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一簾幽夢

  隨即,司廉便轉身要走,他莫名地想要趕**開,這沉鬱的氛圍,壓抑地快要讓人喘不過氣來。


  卻隻轉身邁出兩步,就又被身後那把澀啞的嗓音喚住。


  “司廉,記住……”風雲烈艱難地吩咐,“這件事.……絕密!”


  司廉心中又是狠狠一顫,他使勁點了點頭:“是,我明白!”


  司廉心頭似壓了一塊巨石,沉重難抒,疾步拉開辦公室的門,剛想呼出一口氣,卻差點撞到正要進門來的人。


  “呃……卿小姐?”他驚了一跳,連忙頓住腳步,生怕撞上門口的人。


  卿玉暖抱著一遝文件,手抬在半空,似正要敲門,見到司廉開門出來,她連忙退後了一步,有些驚魂未定的模樣,但眸光一閃,很快便恢複過來,唇邊淺淺一笑,緩解眼前的尷尬。


  “好險,差點撞上。”她語聲溫柔,微笑看著司廉,“司廉,有急事麽,怎麽急匆匆的?”


  “呃,沒……沒什麽事……”司廉心中淩亂,隻得含糊地敷衍了一句。


  卿玉暖淡淡一笑,不再說什麽,繞開他就往辦公室裏走,司廉見狀一驚,下意識地一伸手,攔住了她。


  卿玉暖似有些詫異,詢問地看向他:“怎麽了,還有事?”


  司廉心知風雲烈現在的狀態很不好,他一定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打擾,所以連忙說道:“那個.……先生他現在很忙,有什麽事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說著,他已經反手帶上了門。


  卿玉暖聞言,眸光晃動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不打擾他了,”她說著,低頭朝懷中的文件看了一眼,“我這裏也沒什麽重要的事,等烈有空時再說吧。”


  司廉見她說完便轉身走開,不由心中一鬆,長長呼出了一口氣,隨即,麵色又變得凝重起來,眉心微蹙,轉身就朝電梯走去。


  而背過身走開的卿玉暖,那溫婉淡雅的麵色立刻就變了,仿佛滿臉的難以置信,滿眼的不可思議,她似乎心神俱亂,埋頭朝前走著,不知不覺地就走進了樓梯間裏。


  一層又一層的樓梯旋轉而下,她的腦海裏也仿佛卷起幽深的漩渦,神思恍惚間,她竟走到了地下停車場才回過神來。


  站在無人的停車場,她下意識地朝四周看了看,那對如水美眸漸漸變得冰冷,唇角邊忽然揚起一彎狠絕的弧度。


  她不再猶豫,拿出手機就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耳邊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隻是輕輕一聲“喂”,微微上揚的尾音,優雅動聽。


  “幫我一個忙。”卿玉暖直截了當地說道。


  電話那頭稍稍沉吟了一下,隨即,那道低沉好聽的男聲緩緩回複道:“幫忙可以,但你知道的,需要付出代價。”


  卿玉暖眸光狠狠一縮,似下定了決心,咬牙說道:“我明白,無論什麽代價都行,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為好聽的輕笑。


  “.……好。”


  無人可窺見的陰暗處,一股詭譎的暗流無聲無息地湧動,而光線明亮的總裁辦公室裏,卻沉寂得仿佛時間凝固。


  風雲烈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整個人仿佛也凝固了一般,那雙失去深度的眼眸,迷茫地看向虛空之處,仿佛穿越了久遠的時光。


  從小,他就敏感地察覺到,他的父母並不恩愛,他們之間似乎存在著情感矛盾,家裏氛圍因此總是沉悶壓抑,讓他很想逃避。


  所以,當年他心甘情願跟隨師父避世玉筆峰上,專心習武練功,每年隻在春節時才回家幾天。


  雖然對父母的事了解得不多,但慢慢也知道了,雲竹心與風尋的婚姻並非相愛結合。


  當年風尋的父親曾被雲山所救,為感恩讓風尋迎娶了雲竹心。


  風尋被逼成婚,對雲竹心一直客氣淡漠,但雲竹心卻是一直癡戀風尋,終於遂了心願,卻始終得不到他的心。


  風雲烈十六歲那年回家,家裏忽然多了個六歲的妹妹風凝珠,雲竹心很不喜歡她,恨恨地告訴風雲烈,這是風尋在外麵養的小三生下的孩子,那小三已經死了,所以風尋將遺落在外的女兒接了回來。


