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不離不棄

  心情複雜的蘇琰,一直站在原地看著俞團團的背影漸漸遠去消失,茫然失落地站了好半天,一時間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他心裏竟生出一個莫名的念頭,俞團團也許是臨時有事往忘憂湖那邊去了,如果她還要去雲澈工作室的話,必然會原路返回,那麽,他站在這裏多等一會兒,就還能再見到她一次。


  被這個傻乎乎的念頭支撐著,蘇琰竟真的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暮色降臨,他身上被冷風吹透,才忽然驚覺,這麽長時間,為什麽俞團團一直沒有從那邊走回來。


  忘憂湖那個區域,是一片獨立的校區,隻有一條路通向那裏,如果想要去雲澈工作室的話,俞團團隻能是原路返回。


  可是她去了那麽久一直沒回來,那邊幾乎荒無人跡,她去哪裏做什麽?她剛才還心急火燎地要去工作室,生怕遲到的緊張樣子,難道這會兒又不急了?


  蘇琰越想越覺得不對,心裏竟隱隱生出不安,腳下已先於意識支配的,邁步往忘憂湖方向走去。


  一路越走越快,最後竟跑了起來,心裏莫名地發緊,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在緊張什麽。


  還未走近,湖麵上特有的潮濕的寒風便已撲麵而來,嗚嗚風聲裏,忽然傳來一聲隱隱的水聲,蘇琰驀地腳下一頓。


  那聲音,聽來像是有什麽落入水中……


  天色昏暗不明,隨著撲通嘩啦的水聲,視線中,前方湖畔旁一株柳樹後有黑影一閃,蘇琰心中大驚。


  “團團!”他大聲喊道,急奔過去。


  人影……落水聲……


  那一刻,蘇琰下意識地將那道黑影看做是俞團團落水時的身影,心中驚慌至極,根本來不及細想,衝到湖邊毫不猶豫地就跳下水去……


  冰冷刺骨的湖水自四麵八方猛地撲攏過來,體膚還未感到那浸人的寒意,俞團團心底深處卻已湧起一股莫名的無法抗拒的恐懼。


  那是一種沒頂而來的絕望,是得不到任何回應的無助,後腦處仿佛傳來一陣猛烈的鈍痛,痛得她張了嘴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反而不斷地嗆進冰冷至極的湖水。


  如果不是還存了一分求生的理智,她可能連掙紮求救的力氣都沒有了,莫名的恐懼擢緊了她無力的身體,僅存的那一分理智隻來自於她所愛的那個男人。


  每一次都是他將她從這樣的恐懼中拯救出來,每一次都是他伸手將她拉進自己溫暖的懷抱中,給予她最為安全有力的依靠,所以她拚命伸出手去,拚命地想要觸到他溫暖的掌心,然而絕望的窒息與冰冷的黑暗漸漸沒頂而來,她伸出的手再也無力揮動……


  一隻手驀地抓住她緩緩沉入水麵的小手,猛地一拉,將她從水中拉拽出來,緊緊地抱在懷裏。


  “團團……團團……”


  隱約又模糊的聲音傳來,熟悉又遙遠,卻仿佛是照進黑暗的一束光亮,驅散了心頭的絕望與恐懼。


  是他嗎?

  他終於來了……


  俞團團心中一鬆,緊繃的意識終於放心地陷入混沌之中……


  蘇琰緊緊抱住昏迷的女孩,心疼得像是被無數冰刀在劃割,意識中還籠罩著巨大的恐懼與後怕,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再晚來一步,會是什麽樣的可怕後果。


  他拚命抱緊懷中的女孩,像是從死神手裏搶回了稀世的珍寶,雙手抖得不成樣子,卻仍拚了命地抱緊她,拚命地將她抱上岸去。


  天色已幾乎全黑下來,這裏沒有路燈,光線暗得幾乎看不清眼前人的五官模樣,可是他仍能看清懷裏女孩慘白得嚇人的小臉。


  溺水之後如果不緊急施救,仍會有生命危險,這個常識,即使蘇琰現在驚慌至極,仍沒有忘記。


  他連忙將俞團團平放在地上,剛想幫她進行心肺複蘇,手還未按到她柔軟的胸脯,人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拉開了。


  “你……”蘇琰大驚,一個踉蹌退後,眼前人影一閃,即使光線昏暗,他也一下就認了出來,“學長?”


