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渾身是毒
被當作一團什麽東西隨意丟進沙發裏時,小姑娘終於爆發了:“雲澈,你別忘了,我是你表嫂,給我放尊重一點!”
雲澈轉身正要走開,聞言轉頭,深邃的星眸像是無限的深空,幽寒難測,漂亮的唇角微微浮現出一縷嘲諷的弧度。
“原來,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冷幽幽地說道,一轉身,向臥室走去。
被他的話語噎住,俞團團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這人今天一直有些陰陽怪氣的,像是對她很不滿的樣子,她到底什麽地方惹著他了?
雲澈很快又從臥室裏走出,手裏拿著一個十分精致的木質小藥瓶,走到近前,垂眸看了俞團團一眼,眸光又落在她受傷的那隻腳踝上,神色間略有些遲疑。
淡漠已成習慣的二十五年人生裏,他還從未與任何女人如此靠近過,即使是近水樓台熱情主動的潘朵兒,他也從未讓她如此貼近過。
他從小就不習慣與任何人如此親近,不僅僅是針對女人,就算是親人朋友,他也始終保持著不鹹不淡的距離,今天竟然將這個女孩抱在懷裏,簡直是破天荒了。
俞團團盯著他手裏的那個藥瓶,見他凝立不動,忍不住問道:“就是這個藥嗎?怎麽用?我自己來吧。”
說著,她伸手想去接過藥瓶,雲澈握著藥瓶的手卻縮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忽然在她麵前蹲下身來,伸手去掀起她的褲腿。
俞團團還穿著一身舞蹈練功服,腳上穿著軟底舞鞋,黑色的褲腿一掀,雪白細膩的肌膚,立刻便明晃晃地蕩入雲澈的眼波,像是無意間飄落一片粉白的杏花花瓣,在平靜的碧湖裏漾開一圈圈美好的漣漪。
雲澈抿了抿唇,仔細看了看女孩受傷的腳踝,原本纖細精致的腳腕已經腫了起來,看來傷得不輕。
一段早就拋在腦後的記憶,忽然在腦海裏莫名閃過。
舞台上,一片幽藍的光色中,女孩像是那隻最為活潑可愛的小天鵝,小腳不停地繃立落下,落下,繃立,全靠這對纖柔腳踝的靈活輔助……
可現在這腳踝卻傷成了這樣,對一個舞者來說,一定感到很不安吧。
他心裏莫名的一軟,又想起陳鐵良心虛的表現,不由眉頭一皺,隱隱有些怒氣湧了上來。
“雲澈學長?……”俞團團見他盯著自己的腳踝發呆,下意識地便縮了縮小腳,自己也看到了腳踝的慘狀,是不是很難看,所以讓雲澈嫌棄了?
受傷的腳踝卻忽然被一隻大掌輕輕握住,阻止了她的退縮,那掌心裏的溫暖與微微粗糲的觸感,讓俞團團感到陌生,卻又莫名的不抵觸,反而覺得可靠而安心。
雲澈輕輕托起她的腳踝,將那個長方形的木質藥瓶對準腫脹處,手指在藥瓶上隱藏的噴頭處按壓了兩下,涼涼的水霧氤氳在她的腳踝處,一縷極為好聞的清雅藥香,漸漸在空氣中暈染開來。
俞團團眨了眨眼,又忍不住皺了皺小鼻子。
鬧了半天,原來就是一瓶跌打噴霧劑,這能有什麽好效果啊,她可是想要立竿見影的療效的。
晚上要去酒吧跳舞,白天要參加課程訓練且還有跟陳鐵良合作的舞蹈作業,更重要的,還有那個即將開始的選秀活動,這個時候的她,是絕不能被受傷給耽誤的,她必須立刻好起來,可不要這樣隨便噴點兒藥,慢慢的恢複。
她剛想開口,雲澈卻忽然將她的小腳放在了沙發上,站起身,淡淡地說了句:“先休息一會兒。”
說著,他將那個藥瓶隨手放在一旁的茶幾上,在旁邊的單人沙發裏坐了下來。
俞團團心裏著急,哪裏肯聽他的,抬起小腳就想下地:“不行,我……”
“你昨晚去了哪裏?”淡淡的聲音打斷了她,卻似乎多了一分冷意。
嘎?!
俞團團一懵,眨巴著眼睛看向雲澈,啥意思?
