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暗夜騎士
“餓了吧,吃點兒東西。”他一邊係安全帶,一邊轉過臉來,深邃的眼眸無比的溫柔。
這時的他,哪裏還像一座冰山?
是春山忽然吐露了無盡芳綠,是霞光霎時掀開了雲痕萬裏,是煙水散盡間一朵蓬萊仙葩獨綻,豔冠世間萬物,卻獨對她一人溫暖微笑。
俞團團怔怔地看著他,一股無邊暖意自心頭蔓延開來,歡暢遊走在四肢百骸裏,滯重的身體忽然輕飄飄的像朵雲,一時竟忘乎所以。
風雲烈看著女孩那呆呆萌萌的小模樣,心裏軟得不行,那小臉上斑駁晶瑩,還殘留著可憐兮兮的淚痕,他抬手,憐惜地輕輕拂去。
“吃吧,我開車。”他柔聲說道,隨即轉身發動車子。
“……哦。”俞團團依戀著他掌心裏的溫度,有些不舍地看向他握著方向盤的大手,半天才應了一聲。
車子調了個頭,開回君城,漸漸越開越快,車內十分安靜,俞團團的心卻還是有些難安,抱著那個食盒,卻遲遲沒有打開,小嘴抿了又抿,眼尾餘光朝身旁瞟了又瞟。
“風雲烈……”
“嗯?”
被這一聲溫柔的回應鼓勵到,小姑娘鼓足勇氣開口解釋。
“那個……我去酒吧跳舞的事,其實……”
“我都知道了。”
俞團團噎了噎,咬了咬小嘴:“你不要生氣,我瞞著你……就是很怕惹你生氣,可是又不得不幫朋友,我……我……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我沒生氣。”
俞團團瞟了他一眼,撅了撅小嘴,還說沒生氣,昨天都不理我。
“酒吧那裏,”風雲烈忽然又說道,“不要再去了。”
俞團團轉過頭,盯著他好看至極的側顏:“可是……可是小柔她……”
“讓她到雄風去上班。”
“啊?”俞團團一懵,這思路跳躍太快,她一時轉不過彎來。
“課餘時間到雄風上班,日薪兩千,我會讓司廉安排。”風雲烈一直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路麵,淡淡說道。
俞團團眼睛頓時亮了:“你是說,你的意思是……”
“你們都不要再去那個酒吧,那筆錢慢慢還,不急,我給你朋友同樣的薪酬,在我公司上班,又有司廉照應,不是更好?”少言寡語的男人,難得仔細地解釋道。
仿佛有小小的星火自眼底深處綻開,女孩黑溜溜的眼眸中璀璨閃耀,漫天愁雲散盡,那張先前還黯然無光的小臉,此時瑩瑩生輝,唇角邊揚起大大的弧度,簡直無法抑製。
“風雲烈,你……”
“不餓嗎?”
俞團團又噎了一下,那些感激的話語差點化為餓極了的空嗝,她咽了咽喉頭,忽然又有些委屈嬌氣起來。
“怎麽不餓?”她撅著小嘴訴苦,“我都餓了一天了,剛才走在路上都快餓暈了。”
“怎麽不好好吃飯?”
“……”俞團團動了動小嘴,又抿住。
“再不開心,也不要這樣懲罰自己,”男人清冷如冰泉一般好聽的聲音,溫柔地在車內漾開,“作為一名合格的小吃貨,人生信條應該是——天塌了也不能餓著自己。”
誒?
小姑娘忽然忍俊不禁,驀地傾身過去,仔仔細細打量這個一本正經跟自己打趣的男人,他哪裏像冰山了,明明也很幽默的,也很好玩噠。
男人仍然一本正經地開著車,對那張忽然湊到麵前的小臉,以及那雙骨碌碌打量他的眼睛,似乎始終無動於衷,隻是幾秒鍾後,扶著方向盤的大手忽然抬起,將那顆小腦袋扳回正前方。
“既然餓了,還不吃點兒東西?”
俞團團努力抿住上揚的小嘴:“……哦。”
打開保溫盒的盒蓋,一股熱騰騰的甜香撲鼻而來,小姑娘頓時覺得自己餓得快要魂飛魄散,小手已搶在大腦意識之前,迫不及待地撚起一塊奶香糯米麵餅,嗷嗚一下咬了一大口,又軟又香,好吃得又快要淚流滿麵。
“是你做的嗎?”小姑娘口齒不清地問。
“嗯。”風雲烈應著,終於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好吃嗎?”
