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遍體鱗傷
俞團團此時已體力透支,感冒症狀也越來越嚴重,早上吃了感冒藥本來恢複了一些,可是之前跑操時出了很多汗,又沒吃什麽東西,再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她現在已經有些頭暈眼花,哪裏還能平衡與敏捷,立刻便身陷在泥塘中,幾乎一步都邁不出去。
無數次滑跌陷下,又無數次艱難掙紮站起,她渾身泥漿,幾乎裹成了一個泥猴,最後幾乎是趴在泥潭裏,卻奇跡的,竟一點點地挪移到了泥塘盡頭。
她雙手扒在泥塘邊沿上,想要爬上去,卻已經沒有力氣拔出身陷泥中的雙腿,努力了無數次都沒有成功,她伏在泥塘邊沿虛弱地喘息,微微抬眸,模糊的視線裏,是一雙雙近在眼前的穿著軍靴的腳,卻都似乎釘在了原地,沒有一個人挪動半步,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拉她一把。
心裏一窒,眼淚終於忍不住地掉了下來,隻差最後一步,她隻要爬上去,就能拿到那麵小紅旗,如果有人能拉她一把,她就能爬上去,可是沒有人願意幫她,是她做人太失敗,還是她們做人太冷漠?
疼痛劇烈的喉嚨已經發不出聲音,像是有血絲在那裏盤繞,一陣陣的腥甜,腦袋裏也越來越暈沉沉的,她真的沒有力氣了。
心裏模模糊糊地還想再使一把力,下意識地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卻反而陷得更深,連手都再攀不住泥塘邊沿,慢慢地向下滑落。
俞團團眼前一黑,整個身子一軟,迷迷糊糊地竟然想到,她會不會葬身在這個泥塘裏?
滑落的小手卻忽然一緊,被一隻寬厚溫暖的大掌有力地包裹住,隨即她便感到自己似乎被人輕輕一拉,很快身子一輕,她終於脫離開那個黏滑的泥塘,窩進了一個堅硬厚實的胸膛裏。
她努力地睜開眼,長長的睫毛上都是重重的泥漿,讓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隻模模糊糊地看到那深刻峻峭的輪廓,模模糊糊知道那是誰。
“旗,拿旗……”她喃喃道,心心念念地想著,她還沒有拿到那麵小紅旗,還不算完成了這次三百米障礙訓練。
藺傲低頭,看向懷中女孩泥猴一般看不清五官的小臉,那努力向他看來的眼睛,仍蘊著一絲不容忽視的倔強與堅持。
他抬眸看到雲杉樹幹上斜插著的那麵小紅旗,抱著女孩走了過去,從那群女隊員中穿過,來到樹幹旁。
“旗就在這裏,你自己拿。”他說。
女孩偏過頭,伸出顫抖的小手,取了幾次才將那小紅旗拿在手中,收回懷裏,小手一鬆,再也抓握不住,卻抬頭朝藺傲感激地一笑。
滿臉都是斑駁的泥漿,那笑容真是難看得不行,可是在藺傲眼中,卻覺得這是此生見過的最可愛的笑臉,充滿著感染人心的力量,他不由回以一笑,燦若驕陽。
一旁的祁佳佳被那笑容閃亮得幾乎眼花,仿佛有灼烈的光劍劈進心坎,震撼,卻又燒灼疼痛。
“女隊集合!”
沉厚厲烈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讓人心驚的怒氣,讓一旁震撼旁觀的女隊員們頓時心中一顫,一時措手不及,手忙腳亂地集合列隊。
“報告隊長,女隊集合完畢!”祁佳佳站在隊首,看了一眼隊伍後,向藺傲報告。
男人一轉眸,眉目深凝猶如沉淵,向來光華烈烈的眸光此刻猶如烏光之箭,緩緩一掃,迫人眉睫的堅硬與淩厲,使得人人自危,心中凜冽。
“特衛隊鐵律第十二條,背誦一遍!”
男子雄渾的聲音,在厚實的胸腔裏沉沉共鳴,傳入俞團團的耳裏,嗡嗡作響,她昏昏沉沉的,不明白藺傲這是要幹嘛。
女隊員們頓時心中一凜,立刻回想起鐵律第十二條裏的內容,惶然心虛。
祁佳佳咬了咬牙,帶頭背誦,眾隊員連忙跟上:“鐵律第十二條,無論……”
“聽不清,大聲!”藺傲濃眉一皺,怒喝道。
女隊員們渾身一震,挺直腰板,大聲背誦:“鐵律第十二條,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絕不拋棄隊友,並肩作戰,生死與共!”
