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似曾經曆
小跑過來的女孩，穿著一件淺黃色的粗線針織衫，衣上點綴著一朵朵的白雲，活潑又輕俏，一條淺色寬鬆的牛仔褲，一雙小白鞋，長發盤成鬆鬆的花苞頭，鬢邊耳後一縷縷碎發，在她優美的頸項上輕拂。
深秋的午後，她像陽光照亮了他的眼，溫暖，明媚。
而他，凝身而立，迎接著那道陽光的靠近，也許是太過溫暖，讓他一時竟忘了披上那層傲嬌冷漠的外衣。
“澈學長，你要去打籃球嗎？”女孩氣喘籲籲跑近，在他身前站定。
雲澈眸光微微閃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莫名地脫口而出：“你也跟我一塊兒去練練。”
“啊？”女孩睜大了眼睛，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我也去？可是我不會打籃球。”
雲澈似乎回過神來，俊臉可疑地掠過一縷紅雲，他抿了抿唇，立刻皺了眉頭：“什麽都不會，所以體能才那麽差！”
“……”小姑娘被噎了一下，隨即感到很不服氣，“誰說我什麽都不會的，我會的可多了！”
“那跟我比賽籃球！”
“那你先跟我比跳舞啊！”
雲澈：“……”
看著女孩挑釁的小眼神，雲澈一副懶得理會的模樣，轉身就走。
俞團團在他身後撅了撅小嘴表示不滿，本想也轉身離開，眼尾餘光卻注意到他褲腿上飄來蕩去的破布片，不由地回過身去。
“等一下！”女孩追了上去，仰頭問一臉冷漠傲嬌的男人，“你褲子怎麽破了？”
雲澈停住腳步，低眸看了看自己的褲子，又看向女孩：“不小心刮破了。”
說著，他扭頭又向前走，卻被一隻小手拉住。
“等一等，”女孩拽著他，“我幫你縫一下。”
雲澈愣了一下：“……沒必要。”
說著，他又要走，女孩卻不鬆手：“這樣多不好看，你隻用等一小會兒，我很快就幫你縫好。”
雲澈很想說無所謂，可看著那隻拽著自己衣袖的小手，就是不忍掙脫開，由著她將自己拉到一旁的花壇邊。
“你等一會兒，我去找針線，馬上就來，等著啊！”女孩說著，轉身就向不遠處教師公寓旁的門衛小屋跑去。
她的澈學長，可是君大的神級校草，是計算機大神，是所有女生仰慕關注的帥氣男神，怎麽能讓他穿著一條破褲子跑去打籃球呢，被那些圍觀的女生看到，多影響形象啊，又不是買不起褲子。
這樣想著，小姑娘不由皺了皺小鼻子，也是，幹嘛穿條破褲子出來，就不能換一條新的嗎？
公寓旁的門衛小屋裏，一直是兩位大媽輪流值守，俞團團很快在那裏找到剪刀針線，趕緊跑了出來，看到雲澈還乖乖地等在那裏，不由甜甜的一笑。
她走過去，將剪刀針線往他大手裏一放：“暫時放一下。”
說著，十分迅速熟練地穿針引線，然後蹲下身，小手捏著那扯開的布片開始縫了起來，一邊縫一邊還絮絮自誇。
“你別急哈，我很會做針線活的哦，很快就能縫好，人家都誇我手很巧的，我還會繡花哦，你想不到吧，現在很少有人會繡花了，我說的不是那種沒技術含量的十字繡啦，是自己想著花樣來繡哦，是不是覺得我心靈手巧啊……”
雲澈垂眸，看著那在自己褲腿上穿針引線的小手，雪白纖細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姿態優美地上下翻飛，他緩緩抬眸，看向那張絮絮叨叨的小嘴，說著那麽多廢話，卻一點也不惹人厭，反而讓人莫名地心生溫暖，心頭柔軟。
俯視的角度，看見女孩飽滿無暇的額頭，看見她又長又翹的睫羽，還有那雙晶亮亮的眼眸，此時認真專注地看著他褲子上的破口，靈動的眸光裏還透著一抹細心與溫柔。
心，忍不住地一動。
平生第一次，有人為他縫補衣物，平生第一次，他不再抗拒地去細細感受一個女子的體貼與溫柔，這一幕，似陌生，卻又似曾經曆，恍惚間，他心神動搖，靈魂深處似有什麽東西被牽動，仿佛有一根深藏已久的柔韌繡線，被命運的無形之手輕輕撥動，無聲的顫鳴。
兩個人，一蹲一站，各自分了心神，都沒注意到不遠處投來的淒厲目光，那隱藏在小樹林暗處的絕望與嫉恨，像一條嘶嘶盤旋的毒蛇，無聲的遊走，暗暗伺機而動，隨時都有可能揚起注滿毒液的毒牙，出其不意地狠狠咬上一口……