“好好吃啊!”小丫頭吃得歡欣喜悅,小臉上甜蜜的笑容燦爛奪目,讓整個車內都為之一亮,仿佛每一粒空氣離子都被沁得清甜如蜜。
風雲烈唇邊不知覺地牽出一抹愉悅弧線,之前從君城趕過來接她時的那種緊張焦灼,早已被這彌漫四周的甜蜜因子融化得無影無形。
今天他正常時間下班回家,得知她早飯沒吃好就走了,於是親自下廚做了些她喜歡的甜點,可是過了晚餐時間她還沒回來,直到呂大有有些擔心地告訴他,少夫人一直沒有打電話讓去學校接她,他這才開始有些緊張起來。
想了想,擔心她萬一是在學校裏排練,不好打擾到她,於是給雲澈打了電話。
雲澈查到俞團團的手機定位時,正好是她走出醫院的時候,而且還查出她手機這一整天的位置都幾乎在南郡。
風雲烈頓時明白,小姑娘今天逃課了,也許其實是想逃避那些可怕的輿論,她躲去了南郡,晚上九點了還在那裏沒有回來,很可能打算在那裏過夜了。
心中頓時焦急,連忙開了車就趕來接她,卻沒想到竟然在半路上看到她可憐兮兮地坐在雨地裏,紅著眼睛像隻無家可歸的小兔子,讓他心疼得不行。
轉過頭又看了小丫頭一眼,她微眯著眼睛鼓囊著小嘴吃東西的小模樣,滿足又愉悅,他的心頓時被充填得滿滿的,一絲淡淡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這一生,有她一直在身旁,乖乖地吃著他做的甜點,甜甜地笑給他看,就是他最大的滿足。
其實,他所求的就是這麽簡單。
隻是,她會相信嗎?
因愉悅而明亮的眸光微微一黯,她直到現在都還是不信任他,總是提防戒備,不願正視自己已擁有的身份,遇到困難時,她寧肯瞞著他,寧肯獨自解決,甚至,寧肯相信一個願意付給她高薪的黑道魔頭……
小姑娘一邊吃,一邊看著手裏的那一小碗法式烤布蕾,一邊不由得感歎,這再好吃的食物,果然也還是要看人的,明明早上陶叔做了一模一樣的法式烤布蕾,可她就覺得沒有風雲烈做得好吃,早上她隻嚐了一口就推開,這會兒她覺得自己能把這隻碗都吞下去。
在車內甜甜的氛圍裏,風雲烈暗暗歎了口氣,揮開心中那一層陰霾,忽然說道:“你媽媽的事,我跟醫生協商過了,過幾天就可以把她轉到君城這邊來,以後你就可以隨時探視她了。”
小姑娘喀嚓一聲差點咬掉嘴裏的小勺,驚訝地看向身旁的男人,有些無法置信,之前她還和醫生說起過媽媽的事,那醫生都還在暗示她交錢,竟然都沒有告訴她,媽媽已經可以轉院了。
“你……你什麽時候跟醫生協商的?”
“我經常都在跟醫生詢問你母親的恢複情況並且協商轉院的事宜,”昏暗的車內,風雲烈羽睫微微一閃,幽邃眸光中淡淡一線嘲意,“估計是因為你母親的花銷很大,所以醫院方麵一直不鬆口,這兩天我特意又谘詢了國外那幾位頂級專家的意見,他們看過病曆後,說你母親恢複雖慢,但轉院是沒有問題的,所以南郡醫院昨天終於同意辦理轉院手續。”
俞團團怔怔看著昏暗光線中,身旁男人那長長羽睫和幽深淡靜的眼眸,他一貫那麽沉默寡言,如果不是她今天問起,她可能要到最後一刻才知道這些事。
原來他一直在關心著她母親的情況,原來他在很多她不知道的時候,默默為她做了很多事,連她自己都沒有過多地去詢問轉院的事,可是他卻一直放在心上。
“風雲烈……”一股熱意衝入眼眶,心裏早已洪流泛濫,哽塞住酸酸的咽喉,她張了張小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風雲烈仍目視著前方,搭在方向盤上的右手卻放了下來,輕輕將她的小手握在了手心裏,像是已聽到了那些她沒有說出口的話語,玉琢般的手指摩挲著她嫩嫩的手心,就是他溫柔的回應。
俞團團一直怔怔地看著他,車窗外偶爾晃過一盞路燈,一閃的光亮中,他完美的側影一明一滅,峻峭如黑夜與白日交界處的峰巒,一半光明,一半沉暗。
一幕幕的過往如同浮光掠影,在腦海裏翻出層層浪潮,撞擊著她的心房,在靈魂深處回響。
於她,他是光明中的蓋世英雄,是黑暗裏的暗夜騎士,總是拯救她於危急之際暗黑之時,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為她做了那麽多,點點滴滴,匯流成河,一浪又一浪地衝擊著她心靈的堤防。
原來他們之間,不僅僅隻有一紙契約一份婚書,不僅僅隻有她按下的那個小小指印,更多的,是他無聲篆刻的印記,於沉默無言裏深刻入骨,勝於任何流於表象的簽字與印章。
而她呢,她又為他付出過什麽?
