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莫名心痛
這邊廂水清找田野鬧個不休,那邊廂顧雪瑩神色焦慮地找到節目總監。
“總監,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顧雪瑩一來到酒吧,就神色匆匆地去找總監。
“怎麽了?雪瑩,有什麽事?”對於酒吧裏很受歡迎的演藝人員,總監一貫態度和藹可親。
顧雪瑩俏麗的杏眼裏氤氳著淡淡憂色:“總監,今晚能不能把我的節目集中安排在開場,我想早些回家,我……我兒子發燒了,剛才我離開的時候,他還燒得很厲害,我很擔心,想早些回去照顧他。”
“這……”總監有些為難,節目都是提前統籌安排的,臨時更改可能會影響到現場氣氛和客人情緒。
顧雪瑩見總監為難,不由咬了咬嘴唇,想了想,幹脆說道:“要不我今天請假吧,我的節目今晚取消,薪水照扣,總監,這樣行嗎?”
總監一聽,這可不行,顧雪瑩也是暮光酒吧的招牌藝人,很多老顧客每晚來這裏喝兩杯,為的就是來聽她唱幾首歌,感受那酷似鄧麗君的天籟之音,她的節目,可不能隨便取消,這兩天俞團團不能來跳舞,已經有很多顧客表示失望了,顧雪瑩再罷演,恐怕會影響更大。
“雪瑩,你別急,我可沒說不幫你安排,”總監連忙安撫,“這樣吧,你今晚的五首歌隻演出三首,都排在最前麵,你演出完就可以回家,怎麽樣?”
顧雪瑩連忙點頭:“謝謝總監,太感謝了,薪水方麵該扣多少就扣吧。”
“這些事以後再說,你趕緊準備上場吧。”總監匆匆說道,轉身立刻去重新安排上場次序。
水柔給顧雪瑩伴舞下來,得知她立刻要走,心裏頓時有些惶惶然,俞團團不在,顧雪瑩也要早退,留下她一個人在這裏,忽然有些沒了底氣,有些惴惴不安。
顧雪瑩看出她的不安,畢竟才十八歲的小姑娘,一個人身處在這複雜的環境,的確會感到很沒有安全感,於是連忙安撫了她幾句:“沒事,酒吧裏有安保人員,會保護自己的藝人,你自己盡量謹慎小心一些就是了,再說,你哥哥不是也在這裏工作嗎,你還怕什麽?”
水柔忍不住苦笑,她哥那個不靠譜的,有他沒他都一樣,靠他,還不如靠自己呢。
顧雪瑩又安慰了她幾句,心裏實在記掛著兒子,於是匆匆離開,她並沒有跟水柔詳說自己的私事,隻說家裏有些急事需要處理。
滿懷焦慮擔憂地趕回家中,推開門,屋子裏靜悄悄的,她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些。
這套兩室兩廳的出租房,八十多平米,看起來十分寬敞舒適,設計得也十分合理,地處位置、小區環境和物管都相當不錯,因此租金也比較昂貴,但她當時還是毫不猶豫就租下,隻為盡可能的,給兒子一個十分舒適的居住環境。
在玄關處換了鞋,立刻就朝自己和兒子的臥房走去,輕輕推開門,大床上厚厚的被褥裏隆起小小一團,隻露出一張微微潮紅的小臉,一對小小的濃眉下,長長的羽睫安憩,呼吸均勻,睡顏安靜。
即使陷入夢中,那份自然而然流露散發的靜默深沉,讓他看起來簡直不像是一個才四歲多的小男孩。
顧雪瑩心中忽然一酸,腳下微微一頓,隨即便習慣性地壓抑住這忽如其來的低落情緒,腳步極輕地走過去,不想驚醒守在床邊打盹兒的寧姨。
不過一貫淺眠的寧姨還是驚醒了,看到她微微一愣:“雪瑩……”趕緊轉頭看了看床頭櫃上的時鍾,有些驚訝,“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我放心不下孩子,也沒心思工作,所以早些趕回來,也免得你一個人照顧小念很辛苦。”顧雪瑩微微一笑,一邊脫去外套,一邊向安睡的兒子看去。
寧姨起身接過她的外套,輕聲說道:“小念這麽乖,即使生病也不哭不鬧,是我帶過的最乖的孩子,照顧他是真的一點也不辛苦,倒是你,每天晚上都工作到很晚才回來,真是辛苦你了。”
顧雪瑩不在意地一笑,往床邊一坐,伸手就去探兒子的額頭:“是不是在退燒了?”
