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人傻錢多
角落裏那組昂貴的音放設備,仍不停輾轉吟唱,青山遠隱,碧水東來,笙磬韻雅,絲竹悠揚,古典樂曲流淌在無盡的夜色裏,仿佛纏綿千古,永恒不絕。
俞團團累得匍匐在地,牡丹般豔紫明麗的地板上,一團小小的嬌黃身影,似風雨催落的金盞花,閉合著軟軟花瓣,顫顫起伏。
雖已報名,確定了要參加選秀,可是對於用什麽樣的舞蹈方式來參加遴選,俞團團心裏卻一時茫然,沒有頭緒。
這兩天她聽了不少古典舞曲,卻依然沒有任何靈感啟發,但想到即將到來的選秀,她還是決定先拾起有些荒廢了的基本功訓練,也許在訓練過程中會引發靈感也說不定。
練了半個小時,她已經累得幾乎要虛脫,趴在地板上半天起不來,急喘的呼吸久久不能平複,自從上次莫名頭痛耳鼻流血之後,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素質似乎更弱了。
喘息中,耳畔似乎又傳來那樣清冷如冰晶撞玉石般的聲音。
“這練功房,不是用來累死你的。”
她猛地抬頭,大大的眼睛光華明亮,卻在看到眼前空無一人時,漸漸黯淡了下去。
撐起身,原地抱膝而坐,小姑娘有些神情懨懨。
風雲烈雖然離開好幾天了,但家裏的人都待她很好很好,可她就覺得空落落的,明明很害怕和他相處的,可他真不在家時,她卻莫名地感到有些寂寞冷清。
陶叔每天變著花樣地為她做好吃的,明明味道不差,做法也一致,可她就覺得沒有風雲烈做得好吃,所以不是很有胃口,看得祁伯直犯愁。
難不成是那人把她的口味養刁鑽了,竟然越來越挑食了?
俞團團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皺了皺小鼻子,懨懨地起身,有氣無力地走去洗浴間洗澡,更衣室裏掛滿了各種鮮嫩色彩的家居服和舞蹈練功服,浴室裏所有的洗浴用品都是她喜歡的牛奶味,她置身所在的每一個細節,都暗含著他的細心與嗬護。
小姑娘浸在暖暖的按摩浴缸裏,心思一陣茫然,他是真的對她很好嗎,如果是真的,為什麽一走好幾天卻沒有一個電話打回來過?
俞團團洗完澡下樓,換上睡裙,鑽進被窩裏,靠著大熊,手裏捏著手機,屏幕亮著,他的電話號碼就在眼前。
她咬了咬小嘴,手指虛按了按,最終還是鬆開。
茫然的心,像在霧野山嵐中行走,摸不清方向,看不到未來。
他和她之間,真的有未來嗎?還是,隻是一時興趣而已,相處時,一陣熱絡,分開後,扭頭就忘……
……
下午的課程一結束,俞團團就被水柔拉去了練功房。
“團團,你必須得幫我拿個主意。”水柔一臉糾結地望著她,“你說我跳哪段舞比較好,洛神舞怎麽樣,比較成熟又是新近練成的,還是采蓮,得過二等獎的,可是有些忘了,要重新撿起來得花點兒時間才行,或者是……”
“你的目的不是雲澈學長嗎?”俞團團及時地打斷了她,“你不是對選秀根本不抱信心嗎,怎麽又為這個糾結煩惱起來了?”
水柔瞪了瞪眼睛:“這不就是為了雲澈學長嗎?既然要在他麵前表演,當然要拿出最好的狀態,不能在他麵前丟人現眼啊!”