看著那張懵懵的無辜臉,雲澈俊眉微凝,星眸漸冷:“昨晚徹夜未歸,你就沒有什麽要解釋的?”
俞團團小臉一白,心中震驚:“你……你怎麽知……”
她忽然頓住,麵對那雙深邃又洞徹的眼睛,心,慌張得快要跳出來,她不知道雲澈是怎麽發現的,可是她不想惹風雲烈生氣,不想看到他瞬間黯淡的眸光,她還是想繼續隱瞞下去。
抿了抿小嘴,她打算抵死不承認:“我沒……昨晚我去同學家了,所以沒回學校。”
“哦?”雲澈不動聲色,但拖長的尾音裏卻明顯的質疑,“看來你同學家是開酒吧的,還是君城最大最有名的暮光酒吧?”
俞團團心裏咚的一下,小臉更白了:“你……”她忽然咬住微顫的小嘴,將差點問出來的那句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如果雲澈跟蹤了她,那昨晚在酒吧裏就肯定已經將她揪出個現形,何況昨晚她還遇到了那些騷擾,雲澈如果在場,怎麽可能冷眼旁觀,既然他沒有親眼看到,那她還是可以抵賴的。
“……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真是莫名其妙!”她努力硬氣地說道,心裏卻實在心虛,那雙華光瀲灩的星眸,讓她感覺自己無處遁形。
她無法再安坐下去,伸手撐著沙發扶手,想要站起。
“你做什麽?”雲澈冷冷看著她。
“我……我要去醫院。”她努力撐著站起身,幾乎是單腳站立著。
“已經給你噴過藥了。”雲澈眉頭一皺,神色更冷。
俞團團抿了抿小嘴:“我怎麽知道你這個藥管不管用,我現在不能受傷,必須盡快好起來。”
“墨玦的藥效果很好,頂多一周你就能繼續跳舞了。”雲澈耐著性子說道。
“一周?!”俞團團瞪大了眼睛,小腦袋立刻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我要去找醫生,我要盡快好起來!”
她說著,單腳跳著就想往外走,卻被雲澈一把拉住。
“你急什麽?一周恢複已經是最好的效果了。”雲澈眉頭緊皺,感覺自己的耐性已快要耗光。
“不!”俞團團使勁掙脫開他的手,單腳站立讓她不易平衡,這一掙脫,她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我不能耽誤這麽長時間,”她手扶著一旁的牆壁,急切說道,“我要完成舞蹈作業,還要參加你們搞的那個選秀,還有……總之我必須盡快好起來。”
說完,她扭頭又向外單腳跳去,她是真的急了,跳舞的人,最怕的就是這樣的受傷,動輒一兩個月才能恢複,她可耗不起那麽多時間,就算是一周,她也覺得太長了,她還有那麽多事要做,不行,不行……
即使是單腳跳,另外一隻腳還是受到震蕩,隱隱的脹痛,她咬著牙一步步向那扇大門挪去,眼看伸手就能觸到那個拉手,身子卻忽然一輕,一陣天旋地轉中,芝蘭迷迭的淡香氤氳籠罩住她。
“啊……”她驚叫了一聲,本能地就攀住了男人的肩膀,嚇得小心髒撲通撲通,“你……你幹嘛?”
雲澈皺眉不語,托在她腰背下的手已拉開了大門。
俞團團頓時心慌,掙紮著想要下地:“你放開……我要去醫院,你……你能不能別勉強我!”
雲澈勾腳帶上了大門,雙臂緊固住懷裏鬧騰的小丫頭,低頭皺眉盯著她:“不想早點好了?”
“……想,”小丫頭懵了一下,“當然想了,所以……你別攔著我!”
雲澈不再看她,抬腳繼續向前走去:“那就別亂動!”
“……”俞團團眨了眨眼,抬眸看著他線條完美的下巴,難道他良心發現,打算送她去醫院了?
可是當看到雲澈朝那輛貌不驚人的銀灰色小轎車走去時,小姑娘又不淡定了。
“你要開車?”俞團團在他懷裏勉強撐起來,“你到底要把我送去哪兒?”
雲澈抿唇不答,伸手拉開車門,就把小丫頭往副駕駛座裏塞。
小丫頭抓緊車門框,負隅頑抗:“……我要去醫院!”