“你們做到了嗎?回答我!”
男人眸光灼烈如火,憤怒地掃過每一張現出愧色的臉:“背得都挺順溜,記得都很牢固,可是剛才,就在你們麵前,隊友身陷泥塘無法脫身,而你們,全都冷眼旁觀,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如果這是絕壁深淵呢,是吃人的沼澤呢,你們就任由自己的隊友粉身碎骨,任她屍骨無存,全都無動於衷冷血漠視嗎?”
俞團團靠在藺傲懷裏,感受到那憤然起伏的胸膛與沉渾的共鳴,而身旁,一眾女隊員凜然無聲,直到此刻,她才隱約感受到這個男人身為隊長的威嚴氣度。
她昏昏沉沉,無力睜開雙眼,根本不知道那些女隊員的惶然敬畏,男人厲烈如火的眸光,灼得每一個人都麵紅耳赤,低眉垂目,根本不敢直視他憤然的眼睛,那眼眸如火,那眼底又如濃墨,濃卷著深黑的漩渦,仿佛隻要一觸及,便會被那漫天漫地的憤然驚濤而淹沒。
“對不起,隊長,是我沒有起到帶頭作用,願意接受懲罰!”祁佳佳站了出來,麵無表情,垂在身側的手卻緊緊拳起。
藺傲卻看都沒看她一眼,眸光一掃,淩厲生鋒:“女隊違反鐵律第十二條,罰五公裏越野負重十公斤,即刻執行!”
“是!”所有女隊員響亮應聲,心裏再惶恐,嘴上也不敢有所違抗。
藺傲抱著俞團團轉身就走:“祁佳佳,跟我來!”
祁佳佳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看向男人的背影。
“跟上!”男人頭也不回地說道,語氣裏微微不悅。
祁佳佳連忙吩咐隊員們立刻準備五公裏負重越野,自己則趕緊跟著藺傲而去。
“隊長……”
“送她回宿舍,你照顧她。”
藺傲仍是頭也不回地說道,祁佳佳卻又愣了一下,臉色微微一白,隨即抿了抿唇,立刻又跟了上去。
走進宿舍,藺傲把俞團團直接抱去了洗浴間,懷中的女孩無力地靠在他胸膛上,十分的安靜,他甚至覺得她是不是已經暈過去了,心中有些毛毛的,風雲烈將一個活蹦亂跳的小丫頭交給他看護,還不到兩天就成了一隻氣息奄奄的泥猴,某人不知會怎樣甩他冷眼兒……
他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女孩,注意到那對沾著泥漿的長長睫毛還在無力地翕合,心裏微微鬆了口氣。
將她直接放在花灑下,扶著她站好,藺傲轉頭對跟進來的祁佳佳說道:“幫她洗幹淨。”
說完,將人交給祁佳佳,扭頭就走了。
祁佳佳扶著俞團團,有些發愣,耳邊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心裏一陣失落。
身旁的女孩有些站不穩,搖搖晃晃的,全靠她扶著,那軟軟的顫顫的手臂,讓她心裏越來越嫌惡煩躁,忽然反手將牆上的水閥一擰。
刷的一聲,花灑噴下水線,管子裏存留的冷水冰涼地噴灑在俞團團的頭頂,激得她渾身一哆嗦,混沌的腦子頓時清醒過來。
“自己能脫衣服嗎?還是要我幫你?”耳邊傳來祁佳佳極為不耐的聲音。
站在花灑噴出的冷水下,俞團團雖然冷得哆嗦,卻一時沒有力氣躲開,轉頭看向不耐煩的祁佳佳,抿了抿小嘴:“我……自己脫,你不用……幫我,你出去吧,我沒事。”
“隊長讓我看著你,我怎麽可能離開?”祁佳佳不想被那水花濺到,站得遠遠的,“你萬一暈在這裏,隊長又要懲罰我們,現在姐妹們還在外麵受罰呢,我可不想再連累她們。”
俞團團解著衣扣的手微微一頓,勉強抬眸向她看去,聽這話的意思,女隊員受罰也怪罪在她俞團團頭上了?