“吃了退燒藥沒一會兒就開始發汗退燒了,之後就一直睡得很安穩,我中途給他喂了兩次水,都迷迷糊糊地沒醒,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了。”寧姨把外套拿去掛進衣櫃裏,回頭說道,“對了,他背後的汗巾該換了,你給他換一下。”
顧雪瑩連忙伸手輕輕把兒子抱了起來,將他貼身隔著的那條微潮的汗巾取了出來,又把一旁寧姨準備好的幹淨汗巾給兒子貼身隔著,動作輕巧迅速又熟練。
一邊給孩子整理著衣服,顧雪瑩一邊扭頭朝寧姨說道:“寧姨,很晚了,你趕緊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小念就好了。”
寧姨有些不放心:“你一個人行不?”
“沒事,”顧雪瑩微微一笑,“小念這會兒已經退燒了,不會有太大問題。”
寧姨點了點頭:“那行,那我就去睡了。”她轉身走到門邊,還是有些擔心,轉過頭來,“萬一晚上反複了,燒得太厲害的話,你還是來叫醒我,我陪你一起送他去醫院,孩子發燒可拖不得,會越拖越嚴重的。”
“好,寧姨,你放心去睡,有事我再叫你。”
顧雪瑩看著寧姨輕輕掩門離開,心裏又一次的暗暗感激,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寧姨這樣的好保姆,如果沒有她,自己和小念現在還不知道生活成個什麽樣子。
寧姨本來是土生土長的g城人,可因為實在舍不下小念,所以才甘願背井離鄉,陪著顧雪瑩來到了這裏。
顧雪瑩心裏又泛起一絲隱隱的歉疚,但跟以往一樣,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深深的怨念。
當年她懷著小念,迫不得已離開了c市,離開父母身邊,獨自躲去了g城,以為會在那裏紮下根來,卻沒想到……
她低頭,將懷中軟軟的一小團微微地擁緊,那軟軟暖暖還未脫奶氣的稚嫩小身子,總是能讓她瞬間心軟得要化掉。
低頭看著兒子幼嫩又漂亮的小臉,忍不住地湊近親吻了一下,嗅了嗅他身上奶香的氣息。
除了眉毛粗濃一些,小念的五官臉型都很像她,他睡著的時候,看起來十分漂亮秀氣,可是當他睜開眼睛清醒的時候,身上那份與生俱來的氣質,總是會讓人忽略了他漂亮秀氣的五官長相,總是會讓她感覺到實在太像那個人,神態、性格、氣質,尤其笑起來的樣子……
所以,盡管她從來不肯承認,盡管她已擺足了敬而遠之的姿態,那個男人還是找到了g城來,甚至,還找去了小念的幼兒園……
顧雪瑩閉上眼睛,不知覺地將孩子緊緊抱住,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命根子,絕不能被他搶走,即使他是小念的親生父親,即使他擁有那麽強勢的力量,她也絕不能任由小念被他奪去。
所以她從那座南方的城市,遠遠地躲到北邊的城市來,隻想逃開他的天羅地網,逃開他的勢力範圍,隻想和她的孩子安安靜靜地生活,不會再有任何的想法,結婚、嫁人這些尋常女人渴望的東西,對她來說早已碾碎成泥沒有任何念想,隻是她的父母……
小念忽然在她懷裏輕輕哼了一聲,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樣子,顧雪瑩這才意識到自己把孩子抱得太緊,連忙將他鬆開,輕輕放回枕上。
原本有些不正常潮紅的小臉,現在已轉為健康的粉紅,小念的皮膚像他,是那種似乎很少見光的白皙,就像是長期身處黑暗之中,缺失光明的渲染,白得啞暗,卻莫名的讓人感覺到神秘與危險。
也對,那人不就是經年浸染在黑暗世界裏,是那個危險世界裏的孤獨王者麽……
意識到自己又想得太多了,顧雪瑩連忙搖了搖頭,彎身將注意力凝注在兒子身上,看著看著,忽然又有些怨念。
為什麽要那麽像他呢?如果不像該有多好,也許,她就再也想不起,也許,她就可以將那人漸漸忘卻……
……
祁伯站在客廳裏,準備關燈前,他又朝樓上看了幾眼,又一次暗暗歎息。
這小兩口鬧著別扭回家來之後,就再也沒有下過樓,連晚餐都是分成了兩份送上樓去,一份送去臥室,一份送去書房,還都沒怎麽吃,幾乎原封不動地又給端了下來。
祁伯有些擔心地望著樓上,心情也跟著有些鬱鬱寡歡。
自從少夫人進了門,這個家裏仿佛熱鬧了許多,感覺家裏每天連空氣都是愉悅的溫暖的,甚至是甜蜜的,不由自主就想要微笑,感到生活像是重新充滿了新鮮活力,連幹活都有了幹勁,可這才新婚幾天啊,怎麽就鬧起別扭了呢?