“縫好啦！”
俞團團收了最後一針，滿意地將雲澈褲腿上的縫合處輕扯了扯，愉快地站起身來，想要拿走他掌心裏的剪刀針線，卻因為蹲得太久起身又急而眼前一黑。
雲澈一驚，連忙扔掉手中的東西將她扶住：“你怎麽了？”
俞團團隨即便回過神來，晃了晃腦袋，朝他笑了笑：“沒事，起太急了，暈了一下。”隨即大驚小怪，“哎，你怎麽把針線都扔地上了？這是借來的，怎麽能給人弄髒了呢？”
她連忙俯身想去撿，卻被雲澈阻止。
高大挺拔的男子，彎腰俯身小心撿起針線和剪刀，並將沾上的灰塵仔細拂去，這才將東西交給她。
女孩笑眯眯地接過，隨即說道：“澈學長，你看看褲子上，我補得怎麽樣？”
雲澈低眸，看到那個縫合的破口時，不由微微一愣。
一條扯裂開的難看破口，竟然被她順著裂縫繡上了一個藝術體的英文字母“y”，細致的針腳，立體的繡法，讓那個淺黃色的字母十分醒目，卻又不突兀，仿佛是褲子上點綴的一個logo，既自然又特別。
愣神間，耳邊傳來女孩小小得意的笑聲：“你的姓名首字母哦，看起來像是你專屬的運動褲，澈學長，是不是覺得我很機智？”
雲澈抬眸，女孩撲閃著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像是在等著他的誇獎，嬌美可愛又得意的小臉，那般明媚動人，如微雨中的杏花，在春嫩枝頭歡快的俏。
他忽然就想到了不知從哪兒看來的一句話——女人不是因為美麗而可愛，而是因為可愛而美麗。
當時不以為意，此刻深以為然。
俞團團見他怔怔不語，不由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問你話呢，我繡得好不好？”
雲澈眸光一閃，回過神來，耳根一紅，俊臉卻一繃：“好什麽好？你耽誤了我打籃球的時間。”
俞團團：“……”
男人不自然地摸了摸發燙的耳根，轉身去撿剛才扔到花壇裏的籃球，捧在手裏就走，邁出兩步，長腿微頓了頓。
“下課後到工作室來，遲到一秒，賞一個爆栗。”
俞團團：“！”
什麽人？！什麽人？！幫他補了褲子，不誇獎一句也就算了，居然還想著賞她爆栗，要不要這麽討厭？！
瞪著男人揚長而去的背影，俞團團皺著小眉頭不滿地抱怨，正要轉身去還針線，身後忽然傳來一把嬌媚卻又刺耳的女聲。
“以為做些老媽子小女傭才會幹的事，就能討好到雲澈學長，人家根本不屑一顧呢。”
熟悉的冷嘲熱諷，讓俞團團幾乎不想回過頭去看一眼，心裏明白轉頭看見的會是怎樣一張讓人厭惡的嘴臉，所以真不想看到她。
“一個陪酒女也能成為君大代言人，靠的就是這些惡心人的小伎倆？”
“圓圓！”
熟悉至極的清潤男聲，帶著不悅的輕斥，讓俞團團心中一驚，立刻就回過頭去。
身後幾步開外，樂圓圓站在那裏，一臉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又不滿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蘇琰。
樂圓圓本來準備去上課，卻在半路上遇到呆站在那裏的蘇琰，她連忙喚著他跑了過去，卻發現他根本沒聽到她的呼喚，仍呆呆立在那裏，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她走近，看清蘇琰臉上失落迷茫的神色，再順著他定定的眸光看去，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那一幕。
高大挺拔的男子站在花壇邊，嬌小的女孩蹲在他身旁，為他縫補著褲子上的破口，一副賣力討好的樣子讓人生厭，可是樂圓圓注意到雲澈的神色時，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雲澈被稱為君大有史以來最帥的校草，又是計算機界公認的天才，是神一般級別的學長，一直給人的感覺是高不可攀，冷漠驕傲不可靠近，可他此時垂眸看向那女孩的神色，卻溫柔得讓人不敢相信，那般柔軟，那般動容。
