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長夜凝香
懷裏的女孩,像是秋風送來高天裏的一抹流雲,輕得似乎隻能嗅得到她純美香甜的氣息,軟得仿佛能被風吹成服帖的形狀,綿綿地熨貼在藺傲胸膛上,棉花糖一般,軟甜得直化入心窩裏。
他忍不住低頭看了小丫頭一眼,盤起的丸子頭被風吹亂,毛茸茸的小腦袋,她恰好穿著一件軟絨絨的乳白色毛衣,像極了一隻小兔子,乖順地窩在他懷裏,溫綿無害,嬌小柔弱得惹人憐愛。
他不由自主地緊了緊兩條手臂,想要把她牢牢地護在懷裏,一直以來,他很享受那種獨自狂飆追光逐電的暢快淋漓,此時忽然發現,原來風馳電掣也抵不過有人填滿胸前的空白。
這一路溫暖相伴,眼前,就再也不隻是孤獨的長路與寂寥的長風,懷中的女孩,輕得似乎能被風吹走,卻能將那些他拚盡速度也驅趕不走的空虛,輕而易舉地吹散在風中。
明明速度已慢得是他平時所不能忍受的,明明在以往看來是不短的路程,此刻卻仿佛轉瞬即逝,短得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鬆了油門,因為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將油門擰到了底……
文慈醫院的大門外,路旁停著一輛極為低調的黑色豪車。
個人外形的過於引人矚目,造成風雲烈一直以來都出行不便,所以此時,他隻能坐在車內耐心地等待,不知藺傲把他的小姑娘到底帶去了哪裏,他已經在醫院門口等了十來分鍾了,還沒看到人影。
因為呂大有成了俞團團的專用司機,所以這段時間一直是風家的另一個老司機老羅在為風雲烈開車,此時他站在車外守著,忽然轉身輕輕打開後座的車門,微微躬身向後座裏的風雲烈報告。
“少爺,藺少來了。”
風雲烈立刻下車,遠遠便看到那輛打眼至極的純黑“道奇戰斧”,如一道黑色罡風在密集的車流中穿過,伴隨著極為悅耳的引擎聲,倏然便來到眼前。
看清坐在藺傲身前的女孩時,風雲烈頓時微微蹙眉。
小姑娘真的成了名副其實的團團,蜷成了一小團,瑟縮在藺傲懷中,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即使背著身,也能看出那明顯的緊張不安,早上出門梳得整整齊齊的丸子頭,此時已風中淩亂。
感覺到車子終於停下,俞團團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隻是腦袋還處於風馳電掣的慣性中,有些暈乎乎的。
“你騎摩托車帶她兜風?”猶如冰湖中碎冰湧動的清冷聲音,帶著微微的不悅。
“呃……”藺傲有些不自在地看了風雲烈一眼,又低頭看向懷中的女孩。
“風雲烈……”俞團團終於抬起埋在藺傲懷裏的小腦袋,轉頭看到風雲烈,就像看到了救星,一開口,甜美的嗓音卻有些嘶啞。
風雲烈頓時眉頭蹙得更緊,藺傲抿了抿線條硬朗的唇,略有些擔心地看向懷中的女孩。
俞團團從生死時速裏終於解脫,趕緊掙紮下車,想要立刻撲進風雲烈懷裏,卻手軟腳軟,剛一著地,人就軟了下去。
藺傲一驚,連忙伸手去拎她,但風雲烈出手更快,已經將人兒撈入了自己懷中,這一觸,頓時麵色一變。
女孩渾身冰涼,小手觸在他胸膛上,隔著西服與襯衣,都能感覺到透體的冰冷。
一路迎風飛馳,俞團團即使鑽進藺傲懷中,仍抵擋不住那狂襲的冷風,如果不是藺傲火一般的體溫稍稍熨帖,她肯定早就冷得僵掉了。
風雲烈連忙脫下西服外套將她緊緊裹住,她剛剛才感冒初愈,這一來恐怕又要著涼。
藺傲看著他的舉動,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疏忽了什麽,那麵冷如玉的男子抬眸向他看來,深眸中既責備又無奈,不想跟他多說什麽,抱起女孩便鑽進了車中。
黑色豪車掉轉車頭開走,徒留下藺傲停在原地,仍騎跨在那輛惹眼至極的“道奇戰斧”上,在周遭眾目睽睽下,有些尷尬懊惱地抓了抓腦袋。
風雲烈的無語刺激到他了,那一眼裏的責怪讓他很不是滋味。
好像……這丫頭每次跟他在一起都要遭罪,可他……真不是故意的啊!