她心裏模模糊糊地有些憤然,卻又無力解釋,莫名招來的這些敵意,自然會有消解的一天,她,問心無愧就好。
祁佳佳看著那女孩,不由漸漸皺攏眉心,心裏越發討厭那有氣無力嬌氣虛弱的樣子,隊長是不是就因為她這樣,所以才對她格外關心?
花灑裏的水漸漸熱了,身上的泥水也被衝刷地濺了滿地,女孩顫顫巍巍哆哆嗦嗦地終於將所有衣服脫下,卻沒有力氣再為自己洗澡,隻能扶著一旁的牆壁,站在花灑下,任水線衝刷。
雪白玲瓏的身體,嬌小纖細卻有著美得驚心的曲線,有氣無力地垂頭站在花灑下,卻格外誘人又惹人憐愛,看得祁佳佳更加厭惡,一朵溫室裏的嬌花,經不起風吹雨打,哪裏能跟她們這些鏗鏘玫瑰相提並論!
她鄙視地轉過頭不想再看,眼角餘光卻似捕捉到什麽,忍不住扭頭又看了一眼,也許是經過熱水的衝刷,那女孩嫩白如牛乳般的身體上,漸漸顯出一些淤青紅痕,渾身上下都有,竟有些遍體鱗傷的樣子。
祁佳佳愣了愣,隨即輕嗤一聲,不屑地轉開目光,不過是一場障礙訓練,就折騰成這副模樣,這麽嬌氣的女子,恐怕在這裏待不了幾天就會哭鬧著離開。
接下來,要不要再安排些高難度的訓練讓她知難而退呢?
祁佳佳有些惡意的琢磨著。
俞團團感覺自己的小腦袋越來越重,昏昏沉沉的,眼前越來越看不清東西,她知道自己有些支撐不住了,感覺到身上已差不多衝洗幹淨,她摸索著關了水龍頭。
抬眸向模糊的四周找了找,一件雪白的浴袍及時遞了過來。
“洗好了?”祁佳佳冷漠的聲音。
俞團團點點頭,搖搖晃晃地穿好浴袍,祁佳佳仍站得遠遠的,一點也沒有打算來扶她的意思,在她眼裏,俞團團這樣的嬌弱,簡直就是矯情,是故意的,說不定就是為了博取隊長的憐惜而逃避訓練呢。
係好浴袍的腰帶,俞團團扶著牆慢慢走出洗浴間,眼前的東西似乎都在旋轉,她勉力地眨了眨眼,心裏的那點兒自尊,讓她不願向充滿敵意的人求助。
“我想……睡一會兒,”靠著僅有的力量支撐著慢慢挪到床邊,她用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對祁佳佳說道,“你不用……守在這裏照顧我,我睡一覺……就好了。”
看著那女孩說完話就倒在床上,祁佳佳冷冷說道:“那行,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她說完,轉身就走出門去,長長呼出一口悶氣,實在很反感這樣的差事,可是藺傲的吩咐,她一貫不會違背,甚至心底深處還有一絲小小的欣喜,他每次都指定她來做這些,是不是也說明,他心裏對她其實是看重的?
藺傲得知俞團團已經洗過澡睡下,沒有說什麽,心裏稍稍鬆了口氣,晚餐時讓祁佳佳去叫她吃飯,卻得知她睡得很沉,於是讓祁佳佳給她送了些吃的過去,等她睡醒時不至於會餓著肚子。
一天結束,藺傲躺上床時重新設定了鬧鍾,他明天要提早起床送那女孩回去,本來是打算這天晚上送她回去的,卻沒想到她一直睡著不起,大概是累壞了。
腦海裏閃過一些畫麵,那嬌小的卻滿身倔勁兒的身影,一遍遍的摔倒爬起,一遍遍地衝上落下,讓他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竟沒有想到去幫她一把,或者說,他有些明白,她其實是想憑著自己個人的力量去跨越那些障礙,她想證明自己,更想獲得他人的認可,讓那些瞧不起她輕視她對她抱有偏見的人改變對她的看法,這其中,應該也包括他吧?
這一夜,藺傲有些失眠了,心湖裏似乎總像是波瀾微漾,有些不寧,甚至好像還有些隱隱的不安,卻不知這不安究竟來源自何處。
迷迷糊糊睡著,卻被電話鈴聲驚醒,睜開眼睛,窗外的天色已蒙蒙亮,他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竟是風雲烈打來的……
在x國的調查比預想中要複雜,所以多耽誤了一些時間,風雲烈與雲澈回到君城時已是周一的黎明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