俞團團盯著水柔,忍不住抿著小嘴莞爾,揶揄道:“哦——原來今天忽然摘了眼鏡,打扮得這麽漂亮,也都是為了他呀。”
水柔一聽,清秀的小臉頓時紅了,羞惱地白了俞團團一眼,目光卻沒有理直氣壯的力度。
今天一來上學,水柔就讓俞團團小小驚豔了一把,常年帶著小眼鏡的女孩,今天忽然摘掉眼鏡,還淡妝素抹了一番,原本就清秀端正的五官,更加清麗秀氣,十分好看,讓不少同學都微微驚訝了一下。
常年練習舞蹈,原本戴眼鏡十分礙事,可水柔除了練舞時,平時就是不願摘掉,一是不習慣佩戴隱形眼鏡,二是覺得隱形眼鏡佩戴護理都十分麻煩,所以一直堅持戴著她那副大框眼鏡,遮去了她幾乎半張小臉,將那清麗的本色也掩蓋了大半。
所以,這次忽然摘掉眼鏡,讓身為好閨蜜的俞團團立刻就察覺到不對勁,現在終於明白是為了什麽,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小美人,”俞團團伸出一隻纖細雪白的手指,挑起水柔尖尖的小下巴,做出一臉猥瑣的笑意,“你這模樣還跳什麽舞,光憑這清麗絕俗的樣貌就已經讓人神魂顛倒了,來,給爺笑一個看看?”
水柔羞窘,啪的一下打掉下巴上那隻小手,懊惱道:“跟你說正經的呢,你別跟我嬉皮笑臉的!”
俞團團忍不住地笑:“我也跟你說正經的,小柔,真的,你這樣真的很漂亮,以後都別再戴眼鏡了吧,那眼鏡簡直毀了你這麽好的容貌。”
水柔瞪了瞪她,抿住唇角忍不住上揚的弧度,看向身旁的鏡子,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小臉:“真的嗎?”
“真的,真的!”俞團團連忙點頭,“那副眼鏡趕緊拿去扔了,再也別戴了,這樣多好看啊!”
水柔抿著小嘴,瞥了她一眼:“越扯越遠了,我問你的話呢,到底選那段舞去參加選秀啊?”
俞團團想了想,認真說道:“要不,你把自己有把握的都再跳給我看看,我幫你參考一下。”
“行!”水柔是行動派,說來就來,立刻就要走去音響設備那邊放音樂,忽然又頓住腳步,回頭看向俞團團。
“對了,團團,你打算跳哪段舞?”她問。
這一問,俞團團又現茫然之色:“我?還沒想好呢……”
“你還用想?”水柔不可思議,“你那麽多獲獎舞蹈,隨便拿一個出來,代言人都是你的了,別告訴我你也有選擇困難症哈。”
俞團團微微搖頭:“我還沒頭緒,這次既然是要搞宣傳片,應該就要契合君大的風格,所以我還在想要怎麽表現,以往的舞蹈,我覺得似乎都不太合適……”
“你不會想要原創吧?”水柔忽然驚訝地問道。
“不知道呢,”俞團團糾結地擰了擰秀氣的眉頭,“既沒頭緒,又沒靈感,所以我還沒想好。”
水柔看了看她,忽然服氣地擺擺手:“算了,算了,我跟你不是一個級別的,不討論你的了,你還是先看看我的吧。”
練功房門外,樂圓圓聽到有音樂聲傳出來,這才站直身,不再附耳在門邊,精致描繪過的眼睛微微眯起,暗暗咬了咬紅焰般的豐唇,抱著手臂默默站了一會兒,忽然扯出一抹冷冷的笑意,轉身走開。
俞團團陪著水柔在練功房裏呆了很久,幫她出謀劃策,卻因水柔急於求好,總覺得這也不足,那也不滿意,折騰到天黑,也還沒搞出個最終決定。
俞團團早就悄悄給呂大有打了電話,讓他接到電話時再來校接她,所以也不急著回去,一直陪著水柔。
直到兩人都覺得有些餓了,這才收拾了走出練功房,水柔提議去學校旁邊的那家燒烤店吃點東西,俞團團雙手讚成,那家燒烤店味道很好,她有好一段時間沒去吃過了。
剛走出教學大樓,水柔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什麽?!”水柔接了電話,沒聽幾句就驀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對著手機那頭嚷道,“你跟我開玩笑的吧??”
俞團團陪著她停下腳步,看著她那張清秀的小臉漸漸變了顏色,不由有些隱隱擔心起來,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你、你、你……”水柔對著電話那頭氣得語結,直著脖子嚷,“你怎麽會搞出這樣的事情來,我、我、我……你告訴我有什麽用?這個……這事隻能找爸媽幫忙了!”
俞團團聽出來,電話那頭應該是水清,不知道這個惹禍精又惹了什麽事情出來,讓水柔氣得跳腳。
水清不知在電話裏說了什麽,水柔立刻回道:“那你找我有什麽用,我哪裏拿得出那麽多錢來?”