俞團團沉默了,心房某處忽然微微的疼,想起初見時,他是那樣孤遠寂寥的極地冰山,而現在,他努力想要靠近春江彼岸,可她,卻始終冷淡得拒他於千裏之外……
等候在門廊下的祁伯,對自家少爺抱著少夫人下車的畫麵,已經見慣不驚泰然處之,下意識地跟了兩步,便在少爺的吩咐下,笑眯眯轉身,放心休息去了。
俞團團泡在熱騰騰的浴缸裏,又快要昏昏欲睡,心裏想著不要再像上次那樣睡著,意識卻已隨著朦朧的水汽而模糊起來,對於輕輕的敲門聲和溫柔的輕喚都無法做出及時的反應。
“又睡著了?”近在耳畔的清涼語聲,終於撩撥到意識裏最後一根清醒的弦,錚的一聲彈鳴開來,蕩盡朦朧水霧與模糊倦意,山水清明,波光如鏡。
那對半掩的倦怠眸子驀地掀開,於氤氳霧氣中烏亮亮地睜大,瞪著俯身而近的美好身影,驚愣地凝固在了熱水中。
半晌……
“啊!你……”回過神來的小姑娘頓時大羞,兩隻白白的細胳膊趕忙地遮掩著自己浸在水中的身體,卻哪裏遮掩得住,恨不得整個身體都蜷在一起。
“你你你……”小姑娘無處可躲,小臉爆紅,連身體肌膚都豔若桃粉,“你怎麽進來了,啊啊啊,不要看不要看,嗚嗚嗚,你幹嘛老偷看我洗澡……”
男人無奈直起身,雪融般溫涼的眸光卻仍坦然無愧地凝在她粉紅的肌膚上:“我擔心你又睡著了,還有,你沒有拿內衣浴袍進來,一會兒要怎麽出去?”
“……”蜷成一小團的女孩緊閉著眼睛,仿佛站著的那人才是被看光光的那個,“那……那你也不能就這樣進來啊!”
“我敲了門,也喊了你,你沒有回應。”
“……”俞團團噎住,大腦似乎出現過空白斷層,她無言以對。
風雲烈無聲地歎了口氣,展開手中拿著的淡黃色毛巾浴袍,閉上了眼睛:“熱水裏泡太久會缺氧難受,起來吧,我不看你就是。”
俞團團聞言,猶豫著睜開眼睛扭頭看去,見他真的閉上了眼睛,浴袍被他雙手展開,隻等著她起身,就把她包進浴袍裏去。
她小臉頓時又感到一燙:“你……你放下浴袍,我……我自己會穿。”
男人卻不動:“我說過,今天不會再讓你多走一步路。”
“……”俞團團抿著小嘴,知道勸不走他,隻好妥協,“那你不能睜開眼睛。”
“嗯。”低低的一聲,清潤卻又不經意的性感,似溫水輕舔著耳廓,惹得小姑娘又紅了小臉。
吸了口氣,羞窘得盯著男人緊閉的眼睫,手在浴缸邊沿一撐,起身跨出浴缸,趕緊靠進他展開的浴袍裏,剛把手伸進袖子裏,浴袍就被男人的大手一抄,嚴嚴實實地攔腰裹住。
他高大寬闊的身體,幾乎能將嬌小的她整個圈在懷裏,隔著薄薄的衣料,幾乎能感覺到他胸腹間壁壘分明的線條,能感覺到那強勁有力的心跳,觸動著她纖弱的背脊,仿佛直鑽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