,供桌上燈燭長明。
雲竹心撚著佛珠的手指停頓下來,抬眸看向蓮花寶座上手持淨瓶的觀音菩薩,虔誠恭敬地微微頷首,默念了一句佛偈,這才轉身,緩步走出佛堂。
還未走近主宅,遠遠便看到藺傲與初墨玦自主宅中走出,相繼離開。
雲竹心微微蹙了蹙眉,卻沒多想,走進主宅時卻忽然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迎過來的祁伯。
“少爺在家裏?”她問。
祁伯連忙點了點頭:“是,少爺已經回來好一會兒了。”
雲竹心微蹙了眉心,隱隱感到不對勁,不由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這……”祁伯神色複雜起來,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解釋,隻好說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少爺這會兒好像在臥室裏,夫人不如……親自找他談談?”
雲竹心看著祁伯複雜的神色,明顯感覺到有事發生,於是不再多言,徑直去了樓上。
輕輕敲了敲兒子臥室的門,裏麵卻無人應聲,雲竹心眉心微蹙,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走進幾步,便一眼看到兒子頎長的身影默默佇立在窗前,對她的走進似乎一無所覺,而他腳邊的地板上,滿地細碎的紙屑。
雲竹心目光落在碎紙屑上,眉心蹙得更緊。
“發生什麽事了?”她直截了當地問道。
風雲烈聞聲轉過身來,看到了自己的母親,他原本有些渙散的眸光忽然一凝,似想到了什麽,心頭隻覺狠狠一縮。
雲竹心眼看著兒子忽然麵色大變,心中不由也是莫名一顫,連忙問道:“烈兒……你怎麽了?”
風雲烈直直地盯著她那雙天生清冷的冰眸,隻覺心中似卷進漫天冰雪,冷得他禁不住地渾身發顫。
“媽,珠兒當年落水失蹤……是你做的吧?”
這話一問出,雲竹心平靜的容顏頓時色變:“你胡說什麽?!”
“我一直就感覺到你還隱瞞了一些事,可是沒想到……”風雲烈臉色蒼白,嗓音發顫,一時竟說不下去。
雲竹心很快鎮定下來,絕美的容色上已無跡可尋,她淡淡問道:“你又知道了些什麽?”
風雲烈搖頭,看著自己的母親,卻覺得那麽冰冷又陌生。
“怪不得你那麽反感團團,怪不得你一直容不下她,媽……”他眸光中漸漸透出悲涼,“原來你一直清楚知道,她……就是珠兒……”
雲竹心冰冷的眸光猛地晃了晃,她立刻垂下眼簾,遮掩去眸底驚濤駭浪。
風雲烈清清楚楚地看到她掩飾的眸光,身形不由微微一晃,緊緊閉了閉眼,已無法再麵對眼前的一切。
“當時年少,不懂世間無數複雜的情感,現在想來……”他一貫清透的語聲漸漸沉濁,“當年你就恨她入骨,所以你那麽想除掉她,當年她的落水失蹤,你敢說……不是你的故意為之?”
“不是!”雲竹心眸光一掀,嘶聲反駁,瞪著自己的兒子,眸色又冷又厲。
“當年那的確是一場意外,我帶著她在江邊散步,誰知沒走幾步,這丫頭就忽然捂住頭喊疼,身體還劇烈顫抖起來,像是突發急病一般……”
雲竹心容色冷厲,聲音尖銳地繼續解釋著:“事發突然,我還沒回過神來,她就已踉蹌著落入了身旁的江水中,那裏是入海口,江水洶湧湍急,她一掉下去就立刻被江水卷走,我喊人相救都來不及!”
風雲烈怔怔聽著,想象著當時的情形,十二年前得知這件事時的那種心痛如絞,又再次襲上心頭。
不同的是,當年他根本沒仔細去聽母親都說了些什麽,隻一味深陷在失去珠兒的痛苦與自責當中,而現在,他仔細去想象著當時的情形,越想,心就越冷……
“媽……”他忽然開口,清冷的嗓音如冰如霜,“雖然是意外,但你也是故意的吧?”
“烈兒!”雲竹心眸光一寒,“你竟然還在懷疑我……”
“風臨山莊位於君城西郊,而那個入海口在東郊,要去那裏,需要橫穿整個君城……”
風雲烈幽深的瞳眸直直地盯著自己的母親,語聲很輕,卻似寒風拂過耳廓,冷得生疼。
“你那麽不喜歡她,怎會願意帶她出去玩?而且去哪裏不好,為什麽非要橫穿整個君城,帶她去那水流湍急的入海口處散步,媽,你當時是不是就已經存了心……要除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