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走火入魔
一張口,胸中卻似鬱結窒息,仿佛哽堵著一團堅硬的巨石,阻擋著他全身的力氣與滿心的憤怒。
這一瞬間,冷靜與理智頓時崩毀,風雲烈悲憤至極,不顧一切,猛地仰天長嘯。
帶著沉渾內力的嘯聲,穿透夜空,聲震山林,身周碎石簌簌滾落山崖,而手中的那份鑒定報告,更是被他猛然爆發的強大內力給粉碎,砰然散開,漫天飛揚,如同細雪一般,紛紛飄落。
之前本就心脈受損,一直沒有完全恢複,此時悲憤交加之下,體內真氣不受控製的亂竄,受損的心脈再遭重擊,風雲烈承受不住,一口鮮血猛地噴出,彌散開漫天血霧,淒迷又愴然。
他身形搖晃,踉蹌後退了兩步,胸腔劇痛,他下意識地捂住胸口,心知自己瀕於走火入魔,卻痛苦絕望地根本不想自救,任由失控的內息在奇經八脈中東闖西撞,霎時間,七竅流血不止,渾身骨骼咯咯作響,轉瞬就會爆裂開來……
幽幽的碧潭,忽然一陣清脆聲響,覆在水麵的薄冰莫名碎裂開,發出悅耳的撞擊聲。
而平靜的水麵突然泉湧一般,咕嘟咕嘟直往上冒,一陣嘩啦啦水聲裏,一道古怪的身影從水中一躍而出,伴隨著一句幽怨的嘟囔聲。
“為何又是從水裏出來,就不能變一個新花樣?無趣!甚是無趣!”
那古怪的身影,帶起一串水花,紮手紮腳地落在地上,一身衣袍已被水濕透,頭上的發髻也有些歪歪斜斜,看起來十分狼狽,但這古怪的衣著裝扮卻能讓人依稀辨出,這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似乎是個.……道士。
這古怪道士一落地,立刻呸呸吐出嘴裏不小心咬到的一根水草,又扒拉開眼前的一縷濕發,露出那雙耷拉著的八字眉,以及那隻滑稽又打眼的酒糟鼻。
小眼睛朝前一瞪,他立刻發現了前麵搖搖晃晃站立不穩的人影,眸光頓時一亮,一臉笑嘻嘻地走了過去。
“臭小子,幹什麽呢?”
他走過去,伸掌就拍向風雲烈肩頭,卻剛一觸及,手掌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彈開,力道之大,連他整個身子都被震退了兩步。
“你……”道士驀地一驚,隨即便感覺到剛才那股力道似不對勁。
風雲烈自小跟他習武練功,一身功力皆得他傳授,他當然十分熟悉這徒兒的內功路數,風雲烈向來冷靜沉穩,功力也自然沉渾穩固,可剛才那一下反彈之力,卻明顯有失控之感。
這一念之下,道士那雙小眼睛頓時瞪大了。
“走火入魔?”道士驚了,連忙飛身上前,“烈兒,快坐下!”
他運力於掌,立刻抵上風雲烈的背心,掌力一吐,隨即便感覺到那四處亂竄的內息,頓時急了。
“盤膝坐下,護住丹田,我助你導引真氣,快!”
然而風雲烈卻似恍若未聞,通紅的雙眸直直瞪著前方,卻眸光渙散,灰暗無神,他身形搖搖晃晃,七竅不斷湧出鮮血,看起來可怖又悲涼。
那道士眼見他充耳不聞,急得一腳踹向他腿彎,迫得他腿一軟坐倒在地,自己也連忙在他身後盤膝坐下,手掌一直抵在他背心之處,試圖幫他導引體內紊亂的氣息。
但很快,道士就震驚地發現,風雲烈完全不配合他的導引,任由全身真氣失控,他,似乎根本就沒有求生意誌。
“臭小子,你想死啊!”道士頓時氣急敗壞,破口大罵,“你這小混蛋,你要敢死,信不信我先打破你的頭?為師好不容易尋到你,將我們六位師兄妹的功法傾囊相授,你這是打算給我們白費了?”
道士氣得吹胡子瞪眼,唇上兩撇細長的胡須一起一落。
“到底什麽破爛事,值得你妄斷生念,你個混小子,上一世你就為情而自絕,這一世你竟然還敢犯渾?思定則情忘,心死則神活,師父們的教誨,你竟全都拋在腦後,逆徒,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
他掌心裏內力狠狠一吐,怒聲喝道:“跟我默念心法口訣,再敢違逆,為師親手斃了你這逆徒!”