  那一年的春節,風雲烈沒有見到父親,直到他離開風臨山莊,風尋都一直外出未歸。


  風雲烈無意中聽到傭人談論,才知道父親不相信那女人死了,一直在外苦苦尋找。


  盡管雲竹心十分厭惡這個私生女,但這個可愛又嬌憨的小女孩卻走進了風雲烈冷淡的心,仿佛終於有人補充了這個家庭裏應該有的那份屬於女性的柔軟情感,溫暖了他空虛的心房。


  兩兄妹的感情,在短短十幾天裏迅速發展,妹妹的懂事與依賴,讓風雲烈想要一輩子嗬護愛惜。


  可是一年之後,當他再回家時,家裏卻已經天翻地覆。


  風尋攀登珠峰時不幸遭逢雪崩,而在他遇難的同一天,妹妹也落水失蹤。


  當時的風雲烈隻覺天崩地裂,父親的離去讓他覺得天都快要塌了,妹妹的失蹤,更是讓他痛徹心扉。


  母親告訴他,妹妹是不慎落入了入海口處的江水裏,水流湍急,很快就將她卷走,又適逢冬季,江水冰寒刺骨,那女孩……已絕無生還的可能。


  妹妹的離去,讓風雲烈痛不欲生,也不知道為何,他對這個妹妹仿佛有種深刻在骨子裏的情感,一旦失去,如同刮骨抽髓,痛苦得無法言說。


  那麽依賴他的小女孩,那麽脆弱無助的一條小生命,在遭逢大難時,他卻不在她身邊,風雲烈每每念及,就痛悔悲傷之極,即使過去了這麽多年,始終無法釋懷。


  眼前,仿佛一直晃動著妹妹那張可愛的小臉,尤其那雙烏溜溜如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那麽靈動又俏皮,一如他初見俞團團時,抬眸驚見的,那雙熟悉得入心入骨的眼睛.……

  腦海裏,妹妹的麵容似乎與俞團團的臉慢慢重合在一起,風雲烈驀地閉上眼睛,難到她真的是……

  不,當年妹妹落入那樣湍急又冰冷的江水裏,她年紀幼小,又不會遊泳,不可能再.……

  風雲烈心頭忽然一震,一段有些忽略了的記憶驀然湧上心頭。


  那次他與俞團團在江邊散步,她莫名頭痛,她的後腦有曾經受創的痕跡,她怕水,她怕黑……

  風雲烈猛地站起身,心慌得根本坐不住了,他猛然轉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城市布滿陰霾的盡頭。


  修長如玉琢般的手指,不知覺地在身側微微顫抖,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平生第一次感到無邊的恐懼,第一次感到自己.……就快要崩潰.……

  夜半,獨廬。


  一陣清寒的微風忽然一掠而進,拂動了粉色的紗簾,掀開一簾幽夢。


  沉在不安睡夢中的女孩,即使懷中抱了一個大大的軟枕,卻仍似沒有安全感,嬌小的身子蜷縮著,秀氣的眉心輕蹙著,睡得並不香甜。


  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默立在她床前,尊貴如黑夜中緩緩步來的天神,優美似千年天山冰玉雕琢成的神像,盡收世間最為精致美好於一身。


  然而他那雙眼睛,卻似凝結了世間萬千憂愁,深切難解,如同遙遠雪山之巔終年不散的雪霾。


  他俯身,深深凝視著女孩的睡顏,用無比矛盾又愛憐的眸光,描摹著她可愛嬌美的小臉,停留在那緊閉的眼睫上,怔然良久。


  半晌,他才默默伸出手去,輕撫她柔順如瀑的頭發時,也悄然獲取了她幾根發絲。


  如玉琢般的精致手指微微一滯,憂傷的眼眸中漸漸凝結出難以抑製的繾綣深情,忍不住想要輕撫她嬌嫩可愛的小臉,卻忽見女孩嚶嚀一聲,翻了個身,似要醒轉。


  他眸光一黯,不舍之至,卻仍退開一步,無聲無息間,已閃身不見。


  俞團團感覺到臉頰旁似有微風拂過,她緩緩睜開惺忪睡眼,下意識地扭頭看向窗邊。


  清冷的風自窗外悄然鑽進,粉色的紗簾悠悠地隨風飄動,俞團團看了又看,一陣心神恍惚。


  自從住進獨廬,她好像總是會產生這些可笑的幻覺,總覺得每晚他都似來過,可一睜眼,滿室的空寂便總是無情地嘲笑著她的癡心妄想。


  心房裏一陣挖空了一般的疼痛,她坐起身,蜷膝抱著自己,就像每晚半夜醒來時一樣,怔怔望向窗外。


  清冷的風似乎能稍稍冷卻心頭的痛,女孩撫著空落落的心口,失神地看向黑暗深處,已無心去計較睡前是否關過窗戶,也無心再去分辨幻覺與睡夢……

  清晨,俞團團是冷醒的。


  開著窗睡了一夜,盡管室內有暖氣,但她身體虛弱,還是禁不住一點點的寒意入侵。


  她坐起身來,昨晚半夜醒來發呆,都不知道是怎麽又睡著的,這些天來她幾乎都是如此,半夜醒來坐著發呆,然後又不知不覺地睡著,每天都似乎過得渾渾噩噩。


  此刻,她把自己偎在被子裏,想要暖和一會兒再下床。


  可是忽然的,她心中就湧出一陣說不出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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