樂圓圓簡直嫉妒得要發瘋了，甚至都忽略了身旁一直沉默的男子，一看到雲澈走遠，她立刻下意識地挽住蘇琰走了過去，迫不及待地想要狠狠諷刺俞團團。
而蘇琰，一直有些失魂落魄，被動地跟著走近，直到聽到樂圓圓惡毒的諷刺，才忽然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維護俞團團。
俞團團的眸光落在兩人挽著的手臂上，心裏微涼。
她的琰哥哥，最終還是被樂圓圓這樣的女生拿下，她心裏很不是滋味，雖然對他的情感已珍藏在回憶裏，一直默默祝福他能遇上命裏的真愛，可也希望那是個真正值得他愛的好女孩，而不是樂圓圓這樣虛偽自私又刻薄惡毒的人。
耳邊傳來樂圓圓不滿的聲音：“琰哥哥，我說錯了嗎？名聲那麽臭的女生本來就不配做君大代言人，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說的，學校裏所有人都這麽認為，大家可是都強烈反對呢。”
這些惡毒的言論，俞團團已聽得有些麻木了，她抬眸看向蘇琰，而他也正好向她看來，那神色複雜至極，仿佛百味雜陳，不由自主地便有些迷茫不清。
“你也這麽認為嗎？琰哥哥。”俞團團看著他，目不轉睛地問道。
蘇琰心中微微一震，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幹淨得沒有一絲雜質，就這樣直直地看向他，沒有絲毫的心虛與羞愧。
他下意識地搖頭，還未開口，卻被樂圓圓搶了先：“那些照片所有人都看到了，你還想抵賴嗎？你敢說你從沒有去過酒吧？敢說你沒有陪那個男人喝酒？敢說那些照片都是假的？你要真敢否認，那我就真佩服你的厚顏無恥！”
“你……”俞團團氣得小臉漲紅，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樂圓圓所說的，是的確存在的事實，雖然她潔身自好幹幹淨淨，可卻無法否認那些發生過的事，無法否認那些照片的真實性。
“心虛了吧？說不出話來了吧？”樂圓圓咄咄逼人，“自己幹過那些醜事，還被人拍了照片，你還有什麽可說的，還好意思求得琰哥哥的同情，好意思占著代言人的位置，你厚顏無恥無所謂，可我都替你害臊！”
“夠了！”蘇琰忽然開口，眸光不再落在俞團團身上，而是轉向樂圓圓，似有些忍無可忍，“圓圓，我一直認為你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孩，這麽難聽的話，不該出自你的口中。”
樂圓圓一驚，她一時嫉恨攻心，口無遮攔，忘了維持一貫在蘇琰麵前偽裝出來的善良乖巧形象，這時被他一斥，頓時有些慌了。
“不是的，琰哥哥，”她連忙拉住蘇琰的手臂，急切地解釋，“這些話都是別人說的，我……我不過是照搬而已，真的，真的，你一定沒注意，現在學校裏到處都是這樣的言論，還有論壇上，大家都這麽說，我……我也是被大家影響了而已，你別誤會，我不是那樣的人，琰哥哥，你相信我……”
俞團團在一邊聽得皺眉，惡心得想吐，實在不願再跟他們待在一起，吸了口氣，轉身就走。
蘇琰注意到，心中一緊：“團團……”
俞團團腳步頓住，抿了抿小嘴，回身看向蘇琰：“琰哥哥，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什麽肮髒的陪酒女，所以……”她看了看他胳膊上糾纏著的纖手，眸光又抬起，照進他瞳眸深處，“希望你能……擦亮眼睛。”
蘇琰怔住，看著女孩轉身離開的背影，想說什麽，卻忽然有些無顏開口。
他是相信她的，無論如何，他都相信她的品性，可是，他沒有在第一時間站在她身邊保護她支持她，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說相信她，沒有在她問出口之前主動信任她，他似乎什麽都晚了一步，隻一步，就似乎再也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