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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 伯兮

  臨車化為灰燼,鮮卑人卻沒有停下進攻的腳步。拓拔匹孤盛怒之下,派拓拔部人為監軍,凡後退者,殺無赦。


  置鞬部的奴隸們,還有平民,進退兩難之間,有人選擇了反抗,更多人則是衝向麵前的地獄,支就塞!

  敵台上的轉射,那是鮮卑人噩夢。有人裝弩,有人發射,鮮卑人的屍體在城牆下,堆積成一個緩坡。


  “噠噠噠噠……”


  呂布的馬蹄聲,淹沒在鼎沸的戰爭之中,根本聽不到。手上一杆方天戟,馬鞍橋上斑斕的角端弓,卻沒有人敢忽視。


  “呂布回來了!”


  李肅第一個見到呂布,遠遠的看去,幾乎是一個黑點,卻能夠看到其中的戾氣。


  拓拔匹孤久居塞外,眼力比李肅要好許多。感受到呂布渾身上下,散發著仇恨的火焰,攻城不止,立即分兵列陣。


  “五十步放箭,生死不論!”


  拓拔匹孤終於放棄了不切實際的幻想,一聲令下,陷入無盡的沉思之中。


  呂布,你為什麽還不放棄,整個漢朝都在與你為敵,為何還要回來漢朝這個邊關?

  如此邊關,為何還要戍。


  大漢天子能給你的,我拓拔匹孤,都能給你。


  非逼我殺你!


  高台之上,呂布近了,拓拔匹孤屏氣凝神,等著呂布的到來。


  一百步。


  鮮卑士兵,呈口袋之勢,挽弓搭箭。


  八十步。


  鮮卑人弓拉滿弦,對準了呂布。


  七十步。


  拓拔匹孤不禁問自己,呂布為何還要衝。千人放箭,箭如雨下,任他三頭六臂,又如何從這箭雨中通過。


  六十步。


  鮮卑人屏氣凝神,開弓的手,不由加了把力氣。


  呂布方天戟掛在馬鞍橋上,口中高唱一首《豪俠曲》:

  雄兒任氣俠,聲蓋少年場。


  借友行報怨,殺人租市旁。


  五十步。


  鮮卑人放箭了。


  呂布翻身下馬,將胯下馬抗在肩頭,奮力的向前奔跑。


  一匹戰馬,何止十石,呂布抗在肩頭,雙膀較力,口中《豪俠曲》仍不止:


  吳刀鳴手中,利劍嚴秋霜。


  腰間叉素戟,手持白頭鑲。


  戰馬中箭,嘶鳴聲慘絕人寰。


  《豪俠曲》還在繼續:

  騰超如激電,回旋如流光。


  奮擊當手決,交屍自從橫。

  寧為觴鬼雄,義不入圜牆。


  生從命子遊,死聞俠骨香。


  身沒心不懲,勇氣加四方。


  曲畢,呂布將戰馬用力擲出。背弓持戟,戟尖點地,一躍而起,殺入鮮卑陣中。


  奪馬,出戟。


  方天畫戟,帶著滿腔仇恨,上下翻飛。劈、砍、斬、撩,在鮮卑陣中開啟了瘋狂的殺戮。


  “七殺格,極凶之煞!”


  拓跋部隨軍薩滿,見呂布這劍眉、鷹目,一聲驚呼,對拓跋匹孤說道:“快撤!”


  “撤?”


  拓拔匹孤狠狠瞪著隨軍薩滿:“我千軍萬馬,為一人所擊退?”


  “不撤,我拓跋部就要斷送在你的手裏了!”


  薩滿說著,渾身顫抖著,壓了壓心中恐懼,對拓拔匹孤說道:“七殺格,唯破軍格能破。想要殺此人,唯有檀石槐大人。”


  “某不信命!”


  拓拔匹孤聲嘶力竭的咆哮,居高台之上,俯覽全局。


  這呂布,手中一杆方天戟,丈五之內,血肉橫飛。他的目標,是前方的支就塞,拓跋匹孤放聲大笑:“小兒呂布,這是要去支就塞做甕中之鱉,怕他作甚?”


  “千軍萬馬之中,他能走到支就塞,就能來到這帥位之上。”


  薩滿還不死心,一聲怒喝:“你忘了你阿爺如何死的了嗎?”


  “不用你提醒我!”


  拓拔匹孤笑笑,隨軍薩滿他殺不得。扭頭望向身邊李肅,做出一個割喉的動作。


  “蒼啷啷!”


  刀出鞘,呂布奮起,揮刀斬薩滿。


  “咚!”


  拓跋匹孤一腳,將李肅踹飛出去。


  “捆了!”


  薩滿,在鮮卑部族中,不亞於各部大人。許多小的部落,薩滿的地位甚至比部落大人還要崇高。


  因為那是神的使者。


  拓跋匹孤也就是嚇嚇薩滿,眼見李肅被捆,拓跋匹孤笑而威脅薩滿道:“薩滿大人,再亂我軍心,恐怕還有人憤而揮刀。


  某拓跋匹孤,可照顧不到你。“


  “哼!”


  薩滿一聲冷哼,拂袖而去。


  拓跋匹孤,眼望戰場之上,呂布已經殺到了支就塞城牆之下,大吼一聲:“傳令我拓跋本部,揮師支就塞!”


  拓跋部,一直都在西邊,將支就塞與頭曼城隔開。


  匹孤軍令下完,又補了一句:“路上,悄悄留下伏軍五千,伏擊頭曼城援軍。”

  殺到支就塞下的呂布,周身赤紅,馬鬃之上,都不停的滴著血。


  城頭上,一張張麵孔,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兄弟們,我回來晚了。


  這話呂布說在心裏,大戰在即,呂布軍令下:“諸將聽令,張君遊護送黨人南下。其餘人,與我破敵,為我兄弟姊妹們報仇。”


  “殺!”


  震天的喊殺聲中,支就塞城門大開。


  成廉為首、魏續、侯成、宋憲、唐琳緊隨其後。


  再向後,呂布看到了侍中楊彪,策馬出塞,滿眼憤怒的火焰。


  沒有婆婆媽媽的告誡與叮囑,隻有複仇。


  呂布單騎阻敵,待支就塞吏卒全部出東門列陣,呂布高喝一聲:“跟我殺!”


  “咚咚……咚咚……”


  戰鼓聲響,聲音很低。


  “咚咚……咚咚……”


  呂布抬頭一看,城門樓上,那是苓兒在擂鼓。


  沒有過多的言語,隻有一個眼神:無論遇到多麽大的險阻,記得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又有人與苓兒共同擊鼓,抬頭望去,那是嶽父嚴瑜,嶽母黃氏在他身旁。


  城頭上多出些許女眷,手持強弩,不退後一步。


  這些是隨軍的軍屬,與黨人的家屬。


  還有老人和孩子,一個個帶著滿腔的仇恨,守在支就塞城頭之上。


  他們不要南下,要親眼看著,呂布為自己的郎君、兒郎、父親報仇!

  “咚咚……咚咚……”


  四城戰鼓,呂布對成廉說道:“領一百弟兄守城。”


  “嗯!”


  成廉是天生的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無論他多想與呂布殺敵,他都默默地點齊人馬,返回城中。


  “殺!”


  戰鼓聲中,支就塞吏卒的喊殺聲,氣勢如虹。


  複仇的火焰,燃燒在塞外草原上,融化了冬日的積雪。


  苓兒看著呂布渾身赤紅,漸漸遠去遠去,口中輕吟一曲《伯兮》: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執殳,為王前驅。


  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願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諼草?言樹之背。願言思伯。使我心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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