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似近忽遠
藺傲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低下頭看向女孩，剛想說話，卻怔住。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大顆大顆的淚珠從那雙晶瑩如水般的瞳眸裏滾落下來，一顆一顆的，仿佛砸在了他的心上，敲打出一個又一個的深坑，窩在心裏沉沉的痛，而那清澈眸光裏毫不掩飾的心疼與憐惜，更是讓他幾乎窒住了呼吸。
“團團……”
他嗓音微啞，剛一開口，卻被一陣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他愣了一下，隻得去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來電顯示，不由又是一怔。
“喂，烈……”
俞團團驀地抬頭看向藺傲，眸光愣愣地盯在他置於耳畔的手機上，那些被暫時拂去一邊的淩亂心緒，再一次紛亂地糾纏了過來。
藺傲隻說了兩句話，便將手機遞給了她：“找你。”
俞團團微微一怔，連忙抹去臉上的眼淚，猶豫著接過電話湊近耳邊：“喂……”
“剛才怎麽不接電話？”
冰泉一般清冷剔透的聲音，自手機裏傳了過來，似能透淨她心頭的紛亂，那一瞬，她的世界清淨無暇，仿佛隻有他一人的聲音在回響。
“手機……沒放在身邊。”俞團團這時才想起，她的手機還放在隔壁臥室的床頭櫃上。
“你還在獨廬？”風雲烈又問。
俞團團輕輕嗯了一聲，剛想說什麽，就聽到他又說道：“我來接你。”
“不用了！”她莫名地便立刻拒絕，腦海裏又紛亂起來，她隻想好好地靜一靜，“我今晚在爺爺這裏住，你不用等我回去。”
風雲烈：“……”
“那就這樣了，”俞團團不想再多說什麽，“你早些休息，晚安。”
說完，她不等那邊有什麽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藺傲見她掛了電話，卻握著電話怔怔出神，莫名感覺到不對，不由微皺了眉頭。
“你跟烈鬧別扭了？”他問。
俞團團回過神來，連忙將手機遞還給他：“沒有，我答應了爺爺要在這裏住一晚的，怎麽能食言？”
藺傲卻仍蹙著眉頭，他總覺得這小丫頭似乎神色不對，卻又不好再多問什麽，接過手機，順手在她小腦袋上揉了揉。
“是不是困了？”他問，盯著那張明顯黯然下來的小臉。
俞團團搖頭，打起精神甜甜一笑：“來，我們繼續聊天。”
如果不是這通電話，藺傲可能真會再陪她聊下去，可是現在，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不該再繼續待在這個房間裏。
“早點睡吧，你們女人不是都喜歡睡美容覺的嗎？”他淡淡說道。
俞團團又搖頭：“我又不美，睡再多美容覺也沒用。”
“胡說什麽？”莫名的，藺傲感覺到女孩話語裏的自卑，不由皺了眉頭。
俞團團抿了抿小嘴，故作輕鬆的眉眼彎彎：“呐，藺傲，我給你出一道選擇題。”
“選什麽？”藺傲仍鎖著眉心。
“如果讓你在卿小姐和我之間，選一個人做女朋友，你會選誰？”女孩揚起小臉，勉強撐起彎彎的唇角，“要如實回答哦！”
藺傲微微一怔，幾乎想都不想，衝口而出：“當然選你！”
這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是一愣，藺傲立刻就知道不妥，意識到自己太過於直白，說了不該說的話，不由心中一慌，有些微微尷尬起來。
俞團團看著他不自然的神色，卻誤以為成另一種意思，隨即自嘲地笑了笑，故意白了他一眼。
“說這麽違心的話，你的良心都不會痛嗎？”她故作無所謂的樣子，“不用顧忌我的麵子，也不用哄我高興，你照實說，我不會生氣噠。”
藺傲心中一緊，忍不住想要解釋，卻又意識到自己說出的這個答案，根本不能解釋，越解釋越不對勁，這樣一想，他更加尷尬窘迫。
“團團，我……”他張了嘴，卻一時不知該怎麽說。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俞團團不想讓他再尷尬為難，故意壞壞的一笑，“原來你的擇偶標準是卿小姐這樣的，那要加油了哦，要不要我幫你一把呀？”
藺傲見她誤會更深，心中一急，濃黑的劍眉都快要立了起來：“你別瞎胡鬧，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我……”