車上。
俞團團從那件寬大溫暖的西服外套裏冒出小腦袋,仰著小臉看向男人微微緊繃著的俊顏。
“不是說要去醫院做檢查嗎?”她感覺到車子已經開動,有些茫然地問。
男人低頭看向她有些蒼白的小臉,無聲地歎了口氣:“你這狀態還做什麽檢查?下次吧。”
本來就有些抗拒檢查的小姑娘,悄悄揚了揚秀氣的眉心,巴不得能拖一日就是一日,安安心心地窩在男人懷中,冰冷的四肢漸漸回暖。
風雲烈低眸瞧了瞧她淩亂的頭發,幹脆伸手將她的頭發拆開披散下來,玉般精致的長指為梳,輕輕梳理開那些打結的發梢。
“既然那麽難受害怕,為什麽還要跟著傲去兜風?”清潤的聲音裏,有著些許無奈。
俞團團張嘴就想告狀,想了想,還是噎了回去,小嘴忍不住嘟囔:“以後再也不坐藺傲的車了……”
“以後要去哪裏,讓大有送你。”如玉般的大手,輕撫著那顆小腦袋,緩慢,溫柔。
俞團團眨了眨眼,沒有吭聲,有些心虛地窩進他懷裏。
自從開始配合雲澈製作宣傳片,幾乎每天下午都是坐他的車回山莊,如果中途有什麽事,怎麽好意思特意讓呂大有跑一趟,俞團團雖然自小家境優渥,卻並沒有什麽大小姐脾性,不習慣隨意使喚別人,也實在不好意思理所應當地給別人帶來太多麻煩。
給那位老人每周五做按摩的事,她一直忘了跟風雲烈提起,可是此時,她反倒覺得不好說了。
每周五她都是逃了下午的選修課,跑去帝景公園給老人做按摩,又抓緊時間趕回學校,去工作室配合雲澈製作宣傳片,如果被風雲烈知道,一定不放心她一個人跑來跑去。
那位爺爺雖然總是黑沉著臉凶巴巴的,但她知道他絕不是壞人,說是需要她做按摩,其實不如說是希望能有人多陪陪他,排遣那一份孤獨淒涼的感覺,所以她不覺得有什麽危險不安全,也不想讓風雲烈白白擔心,於是最後還是抿著小嘴沒說,乖乖地窩進他懷裏。
一回到山莊,風雲烈就讓俞團團好好地泡了個熱水澡,以驅除身上的寒氣。
風臨山莊的夜色極美,吃過晚飯,俞團團就想拉著風雲烈陪她出去走走,他親自下廚做的晚餐,又把小姑娘撐了個爛飽,搞得她吃完就憂鬱了,再這樣下去,她會胖得跟樓上那隻失寵的大熊一樣,還跳什麽舞,拍什麽宣傳片?
風雲烈擔心秋夜寒涼,讓她加上一件薄款的羽絨服,這才陪她出去散步。
這一晚有極好的月色,藏藍天幕裏,淺淺一簇薄雲,掩半月如鏡,映一環淡白光紗,飄掠過秋山萬樹,在茸茸碧草間瑩瑩閃爍。
山野裏長風如撥弦,在耳畔回旋漾開,三色堇與矢車菊懶洋洋地獨自幽香,夜蟲卻脆而明亮地低鳴,驚落層層葉片裏盈盈的露珠,一顆一滴,清透地敲擊著這夜的安然靜謐。
兩個人牽著手在山莊裏靜靜地走著,好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俞團團故意落後了小半步,眸光不時地落在十指緊扣的雙手上,又抬眸,看著月光下沉默寡言的俊美男子。
看了一眼又一眼,俞團團終於忍不住地在他大掌裏扯了扯自己的小手,男人轉過頭來,月光被他的長睫擋去,落不進那對深海般的黑眸。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俞團團仰著小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是染了幽藍的月色,空穀裏的溪水般,清澈透亮。
風雲烈停下腳步,轉身麵對著她,眼中如藏藍長空月下深海,比山莊裏的夜色還要幽邃寧靜。
“什麽事?”他問。
俞團團不由嘟了嘟小嘴:“是我在問你呢,你怎麽倒問起我來……”
風雲烈唇角溫軟,深眸中滑過一縷沒有理由的寵溺:“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件事?”
