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天經地義
滿心失落的潘朵兒沒有理會父親落在她手中紙袋上的視線，有些怔怔地問道：“師兄他……他不在這裏嗎？”
潘教授哼了一聲：“別提那小子了，給了他這間工作室，結果全是我給他撐著，這不，明明是他突發奇想要把校內監控係統重新布控，卻又把這爛攤子丟給我。”
潘教授說著話，眼睛卻一直盯在電腦屏幕上，嘴裏繼續不滿地哼哼著：“不幫我也就算了，還給我找事兒，自己神出鬼沒，整天不見人影兒，也不想想我哪有那麽多時間幫他。”
潘朵兒怔怔站在那裏，好半天才聽進父親的話，無意識地問道：“師兄在做什麽？”
“給監控係統重新布控啊，”潘教授重複了這句話後，終於抬眸看向女兒，忽然眨了眨眼，眸光一亮，“誒，朵兒，幹脆你來接手吧，這可是幫你師兄做事哦，而且也不複雜，你仔細琢磨琢磨就能上手。”
他說著，人已經從電腦椅裏起身，幾步走近女兒身邊，伸手就去她拎著的紙袋裏取出一杯咖啡，不由分說就把女兒推向電腦桌那邊。
“來來來，你先看看，實在不懂的可以問我，不過我相信你的能力，我的女兒可也是這方麵的高手，隻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罷了，嗯嗯，”潘教授喝了一口咖啡，咂巴著嘴，點點頭，也不知是在肯定這咖啡的味道，還是肯定自己女兒的能力，“……好像連雲澈那小子都不知道你有這方麵的天分呐，哼，臭小子，總是小看我，有其父必有其女，知不知道？”
潘朵兒心亂如麻，根本沒注意聽父親的那些嘮叨抱怨，她無意識地垂眸看向屏幕裏那錯綜複雜的監控係統布控圖，愣神間忽然心中一動。
“好，我來幫師兄做吧。”她忽然答應道。
“嗯？”潘教授沒想到女兒立刻就答應了，轉念一想又釋然，隨即心裏又微微一澀，“行，交給你了，不過，別讓雲澈那小子知道，否則他又要給我甩臉色，你知道他那脾氣……朵兒，你也別介意，就當是幫你爹吧。”
潘朵兒眸光一黯，勉強笑了笑：“爸，我明白，不會讓師兄知道的。”
潘教授欣慰一笑：“真是我的乖女兒，不像雲澈那小子那麽討厭，對他再好都像隻白眼狼……”
“爸！”潘朵兒有些不滿地看向父親。
“行行行，我不說他壞話了，”潘教授擺了擺手，“我忙著呢，那邊蘇琰還在沒日沒夜地幫我，我得去那邊工作室看看，哼，還是蘇琰好啊，有天分又努力，還很聽話，我得好好培養培養他，以後一腳蹬掉雲澈那臭小子！”
“爸，你又來了！”潘朵兒頓時皺眉，不讚同地看著父親，“你真舍得蹬開師兄？”
潘教授噎了一下，他怎麽可能舍得放棄這電腦奇才，隻不過經常在他那裏受些憋悶氣，背過身來討個嘴巴快活而已。
“好了，好了，”他轉身擺手道，“就知道你偏向他，我不說他就是，臭小子，不知好歹，對他多好啊，還這麽不冷不熱的態度，哼！”
潘朵兒心中一酸，望著父親的背影消失，心裏其實明白父親的感受，雖然他不讚同女兒這樣契而不舍的倒追，但心裏還是為她感到委屈的。
怔愣了半晌，垂眸看向屏幕，想起剛才心中閃過的那個念頭，她立刻在電腦椅裏坐了下來，手指在鍵盤上靈活地跳動，很快她便進入監控係統的錄製畫麵，在可能出現的區域裏尋找著雲澈的身影。
很快，她就看到了她想看又怕看到的那些畫麵，僵直地坐著，無法置信地看著，一直到雲澈駕駛著那輛車開出校園大門。
潘朵兒神色蒼涼地坐在那裏，眼眶漸漸地紅了……
車行路上，俞團團在有些尷尬的靜默中，悄悄打量身旁的男子，他俊美的側影仿佛遠山倒映在鏡湖裏，覆著冷霧，籠著寒煙。
俞團團就算再遲鈍，也感覺得到他的不悅，而這不高興的根源……
她抿了抿小嘴，開始認真考慮起這讓她想要逃避的事實，無論他是怎麽得知的，終歸是知道了，就算自己再不承認，他也會去告知風雲烈，而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放在腿上的小手漸漸握緊，她不想讓風雲烈知道，她想要盡快地悄悄地幫水柔還清這筆錢，然後就過回正常的生活，當這事沒有發生過，所以何必惹他生氣呢，他對她很好，以後，她也想學著去回報他，對他關心對他好，實在不想再惹他不高興了。