祁伯又是一聲歎息,搖了搖頭,伸手按向電燈開關時,心裏卻在期待著明天一早就能看到小兩口和好,又手牽著手一起走進餐廳,不是說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嗎,明天應該和好了吧?
臥房裏,光線昏暗,隻亮著一盞小夜燈。
俞團團和大熊一起擠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好半天,才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沉入夢鄉前的最後一絲意識裏,她還在無法釋懷地怨念,為什麽總是強迫她,為什麽總是不顧及她的意願,為什麽不尊重她,是不是因為隻是一場金錢交換,所以他才覺得,對她,他有絕對的支配權,不需要尊重,不需要顧及,她,隻是他拿錢買來的小新娘而已……
一滴眼淚悄悄地從緊閉的眼角滑落,濡進大熊毛茸茸的胸懷裏,沉入夢鄉的小姑娘,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除了這些怨念,她心裏其實很難過,很難過……
臥室的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道挺拔的身影緩緩走進,看了眼空蕩蕩的大床,幽邃的視線一轉,直接就向沙發那邊凝注過去。
他就知道,每次她心裏一別扭,就會懲罰自己去擠沙發。
無聲的歎息,飄散在安靜的午夜裏,空氣中隱隱奶香的淡甜氣息,柔軟了那顆有些酸澀又淡涼的心。
悄然走近,那雙幾乎融入黑夜的漆黑深眸,擁有著在昏暗中也能清晰視物的能力,猶如深潭裏涰洗過的墨晶,寶光內蘊,似藏著千年的寥落與孤寂。
擔心女孩還未睡沉,不願驚嚇到她,隻在沙發前蹲下,極輕地伸手捧過她那隻受傷的小腳,將一旁茶幾上放置的芷蕪散小心翼翼地噴在她腳踝處,大掌蘊上熱力,輕輕覆住,助藥力滲透吸收。
女孩嚶嚀了一聲,往大熊懷裏偎得更緊,小腳在他掌中舒服地輾轉了一下,似乎想要更多的貼近和溫暖,而那道清遠孤寥的目光,如千年前孤崗上一輪冷月,仿佛照進了她的夢中,那般寒涼而又堅執,讓她胸中莫名泛起一陣疼痛的漣漪,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要將他緊緊抱住……
風雲烈躬身將女孩輕輕放在大床上時,忽然僵住,那兩條細細白白的小胳膊,毫無征兆地忽然將他的脖頸纏住,還用著力,似乎想要將他抱進懷中。
他不敢掙脫,生怕驚醒了她,隻能順著她的力道,緩緩在她身邊躺下,由著她緊緊摟住,將小腦袋埋進了他的肩窩裏。
他不由自主地收緊了手臂,回抱住她,墨晶般的深眸卻怔怔地望向雪白的天花板。
她在夢裏情不自禁的擁抱,抱著的是誰?
一定是那個蘇琰吧……
長長的羽睫微閃,深瞳如墨,像是黯淡了光華,他微微側低下頭,看向懷中睡顏甜美的女孩,她竟是那麽容易的,就闖進了他的心房,而他,想叩開她那扇透明的心門,卻總是可望而不可得。
……
祁伯站在門廳處,有些不安地搓著手,一回身,看到從樓上走下的風雲烈,連忙迎了上去。
“少爺,早。”他欲言又止,“……”
“怎麽了?”淡淡涼涼的聲音,仿佛又有些像過往那般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