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探清水河
孫老沒聽到呂布的話,見過花甲,這一天勞神勞力,閉上眼睛在車內睡著了。睡夢中,孫老仿佛看到他的得意門生趙六,身著官服,指點江山。
光耀的不止是他趙氏門楣,也有我孫氏門楣。
直到呂布將孫老抱至榻上,他的嘴角仍然掛著笑容。
……
翌日,朝食過後,呂布向孫老告辭。
忽聞門外急匆匆的腳步聲,然後是“啪啪啪!”不住的砸門。
聽這砸門聲,呂布、孫老、苓兒不約而同的心底一驚,大事不好。
扣門急促,一般都是報喪之舉。
果不其然,剛一開門,來人就說:“孫老,快去看看吧,趙六又去探清水河了!”
“走!”
孫老一下子,跳到門外呂布馬車上。
呂布也不多想,健步而上,待苓兒上來,驅車直奔清水河。
趙六此時,在清水河底,尋找著大蓮的身影。眼前浮現出一抹白光,大蓮就在那裏。
時至隅中,河岸上的孫老,整個人癱軟在那裏。
六兒再也沒有上來。
“呂郎,你說趙公子,找到大蓮了嗎?”
苓兒眼含著淚花,打心底裏希望,大蓮的六哥哥,此時正抱著大蓮,看那黃泉日落。
下雪了,鵝毛般的大雪,席卷著北風,撲灑在清水河的冰麵上。唯獨留下了,那五十步一個的冰洞。
嗚嗚的風聲中,似乎有人輕唱一曲《探清水河》:
飛雪遮滿天,北風卷冒了煙;
在其位的這個明阿公細聽我來言呐:
此事哎,出在了五原田辟鄉;
田辟鄉鄉邑中,有一個鬆老三。
提起了鬆老三,兩口子耕田間;
一輩子無有兒生了個女兒嬋娟呐。
小妞哎,年長一十六啊;
取了個乳名兒姑娘叫大蓮。
姑娘叫大蓮俊俏好容顏;
此鮮花無人采琵琶斷弦無人彈呐。
奴好比虞美人思霸王呀;
又好比這秦羅敷,坐樓盼君歸。
太陽落下山秋蟲兒鬧聲喧,
日思夜想的六哥哥,
來到了我的門前呐;
約下了今晚這三更來相會呀;
大蓮我羞答答低頭無話言;
一更鼓兒天姑娘她淚漣漣;
最可歎二爹娘愛抽鴉片煙呐;
耽誤了小奴我的婚姻事啊;
青春要是過去何處你找少年;
二更鼓兒發小六兒他把牆爬;
驚動了上房屋癡了心的女兒嬌娃呀;
急慌忙打開了門雙扇;
一把手拉住了心愛的小冤家;
三更鼓兒喧月亮那照中天;
好一對多情的人對坐把話言;
鴛鴦哎戲水我說說心裏話呀;
一把手我就握住了心愛的小冤家啊;
五更天大明爹娘他知道細情;
無廉恥的這個丫頭哎敗壞了我的門庭啊;
今日裏一定要將你打呀;
皮鞭子沾涼水我定打不容情;
大蓮我無話說被逼就跳了河;
驚動了六哥哥來探清水河呀;
親人哎。你死都是為了我呀;
大蓮妹妹慢點走,等等六哥哥;
飛雪下連綿,蓋滿那清水河;
好一對多情的人雙雙跳下了河;
癡情的女子那多情的漢呀;
編成了小曲兒來探清水河。
……
“呂郎,你聽,好像有人在唱曲?”
苓兒抬起頭,四下望去,隻有那漫天的飄雪,和遲暮的孫老。
“哪有?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孫老體弱,先回去吧!”
架車馬返回孫老住處,苓兒不住的回頭去看。她仿佛看到了,飛雪中,大蓮依偎在趙六懷中,二人將行將唱,一曲《探清水河》。
……
次日,童環接呂布書信,赴田辟假西部都尉之職。見呂布一肚子牢騷:“這五原鹽官,真不是人幹的。上至世家豪強、二部都尉,下至鄰裏街坊,無不登門結交,皆有饋贈。“
“我一個當馬匪的,每天把這些錢財拒之門外,若要被某金甲兄弟知道了,定是要一番嘲笑的。”
童環哭喪著臉,仿佛金甲還活著,隨時會知道一樣。
“某也未說你不能收,積累些錢財,總沒有壞處。鹽事公事公辦就好。”
呂布微微一笑,戲謔的看著童環。
“別以為某不知道你的心思,說不定哪天抄家的心思就使到我這來了。”
童環本就是粗人,久不見呂布,感覺熱絡了不少,說話也不甚恭謹。
“知道就好!”
呂布上去就是一杵子,哈哈笑道:“周氏家財,你都給我看好了。攻下了啜仇水,你我弟兄功成名就,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而已。”
“行了,誰不知道錢糧是你呂使君北伐鮮卑的命根子啊?”
童環說完,換上一副正經的表情,對呂布說道:“北伐我就不去了,這些日子想討個婆姨,待何時明府這裏用不到童環了,某便解甲歸田。”
“想得美。”
呂布嘴角上揚,扯出來一個微笑:“不在身邊看著你,你哪天又上山當馬匪了都不知道。”
呂布這時拒絕金甲解甲歸田的請求了,自從金甲死後,呂布暗暗發誓,將來做得江山,也學周天子分封天下。
童環這些人,起碼也要有一郡之地為王。
“倒時再談吧。”
童環知道呂布不舍他,又對呂布說道:“田辟之後,該去成宜縣城了吧。魏縣令後日在成宜縣,審黃羊你可要看看。”
“審黃羊?”
呂布一臉玩味,這權舅鬧得哪一出啊?審黃羊,非是一時笑談,那必是精妙之法。
作別了童環,呂布和苓兒,在風雪中上路,直奔成宜縣城。
田辟縣人舉一耕夫,請為呂布駕車,隻願送鏟除奸惡的父母官一程。一路上,鄉民立在道路兩側,默默的目送呂布遠去。
苓兒在轎廂內,依偎在呂布懷中,口中喃喃哼唱,一曲《探清水河》。
少許時候,抬起頭來,問呂布:“呂郎,我若跳了那清水河,你會來探嗎?”
“生之所愛,我又怎麽忍心讓你跳那清水河。若父母不允,你我別了這身功名利祿,遠走他鄉又如何?”
呂布抱著苓兒的手臂緊了緊,心中哪裏不為那趙六的癡情所動容。
苓兒緊緊的依偎在呂布懷中,別了這一身功名利祿,不似出自呂布這等殺伐決斷的英雄口中。呂布既能說出口,苓兒心裏簡直像喝了蜜漿一樣甜。
直至呂布的車架消失在風雪中,田辟鄉人看著車轍歎息一聲:“真希望這呂使君,永遠為我五原太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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