“……”
“不行!”水柔看了俞團團一眼,“你又想打團團的主意,每次都是這樣,隻要你有事,就想讓團團當你的擋箭牌,這次不行,你自己想辦法……”
“怎麽了?”俞團團越聽越覺得事情可能有些嚴重,忍不住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水柔看向她,還沒說話,手機話筒裏已遠遠傳來水清的哀嚎:“團團妹子,救命啊!”
……
俞團團與水柔趕到暮光酒吧時,說好在門口等她們的水清卻不見蹤影,兩個女孩躑躅了一下,正打算踏上酒吧門前的台階時,一旁某處卻傳來刻意壓低了的招呼聲。
“這裏,這裏,我在這兒呢。”是水清的聲音。
倆女孩轉頭朝聲音來處望去,酒吧一旁的暗巷,巷口一株大榕樹下,有昏暗的身影一晃一動,似乎在朝她們招手。
水柔先衝了過去,張口就罵:“你躲在這裏幹嘛?知道這麽見不得人,你還傻子似的上當,腦子呢,你的腦子呢?”
水清連忙抱著腦袋側身讓開,躲避著她戳過來的手指頭。
在出租車上聽了水柔說了個大概情況,俞團團心中也焦急不已,拉住了水清,急忙問道:“水清哥,到底怎麽回事,你再跟我說說。”
“團團!救我!”水清就像是盼來了救星,立刻就往俞團團身上撲。
水柔一把將他拉開,煩躁地嗬斥:“少來賣慘,都是你惹出來的事,好好說話!”
水清自覺心虛理虧,也不計較妹妹的沒大沒小,委屈地低下頭,聲音裏還隱隱的傷心與絕望。
原來,他喜歡上了酒吧裏的一個侍應生,被迷得神魂顛倒,天天晚上來這裏泡著,想要追求到那個男孩,卻沒想到人家是跟他虛與委蛇,那人根本就是直男,把水清當成人傻錢多的癡漢,想要趁機狠狠敲他一筆,讓人偷拍了一些水清主動湊上來親熱的照片,以此要挾水清,讓他拿出五十萬封口費,否則就將這些照片公之於眾,並且還要報警告他猥褻。
水清一腔真情竟被欺騙,心裏又氣又苦,還受人緊逼威脅,這幾天實在過得很淒慘,今晚已經是那人給的最後期限,如果再不拿出那筆錢來,那人明天就要將照片公布並且報警。
水清本想跟向東陽借錢,但因為客棧生意十分好,他們正在籌備開分店的事,已投入許多資金,向東陽也拿不出錢來,水清又不敢讓父母知道此事,絕望之下,忽然想起水柔說過俞團團的事,知道她有個富親戚可以依靠,於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頭上。
“團團!”水清哀戚戚地看向俞團團,“隻有你能救我了!”
俞團團愣住,五十萬,不是一筆小數目啊,這麽多錢,她一時哪裏拿得出來?
“你別拉團團下水!”水柔又氣又恨地捶了水清一拳,“你還是不是人,害了你自己也就算了,你還想害團團,她哪裏能拿得出那麽多錢來?”
水清躲著她的拳頭,畏畏縮縮地說道:“她……她不是住在表姨家的嗎?她表姨……”
“你還想牽連多少人進來?”水柔氣得追著打他,“讓你不務正業,好好的客棧你不好好守著,天天來泡吧,天天來給人白送錢,爸媽給你的錢,你就這樣拿來揮霍,做出一副不差錢的傻樣,人家不坑你坑誰?”
水清哎喲哎喲地到處躲,一邊還辯解:“我怎麽知道他會是這樣的人,我是一片真心啊,我是真的很喜歡他,可他怎麽能這樣對我,我還傷心得很呢,你以為我想這樣啊……”
昏暗路燈下,斑駁樹影裏,一個追,一個躲,兩兄妹繞著那株大榕樹,看起來就像是捉迷藏,讓俞團團覺得又好笑又好氣,但偶爾的光影映照中,水清有些蒼白的清秀麵容流露出傷心與頹喪,又讓人心生同情。
水柔追得氣喘籲籲,停下腳步,雙手撐著膝蓋,看著躲在樹後的水清,氣得小臉都白了,喘著氣,一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