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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八章 鬼穀縱橫:反應

  就在薛蘭複起擔憂之時,嚴瑜沉默了。


  薛蘭短暫思索自己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麽的時候,忽然恍然大悟。《鬼穀子·反應》有雲:

  人言者,動也;己默者,靜也。因其言,聽其辭。也就是說:對方說話,是活動;自己緘默,是靜止。要根據別人的言談來他的辭意。


  嚴瑜沉默了,等著紇骨說。顯然他將鬼穀縱橫之法,融入在骨子裏。這個時候,誘導紇骨說話,並不明智。要知道紇骨能在漢地這麽久,還說服了須卜骨都侯,絕非庸碌之輩。


  嚴瑜要等紇骨說話,此時他腦中所想,定是他最關心之事。等紇骨開口,就知道什麽能打動他了。


  窗外月色,映在封窗的薄紗上。風吹草木“沙沙”夾雜著些許蟲鳴。紇骨還能擔心什麽,擔心著族人的命運。


  檀石槐是明主嗎?十年前絕對是,如今呢?

  他有多久沒上過戰場了?鮮卑三部大人,各司其職,他在彈汗山做什麽?是在覬覦漢地,還是在紙醉金迷?


  又有誰人知道?


  此役拓跋部出了一萬兵,已經是拓跋部全部青壯了。如若此役這些青壯盡失,拓跋部就葬送在他紇骨的手中了!

  良久,紇骨開口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邊關,設下了天羅地網,要將我拓跋部,乃至整個西部鮮卑一網打盡。你與我這些說辭,不過是向拖住我,不讓我向塞外報信。”


  嚴瑜不語。


  過了一會……


  紇骨繼續說道:“為什麽不說話?是被我看透了心思?呂布未離五原,是否在也邊關?”


  嚴瑜不語。


  沉默中,紇骨開始急躁。一雙手,不住的搓著衣襟,口中幹渴,缺乏像嚴瑜和薛蘭,沒有備飲。


  “任他呂布武藝再高,我十萬大軍壓境,他還能盡數屠之?”


  紇骨將兵馬誇大了一輩,他不是庸才,這一番話是想陶嚴瑜的話。


  然而,論及語言的藝術,何人能比得讀書人,何人能比得上縱橫家?


  紇骨開口第一句,嚴瑜就知道,他心中對部族的熱愛,遠大於自己的生命。後麵,嚴瑜在等一個契機,因為接下來的話,事關成敗。


  現在他等到了,又出現了那種抑製的得意的表情。嚴瑜手指輕輕敲著幾案上,白玉的擺件,那是上古神獸,嚴瑜隨手把玩。


  “十萬大軍壓境,算你真是十萬。我五原邊軍,兩三萬還是有的。拓跋鄰一世明主,拓拔匹孤謀略過人,又如何了?還有那置鞬落羅,我五原太守呂布帶兵,從來都是勝他們十倍之兵不止。”


  提到自己的準女婿,嚴瑜臉上的得意不再抑製了,躬下身來,身體前傾,輕蔑的笑道:“難道你認為,宇文莫那,比起拓跋鄰、拓拔詰汾、拓拔匹孤,還要強嗎?”


  “我怎麽聽說,此人誌大才疏、好大喜功。從來都是帥軍墊後,保存實力?”


  薛蘭適時的插了一句,所謂黃老之術,順其自然。當然不是絕對的順其自然,一直是嚴瑜一人的一言堂,他適時的出言,才顯得更為自然。


  “可惜那雄主拓跋鄰了,若不是宇文莫那毀約,帥軍歸返。恐怕他不止於死在呂使君刀下。”


  嚴瑜搖搖頭,一臉的惋惜:“這些罪孽,你不應該記在我漢人的頭上,應該記在那檀石槐的頭上。先帝在時,有心詔安,封他為鮮卑王。檀石槐拒而不受,加緊犯邊,致使我漢人與你鮮卑人相互為敵。”

  “你拓跋鮮卑雖然沒見過,但應該也聽過。曾幾何時,我漢人與你鮮卑人並肩作戰,將北匈奴驅趕出這片土地。我們把南匈奴王庭由五原塞,內遷美稷,不讓你們兩族相鄰。為的就是讓你鮮卑人壯大,因為我們是盟友啊!”


  “為鮮卑王,年賜歲幣、糧、鹽、絲帛,有何不好?看看那匈奴單於呼征,文韜武略,哪樣比得上拓跋鄰。我倒要問問,他呼征單於可以讓我大漢使匈奴中郎將唯唯諾諾,你以為是他呼征自己的本事?”


  “那是我漢人給他的!”


  陽之法開始了,嚴瑜給紇骨描述了一個新的拓跋部。沒有戰爭、沒有風沙、陰山之內,拓跋部與漢人互市,學漢家典籍,子孫後輩在河套草原牧馬放羊。


  “你拓跋紇骨不是檀石槐,向檀石槐稱臣,也是臣。向我漢庭稱臣也是臣,為何不找一個強大的部族呢?”


  薛蘭以為嚴瑜說完了,這個誘惑已經夠大了。看紇骨思緒跟著嚴瑜,時而點頭,時而微笑,顯然他已經心動了。


  然而,嚴瑜還沒說完,還有一句話:“北邊還有烏桓,若是哪日烏桓部落請求南遷,五原郡中,再容納不料一個部族了。”


  紇骨動心了,若是那個強盛的拓跋部,他不會信嚴瑜鬼話。現在拓跋部,強弩之末。他沒有拓跋鄰、拓拔詰汾的本事,也沒有拓跋匹孤的智謀。


  對他來說,拓跋部最需要的就是休養生息。再過十年,族中孩童長大,拓跋部便能立即恢複往日榮光。


  然而,這個美景,就像是海市蜃樓的一樣,看得到,摸不著。


  “話說得漂亮,邊關戰事一觸即發。我拓跋部就在石門鄣外,這注定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


  紇骨說到這,眼中忽然浮現出一漢騎。劍眉鷹目,方天畫戟,永遠衝在最前,永遠有用不完的力氣。


  方天畫戟掌上飛舞,死得盡數是他拓跋部的男兒。


  “戰爭,不一定要你死我活的。”


  嚴瑜搖了搖頭,開口說道:“我有一條明路,踏上去你拓跋部,與我漢人為友。背道而馳,你拓跋部萬劫不複。”


  “信你鬼話,我紇骨可不是宇文莫那那種庸才,憑你紅口白舌,便背信棄義。”


  紇骨強撐著,不受嚴瑜蠱惑。


  “你這麽一說,我倒想和宇文莫那聊聊了。對檀石槐忠心,戎馬一生,又有幾多斬獲?對我漢家帝王忠心,部族安居樂業,年有饋贈,何樂不為?”


  紇骨聽著嚴瑜的話,沉默的看著他。嘴上不說,但他想聽聽,嚴瑜的明路是什麽。邊關戰事一觸即發,拓跋、置鞬二部兵臨城下。難道這嚴瑜還有辦法,在一場大戰中,保全拓跋部?


  令我拓跋部倒戈,去幫你殺置鞬、宇文二部,那是不可能的。你若有讓我拓跋部從戰場上全身而退的辦法,倒不是不可不為。


  紇骨的心思,薛蘭猜得十有**。不是薛蘭善於洞察人心,而是嚴瑜已經把他逼到一個絕地,腦子裏隻可能有這麽一個想法。


  鬼穀縱橫之術,當真有駕馭鬼神的能力。蘇秦以三寸不爛之舌,佩六國相印,嚴瑜自然不比蘇秦。


  現在就看他的明路,能不能讓拓跋鮮卑在戰爭中全身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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