隨即,他壓著聲音,喃喃念道:“五氣聚於中宮,三元攢於頂上,抱元守一,虛靈衝和,萬神羅列,百脈周流.……”
道士這一番怒其不爭的碎碎念,似乎真起了作用,處於渾渾噩噩之中的風雲烈,下意識的一攏雙腿,盤膝而坐。
道士感覺到風雲烈終於開始配合他的內力引導,這才微吐了一口氣,放下心來,心裏卻仍惱怒不休,掌心不斷輸出內力助徒兒理順亂竄的真氣,口中則仍罵罵咧咧地責怪著這個逆徒。
這古怪道士,內力修為已臻化境,內息周而複始,源源不絕,不斷輸送真氣,助風雲烈理順內息修複經脈,二人如此盤腿打坐運功,竟三天三夜而不休。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投射在那絕色傾世的眉眼間時,風雲烈終於睜開了眼睛。
纖長似羽的長睫輕輕翕合,那雙墨玉般的瞳眸映了滿天霞色,華美斑斕間,不盡深遠而通透,再無之前的混沌不清,恢複了一貫的冰冷與清明。
風雲烈眨了眨眼,封閉的五識漸漸放開,看清眼前峰林如簇雲煙繚繞,耳聽得身旁流水潺潺,他立刻便感覺到後背處抵著什麽,心中一動,扭頭看去,頓時一驚。
“師父.……”
那古怪道士滿臉疲倦,似精疲力盡的樣子,八字眉耷拉著,模樣看起來更加滑稽,有氣無力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
風雲烈驟然看見失蹤已久的師父,一時有些愣住了,薄唇張了張,還未來得及回話,卻見道士忽然渾身一抖。
“不好!”道士驀地睜大了眼睛,心中一慌,不由驚呼道,“糟糕,真氣耗損太甚,這是要被弄回去了……”
話音未落,道士身體就已急顫起來,原本清晰的身形竟漸漸模糊起來。
“師父!”風雲烈大驚,“.……怎麽回事?”
那古怪道士身形急顫,連說話的聲音都顫動不清了,模糊的神色間透出焦急與惱怒,竟又破口大罵。
“小混蛋,知不知道老子來一趟不容易,你這臭小子居然走火入魔,想謀害為師哇!渾小子,下次再來找你算帳.……”
他語聲越來越模糊不清,身形更是模糊到異樣,仿佛身周的空間都隨之而變形扭曲,看起來就像是要消失了一般,十分詭異難言。
風雲烈心中震駭,連忙伸手想要去抓住那道人,卻抓了個空,隻隱約感到空氣中似有什麽猛地一收,那道士的身形便似被吸走了一般,驀地消失無蹤。
風雲烈的手凝在了半空中,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峰頂,半天回不過神來,師父竟這樣憑空消失,他即使親眼目睹,也還是難以置信。
呆怔半晌,實在無法解釋眼前看到的一切,隻能猜想,師父本就不是尋常之人,這也許是他修**某種功法,至於他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風雲烈漸漸回過神來,耳畔似回響起一些隻言片語,那是他走火入魔神智不清之時,師父在耳邊的碎碎念……
“思定則情忘,心死則神活.……”
那些醍醐灌頂的話語,雖無法療解他心中絕望與傷痛,卻還是讓他心生愧疚。
“師父,對不起.……”
想到師父拚盡內力為他化解走火入魔之險,他麵有愧色,不由低聲喃喃。
半晌,風雲烈站起身來,望向峰林間一躍而起的朝陽,漫天霞光萬丈,透進他清明的眼底,光彩奪目,卻映不暖他眸底的冰涼淒愴。
他默然凝立,心脈之傷已修複,然而心底的瘡痍,卻再無藥可醫,恐怕,會極盡痛苦地伴隨他一生。
風雲烈仰頭望向那越來越亮的天空,心頭一片空洞蒼涼,新的一天,不會因為任何人的逃避而遲滯不來,所以他,根本無法逃避命運殘忍的捉弄,隻能……被迫麵對。
……
雄風大樓。
“卿小姐?”
卿玉暖剛一走出電梯,迎麵就聽到一聲驚訝的輕喚,她抬眸,看見電梯門外神色訝然的司廉,立刻收斂心神,唇邊露出微微笑意,朝他點了點頭。
司廉卻仍有些驚訝地察言觀色。
卿玉暖已經三天沒來過雄風大樓,此時見她那張清麗容顏有些蒼白憔悴,神色間也似乎有些恍惚,司廉連忙關心地問了一句。
“卿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卿玉暖唇邊仍掛著得體的淺笑,點頭道:“是,我有些感冒,這幾天在家裏休養。”
她說著,似不想再多言,轉頭就往風雲烈辦公室走去。
司廉一愣,連忙叫住了她。
“卿小姐,先生不在辦公室,他也好幾天沒來上班了。”
卿玉暖聞言微微一怔:“烈他.……去哪兒了?”
“我不清楚,先生沒有交代,”司廉搖頭,眸光中閃過一絲複雜,“他也許……是有私事要處理吧。”
卿玉暖心中一動,美眸不由一轉,一絲帶著嘲諷的冷笑隱隱浮現在唇邊。
嗬,風雲烈.……該不會是已經跟俞團團攤牌了吧?
正得意猜測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卿玉暖低眸朝手機屏幕上一看,來電顯示竟然正是風雲烈。
莫名似預感到什麽,她心中驀地有些激動起來,憔悴的臉色都不再那麽蒼白了,吸了口氣,她穩了穩心神,這才淡定自然地接通了電話。
“喂,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