  雲澈一路狂奔而來,胸口勉強痊愈的傷處像是要再次裂開一般,可他卻完全顧不得,強烈的不安讓他對自己身體上所有的感覺都麻木掉,腦海裏隻閃動著那個嬌小的身影,那張可愛至極的小臉……


  不!她絕不能有事……否則,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他薄涼的人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不告而別……


  遠遠的,他看見湖中有人救起落水之人,心頭猛地一顫,腳下差點一個踉蹌,當看清蘇琰想要將手按在女孩胸口時,想也不想的,立刻衝過去一把將他拉開。


  俯身下去,看清女孩慘白的小臉,他忍住胸口一陣窒痛,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迅速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俯頭側耳聽了聽她的心跳,立刻當機立斷地將她拉了起來。


  蘇琰驚訝地看著雲澈一係列熟練又果斷的動作,見他半跪在地,將女孩拉起來倒趴在他屈起的膝頭上時,不由懵了。


  “學長,你這是……”


  “呼吸心跳都有,她隻是嗆了水,不需要做心肺複蘇。”雲澈本來不想理會他,但想到是他救了俞團團,這才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他讓女孩趴在自己的膝頭上,輕拍她的背部,俞團團輕哼了一聲,驀地一陣猛咳,嗆進去的水都吐了出來。


  這一折騰,俞團團的意識被強迫地清醒了過來,咳得精疲力竭間,隻感覺整個人被輕柔地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抱得小心翼翼又無比憐惜,似生怕會讓她感覺到呼吸不暢,一隻大手輕輕順撫著她的背脊,幫她緩解劇烈咳嗽帶來的不適。


  “團團,沒事了,沒事了……”溫柔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有些模糊不清。


  俞團團勉力抬起眼睫,眼前太過昏暗,意識也一片恍惚,隻覺得近在眼前的身影輪廓是如此熟悉又讓人安心。


  “風雲烈……”她呢喃著,無力地往他懷裏貼去,那是她最最安全的港灣,有他在,她什麽也不怕。


  懷裏的女孩,渾身濕透,冰冷得不停顫抖,卻喊著另一個人的名字,雲澈微微一怔。


  蘇琰卻在一旁看得憂急不安:“學長,趕緊送團團去醫院……”


  他話音未落,雲澈已抱著女孩站起身來,疾步地朝那條唯一的大路上走去,蘇琰心中擔心至極,連忙跟了上去,他自己也渾身濕透,竟渾然不覺那一身的刺骨冰冷……


  初心醫館大門外。


  一輛黑色豪車仿佛自黑暗中離析出來,迅速而又無聲地停在了那株粗大茂盛的香樟樹下。


  司廉一停好車,就立刻推開車門想要搶先一步去拉開後車門,但無一例外的,他家總裁向來不需要他這樣的恭敬伺候,每一次都能比他先一步推開車門,隻把關好車門的收尾工作留給他這個特別助理。


  “先生,”一邊陪同風雲烈走上醫館大門外的台階,司廉一邊報備道,“已經跟文慈醫院那邊聯係好了,邀請幾位腦科權威專家前來會診,初大少一聽說是來初心醫館幫忙,很爽快就答應了。”


  風雲烈腳步一頓:“墨玦那裏……”


  “之前就跟初先生商量過這件事,說好了是由先生出麵邀請,跟醫館無關,他聽了之後沒說什麽,所以……我就當他是默許了。”


  司廉當然也知道初家兩位少爺之間的微妙關係,這樣的事,他自然會小心處理得兩麵圓滑,誰都不能得罪。


  風雲烈抬眸看向醫館大門上方的匾額,“初心”二字的真正意義,隻有他們這幾個知道內情的人,才明白其中的苦澀內涵。


  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他舉步跨上台階,朝大門裏走去。


  還未走近一樓那間臨時改置的重症監護室,就看到初墨玦從裏麵走了出來,正輕輕拂下挽起的衣袖,很明顯,他剛剛為病人進行了針灸治療。


  無論何時何地,那一身素白衣衫永遠纖塵不染,清透俊逸的容顏也永遠那般優雅安靜,似月色下秋水裏脈脈的波紋,從未有過驚濤拍岸波瀾壯闊的大喜大悲。


  “情況怎麽樣?”風雲烈朝監護室看了一眼,又看向初墨玦。


  “除了一直昏迷未醒,其它的都還好。”初墨玦簡短回答道。


  風雲烈聞言,微微蹙眉。


  他知道,初墨玦其實並不是不擅長治療頭部傷勢,但因為大腦內部構造實在太過複雜,他可以療愈傷勢,但對腦部神經造成的各種複雜問題實在是無法一一化解。


  初墨玦是醫學天才,所學頗雜,中醫西醫皆有高超造詣,但畢竟精力有限,不可能掌握醫學中所有領域的知識技術,他可以成功完成複雜的外科手術,但顧雪瑩腦部的恢複,還是需要腦科專家的幫助。


  風雲烈沒再說什麽,透過門上那扇觀察窗看了一眼,微蹙的眉端不由微微一揚。


  監護室裏,邢天一直陪伴在顧雪瑩身邊,清瘦又堅毅的臉上仍是那般麵無表情,但那雙向來銳利的鷹眸,此時卻眸光柔和地落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臉上。


  這個肩挑黑白兩道無數責任與事務的男人,此時竟放下所有一切,安靜地陪在那個女人身邊,深邃無邊的眸光中,隻涵括著那一人的身影。


  患難與共,不離不棄……


  風雲烈微微動容,腦海裏情不自禁地便閃現出一張嬌俏可愛的小臉,還未待細想什麽,握在掌中的手機忽然嗡嗡振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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