咬了咬小嘴，她終於下定決心開口：“雲澈學長，我……”她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吸了口氣，努力冷靜鎮定，“對不起，我剛才……不該隱瞞你的，我……我昨晚的確沒回學校，我其實……確實是在同學家裏住的。”
雲澈仿佛充耳不聞，目不斜視地把著方向盤，連那濃密纖長的睫毛都沒有閃動一下。
俞團團看著他，有些緊張地捏緊了小手，繼續說道：“還有，那個……我……我確實去了酒吧。”
車內一片沉默，俞團團悄悄抬眸打量，見雲澈仍是那般不動聲色的模樣，她不由皺了皺小鼻子，有些不知道該再怎麽說下去。
“為什麽要撒謊？”良久，雲澈忽然問道。
俞團團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所說的撒謊指的是哪一部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雲澈目視前方，看都沒看她一眼，輕哼一聲，語氣冷得像冰霜，瞬間凍結車廂裏的空氣：“是怕他知道，原來你徹夜不歸混跡酒吧，甚至為此找借口撒謊，更怕被他知道，原來你表麵清純內裏複雜，私下裏混亂不堪？”
俞團團驚呆了，想不到他想象力如此豐富，竟然誤會得如此離譜，張著小嘴一時愣住，心裏隨即竄出一股小火苗。
“你……你才是混……”
寒星般的瞳眸冷冷瞥了過來，小姑娘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頓時閉嘴，心裏涼了涼，頭腦也清醒了一些，不由抿了抿小嘴，暗暗懊惱了一下，明明是想爭取雲澈的同情心，怎麽反倒忍不住差點跟他吵起來。
咬著小嘴，努力冷靜下來，真誠地看向眉目冷沉的男子：“雲澈學長，你誤會了，我不是去酒吧玩的，我其實……我其實是在那裏跳舞掙錢。”
“掙錢？！”雲澈差點被氣笑，趁著紅燈亮起時刹住車子，轉頭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張坦白的小臉，“是我out了？這是什麽境界的撒謊模式？”
“你……”俞團團忍不住又要竄出小火苗，“我說的是實話，你愛信不信！……不是，我是說，我沒騙你，真的，你好好開車，我把這件事說給你聽。”
綠燈亮起，車子繼續啟動，小姑娘捏著小手，從頭到尾，從實招來。
雲澈一直麵無表情地聽著，直到她說完，都未發一言。
小姑娘忐忑不安地盯著那線條深邃俊朗的側顏，想從那目不轉睛的星眸裏看出點兒什麽，卻隻是徒勞。
“雲澈學長……”
“所以……”雲澈終於開口，仍目視前方，慢條斯理的淡淡語聲裏，明顯的不以為然，“就為了這五十萬，你覺得我哥會介意？搞得這麽複雜，有必要嗎？”
俞團團抿了抿小嘴：“對你們來說，這區區五十萬當然不放在眼裏，可是對我們來說，這是很大一筆錢，是個很沉重的負擔，誰都不想一直背負在身上。”
又是紅燈亮起，雲澈一腳刹車踩下，俞團團被慣性帶地往前衝了一下，又被安全帶扯了回來，她下意識地雙腳踩穩地板，左腳踝頓時狠狠一痛。
“啊……”她忍不住地輕叫了一聲，頓時皺眉，覺得雲澈似乎是故意的，不由氣惱地轉頭向他看去，卻見他也正轉頭看來，英銳的眉宇間寒霧氤氳。
“俞團團，”他忽然連名帶姓地喚著她的名字，語氣很涼，“你是又忘了自己的身份，還是根本不把這個身份當回事？”
俞團團愣了一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轉了轉，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又說錯了話，連忙補救：“……不是的，我是說……”她吸了口氣，垂下眼眸，甜美軟糯的聲音忽然有些黯然，“我媽媽一直住在重症監護室，已經花了風雲烈很多錢，這個都還說得過去，可是連我朋友也……我沒辦法這樣理直氣壯地隨便亂花他的錢，更何況，小柔也堅持要還這筆錢，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所以，我隻能幫她一起還，我們跳舞的薪酬很高，兩人一起能很快就還清，如果隻是她一個人……我不放心，也不忍心。”