手機鈴聲忽然又響了起來，藺傲有些沒好氣地低頭一看，又是風雲烈打來的，他不由瞪了俞團團一眼，吸了口氣，接通電話。
沒說幾句，藺傲低垂的眸光忽然微微一黯，他抿了抿唇，抬眸看了俞團團一眼，向電話裏回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俞團團不知道這個電話仍是風雲烈打來的，正拿起床上那個相框，又仔細看著照片中的小男孩，壞壞地想著，必須給他畫上兩撇鼠須才甘心。
“團團……”
俞團團聞聲抬頭。
藺傲看著她，語氣平淡地說道：“烈已經到了大門外，他來接你回去。”
俞團團怔住，有些回不過神來。
藺傲眸光深深地盯著她，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他抿了抿唇，再次問道：“你在跟他鬧別扭？”
“沒有……”俞團團立刻回道，卻頓時意識到自己回答得太快，有些著於痕跡了，小臉上頓時有些窘。
藺傲看著那張有些窘迫的小臉，像是看明白了什麽，他忽然吸了口氣，像是想把胸腔擴開一般，讓心胸更敞朗更明亮。
“起來吧，我送你出去。”他低眸看著女孩，烏亮的黑眸如以往一般灼灼閃亮。
“我……”女孩卻有些別扭著猶豫著，磨磨蹭蹭不肯起身，“我答應了爺爺，要在這裏住一晚的。”
“行啊，”藺傲揚了揚眉頭，“那房間有老鼠，你不怕的話，就過去睡一晚。”
“你……”俞團團被他說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咬了咬小嘴，瞪著他，“你不是說了要把房間讓給我嗎，說話不算數！”
“也行，這房間讓給你，”藺傲瞅著她那副小模樣，唇角微微一扯，“大不了，讓烈在外麵等到明天早上就是。”
俞團團心中一緊，肢體先於意識的，她就已經從床上溜了下來。
腳一挨地，立刻就想敲敲自己的腦袋，俞團團，原來說話不算話的人，是你啊！
“行了，別糾結了，”藺傲伸手拉她，“去換衣服走人！”
小姑娘直到坐上了藺傲的車，還在糾結：“我都沒跟爺爺打聲招呼就走，這樣真的好嗎？”
已經夜深，藺戰應該早已睡下，不好再去打擾他，可就這麽悄悄離開，俞團團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藺傲一擰油門：“我會轉告景叔，放心吧。”
黑色的道奇戰斧，擁有著鬼魅一般的離奇速度，一兩句話間，獨廬的大門已近在眼前。
藺傲看著那越來越近的大門，不知不覺地降下了車速。
俞團團也看著那扇大門，想到等在大門外的人，心裏隱隱一縷迷茫，似林間迷路的小鹿，在那繚繞薄霧前躊躇止步。
耳邊忽然響起藺傲低沉醇厚的聲音，和著那厚實胸腔的共鳴，仿佛要震蕩開她眼前的迷霧。
“那個選擇題，”他說，“如果讓烈再做一次選擇，一定還是選你。”
俞團團驀然抬頭，想要辨清他臉上的神色，究竟是安慰，還是說真的。
藺傲卻一擰油門，猛地衝出了大門，輕微的顛簸震蕩中，俞團團下意識扭頭看向大門外的那條私家車道，眸光凝住。
青檀樹下，那道挺拔修長的身影不知已凝立了多久，孤清，寥遠。
他站在青檀樹枝葉的暗影中，有些看不清他的五官容色，如同他那顆深藏的心，似近忽遠，模糊不明，怎麽也看不清……
藺傲一轉車頭，倏忽間便已來到風雲烈跟前。
“交給你了。”他刹住車，一腳支地，大手習慣性地就去拎坐在身前的小姑娘。
風雲烈上前一步，在他抬手之前將女孩從車上抱了下來。
俊美的容顏在枝葉疏影間顯露真容，五官深邃，眉目如畫，瑰色的薄唇隱隱一彎。
俞團團不由看得怔住，腦子裏紛亂迷茫的思緒，有一瞬的空白。
藺傲大手抓了個空，微愣了一下，眼見風雲烈將女孩抱走，仿佛抱著最為珍貴易碎的瓷娃娃，小心翼翼，愛惜至極。
藺傲眸光微微一黯，抿了抿唇，果斷掉轉車頭。
“行，我走了。”他話音未落，胯下的機車已怒吼著狂飆而去。
“哎！你……”眼看藺傲頭也不回地騎車離開，俞團團回過神來，連忙想要喊住他，但話還未喊出口，那道黑色疾風已瞬間遠去。
小臉不由一黯，想到藺戰明早起來發現他們兩人都在半夜悄悄離開，心裏一定會感到失落與難過，俞團團心裏頓時有些愧疚不安。
“我們也回去吧。”風雲烈輕聲說道，抱著她一直未鬆手，直接就向停在路旁的車子走去。
俞團團有些不情願地掙紮了一下：“不是跟你說了我要在爺爺家住一晚的嗎？”
風雲烈緊了緊手臂，牢牢將她抱著：“沒有你在身邊，我會睡不著。”
“……”俞團團一時無語，不知該怎麽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