俞團團掀起卷翹的睫羽,歪著小腦袋瞅著他:“看來……你還不止有一件事瞞著我?”
男人低眉淺笑,瑰色唇邊一抹淡淡無奈,手指輕輕捏了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你還是學生,安心讀書不好麽?”
“可是如果事情跟我有關呢?”俞團團盯著他,不依不饒。
風雲烈輕掀長睫,眸光深邃又溫柔:“你都知道了些什麽?”
“俞正。”俞團團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幫我教訓了他?”
風雲烈眸光微閃,平靜的眉心忽然蹙起一縷冷意:“……他來找你了?”
“他來求我放過他。”俞團團盯著風雲烈,“看樣子,他現在很慘。”
“你心軟了?”他問。
“才不!”小姑娘翹著小嘴,小臉上神色堅定,愛憎分明,“我可不是聖母白蓮花,這是他咎由自取,我拍手稱快!”
男人眉心間的冷意散去,冰雕玉琢一般的精致五官在月色裏瑩瑩泛光,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自優美的唇邊漾開,似綻放在月光下的夕顏花,長夜凝香。
“他竟然還敢來騷擾你,看來還是教訓得不夠。”稍頃,他淡淡說道。
俞團團眨了眨眼:“俞正說他快破產了,現在已走投無路,你究竟做了什麽?”
風雲烈垂眸看她,眸中含著星辰大海,深廣又包容:“欺負了你,我當然要幫你討回來。”
俞團團仰著小臉,正視著眼前俊美無雙的絕世男子,心底似有浪潮拍岸,一遍又一遍地叩擊著她的心靈堤防。
“風雲烈,”她忽然認認真真地問道,“你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好?”
風雲烈凝了她一會兒,忽然握緊了她的小手轉身繼續漫步向前,清涼的語聲在夜風裏淡淡飄散。
“因為,你是我的妻子。”他答。
俞團團眨了眨眼,有些不滿這個淺顯易懂的答案,踩著他月光下的影子,追問:“那之前呢?為什麽非要跟我結婚?”
向來不善於解釋的男人,有些無奈地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身旁湊過來的女孩,靜靜地凝視,卻仍一言不發。
“為什麽?”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清澈明亮又執著,“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非結婚不可,那麽倉促,那麽……”
“因為……”男人的聲音忽然打斷了她,有些無奈,有些寵溺,一字一句,玉質琅琅,“隻有這樣,你才可以心安理得光明正大地用我的錢,去支付你母親的治療費。”
俞團團怔住,心房裏像是有一股血液回流,熱熱地湧進每一道細細的經脈裏,逆了心跳,亂了呼吸。
風雲烈低眸看著她,眸光瀲瀲溫柔,伸手輕輕撫著她披散開來的柔順的長發,繾綣,愛憐。
“不用去借別人的,欠別人的,”他緩緩地說著,如清泉流過浮動的夜色,“用我的,你理所應當。”
鼻間一酸,眼眸中頃刻一片霧光,俞團團眨了眨眼,不想在此時模糊了雙眼,她想要清清楚楚地看著這個男人,透過那絕色的外表,看進他的內心。
俊美傾世的男子,沉凝如落雪之淵,淡靜似冰晶之湖,他五官精致絕倫,冰肌玉骨,風姿絕俗,他明明如雪似玉般的冷,待她卻如三春似的暖,他眸中仿佛萬水千山蒼穹廣袤,天下都能一眄而收,卻隻將眸光投注她一人,他是冰雪中潔淨晶瑩的神,是雲光外雍容優雅的仙,卻為她入了凡俗,惹了煙塵。
俞團團怔怔地凝視著他,恍惚間似有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仿佛有一曲深藏了很久很久的曠世絕唱悲歡離歌,一直在等待著那素手撥弦之人的應和,絲絲相扣,琴瑟和鳴。
她癡了一般,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凝著他唇邊一抹絕美弧線,小手搭上他的胳膊,腳一墊就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