車後傳來催促的喇叭聲，雲澈轉頭，綠燈已亮，他一踩油門，車子繼續往前開去。
車廂裏又是一陣沉默，俞團團心中不安，轉頭看他，剛想說話，卻聽他忽然說道：“酒吧那種地方你不能再去，五十萬，我幫你還上。”
俞團團驚訝地睜大了眼：“雲澈學長，你……”
“我這裏，可以不必心急還錢，沒有期限，所以你們不必再到酒吧跳舞掙錢。”
俞團團眨了眨眼，心裏轉過無數念頭，一開始覺得這真是個好辦法，可是轉念一想，立刻發覺還是不行。
她太清楚水柔的性子，水柔看起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但其實自尊心很強也很有原則，這錢不管是欠誰的，她都會心急著趕緊還清，風雲烈的錢她不願久欠不還，雲澈的呢？
俞團團並不是感情遲鈍的傻白甜，她不是感覺不到水柔對雲澈的那份暗慕，水柔這段時間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裏，隻要提到雲澈或看到雲澈，水柔的那種異樣表現，是前所未有的，所以……
她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水柔知道雲澈幫她還錢，恐怕會更加寢食難安，相對於風雲烈，水柔更不願意欠雲澈的，甚至，因為僅有的那點兒自尊，她可能根本不願意雲澈知道這件事，否則，她會感到羞辱，在雲澈麵前再抬不起頭來。
俞團團輕輕歎了口氣，閉了閉眼，有些無奈地說道：“謝謝你，雲澈學長，可是……這其實……小柔還是會拚命掙錢還債的，而我，也絕對不可能對她置之不理的，所以……”
雲澈英逸的眉頭頓時蹙緊，十分不耐：“你這都是些什麽朋友，哪來這麽些無謂的較勁，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麽這麽麻煩？”
小姑娘一聽，頓時不高興了：“你別這樣評論我的朋友，我的朋友都是三觀很正的人，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有什麽不對？”
雲澈被噎了一下，有些惱火：“的確很對，你既然這麽理直氣壯，那就自己去跟我哥坦白，”他冷笑一聲，又補上一刀，“他如果同意你去酒吧跳舞掙錢，我以後跟你姓。”
這次換俞團團被噎住，瞪著的眼睛漸漸失色，小嘴抿了又抿，最後微微一癟：“……如果他會同意，我就不用這樣隱瞞了，澈學長，”她抬眸向雲澈看去，“我不想惹他生氣，不想他為我擔心，所以才千方百計隱瞞的，我們跳舞的薪酬很高，很快就能還清這筆錢，之後我就再也不會去那裏了，你……你不要告訴他，好不好，求你了，你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好不好？”
雲澈沒有立刻答話，方向盤一轉，將車子緩緩停在路邊。
俞團團望著他肅冷的側顏，心中緊張不安：“澈學長……”
“什麽時候能還清？”雲澈忽然問道，仍目視前方。
“差不多三四個月就能還清了。”俞團團立刻答道，心裏感覺到了一點轉機，想要趁熱打鐵，“澈學長……”
“這麽長時間，你覺得你真能瞞得住？”雲澈轉過頭來，看向懷抱希望的小姑娘，聲音裏仍是不讚同。
俞團團有些忐忑，她當然知道要瞞那麽久是不太現實的，可是，能瞞多久是多久，至少能多掙些錢，可以給水清兄妹減輕不少負擔，這樣，水柔也不用一直在那裏跳舞掙錢，之後另想辦法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