雲澈眉頭緊皺,星眸裏似劃過一抹流星的火花:“帶你去找初墨玦,整個君城,除了他,你找誰都沒用!”
小姑娘愣了一下,頓時消停了,大眼睛裏閃過好奇,糯糯地問道:“他……醫術很厲害嗎?”
雲澈動作有些粗魯地把她塞進車座裏坐好,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幫她係好安全帶後就砰地一聲關上車門。
俞團團就像是碰了一鼻子灰,不由皺了皺小鼻子,看著雲澈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裏,看也不看她一眼,一臉黑沉地開車就走……
教學樓的樓頂天台,風無遮無擋地刮過,冷冷烈烈,吹得人有些抵受不住。
陳鐵良縮了縮肩膀,將手揣進褲兜裏,看了看站在欄杆旁的那道窈窕身影,不由皺了皺眉。
他走近,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決心,開口說道:“我答應幫你的,都已經做到了,你以後不要再找我做這種事了。”
女子手扶著欄杆,挺拔高傲的姿態,仿佛是在練功房裏進行著芭蕾形體訓練,長發在頭頂盤成了緊致的芭蕾髻,卻仍抵不住樓頂的大風,耳邊吹散開幾縷碎發,在風中搖曳舞動。
她垂眸看了眼樓下,一輛不起眼的銀灰色轎車開過,帶起一地的金黃落葉,在半空中旋轉飄落。
一聲冷笑,她轉過頭來,容顏豔麗嫵媚,描繪得十分精致的眉眼,滑過一絲嘲諷。
樂圓圓。
“怎麽?十萬元呢,才做了這兩件事,那我也太劃不來了吧?”她鮮豔的唇角噙著一彎弧度,神色卻冷得像這樓頂的風。
陳鐵良皺了皺眉:“可這兩件事都不是小事,第一件雖然發生了些意外,但那可是要命的事,第二件我已經幫你辦成了,你應該滿意了吧?”
樂圓圓冷冷哼了一聲:“別說的好像你被我奴役似的,我們這是互相幫助,我幫你還清了債務,你幫我做幾件事,公平合理,你不吃虧。”
陳鐵良心中一虛,忍不住咽了咽幹澀的喉嚨,揣在褲兜裏的手不安地拳緊。
他在外dubo欠了十萬的債務,被樂圓圓無意間聽到,立刻出錢幫他還清,但條件就是得幫她做幾件事。
當時他答應下來時,根本沒想到一個十八歲的女生會有這樣狠毒的心思,開口就是要人命的事,那天他在圖書館樓頂推下那個沉重的花盆時,覺得自己的人生都像是黑暗了似的,好在俞團團僥幸躲過,他就像是得到了救贖,發誓再也不要做這樣可怕的事。
樂圓圓要他做的第二件事,他幾乎立刻就猜到了原因,那個選秀,看來樂圓圓是誌在必得,所以想掃清障礙,他猶豫了一下,但想到隻是讓俞團團受傷而已,並不算太狠毒,所以答應了,可是……
“不管怎麽說,我已經幫了你,以後別再找我了。”陳鐵良垂下眼眸,後退一步,想要離開。
“一個大男人,就這麽點兒膽量?”樂圓圓冷嗤一聲,眉眼間盡是輕蔑。
陳鐵良抬眸看向樂圓圓,就像看到陰暗溝渠邊詭異綻放的紅色曼陀羅,豔麗之極,卻渾身是毒。
他抿了抿唇,皺眉說道:“我勸你也收手吧,你應該看得出來,剛才,雲澈……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樂圓圓精致的杏眼頓時微微一眯,森森然說道:“是你自己心虛吧,他有什麽理由會懷疑你?而且這事,跟他有什麽關係?”
陳鐵良搖頭:“我不知道,但他看我的那一眼,很明顯的懷疑,”他吸了口氣,看向樂圓圓,“雲澈是潘教授都推崇的電腦奇才,這學校裏到處都是監控,如果他有心要查的話,很難說會查出什麽,所以,你別再找我了,當心會把你也查出來,收手吧。”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樂圓圓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捏緊,聲音中有難以抑製的煩躁與不耐。
陳鐵良心裏一鬆,不願再在這裏多待片刻,立馬轉身就走,身後卻傳來樂圓圓幽幽的聲音。
“這些事如果抖了出去,倒黴的可不止我一人,陳鐵良,你應該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