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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鼠輩,且藏好了.

  “輸了,輸了!”


  楊彪不住的晃著頭,對棋盤對麵的人說道:“毛兄棋藝,可與元節公比肩?”


  對麵的人,身長八尺、白越複袍、頭戴鶡冠。背麵看去,那就是呂布。


  正麵看來。


  那是…


  護送張儉出塞的外黃毛令毛欽。


  “某不才,豈敢與元節公相比?楊兄一直在看門外之人,哪有心思下棋。


  “承讓。”


  毛欽笑笑,重新擺弄著棋盤,身上的動作有些僵硬。


  他其實沒有呂布壯,也沒有呂布高。衣服裏墊了東西,而且身長腿略短,坐高和呂布差不多。


  ……


  滿夷穀北端,百餘騎在此等候。


  四十出頭的年紀、一身黃褐色的羊皮襖,攏發包巾,這就是楊敢當。


  看起來,就像是鄰家叔父,哪裏像是個陰山馬匪。


  身後的弟兄百餘人,紮髯環眼一看便是馬匪之輩,比比皆是。其中也有八字須、山羊胡,像是讀書人的。


  “當家的,這呂布久久不來,這一封書信是不是誆騙你我?”


  說話的紮髯大漢,花名老豹。一身豹皮花裘,胯下黃鬃馬帶黑斑。


  “再等等吧,那呂布退宇文、斬拓跋、殺匈奴。如此英雄之輩,定不會誆騙你我。”


  楊敢當聲音滿是滄桑,就像是這狂風夾雜著砂礫,卻有極強的穿透力。


  “我看搞不好這小子誆騙你我!”


  老豹一把拎起一旁的小六,像拎個狼崽子一樣,呲著牙問他:“是不是官軍剿匪,怕你誆我二人至此啊?”


  “幹爹!”


  小六軟糯糯的聲音,像是女娃子一樣,可憐巴巴的看著楊敢。


  行書陰山,哪裏那麽容易。馬匪窩子一行,小六戰戰兢兢。縱使那楊敢當如傳聞一身英雄氣,不與他小兒為難。


  陰山四處都有馬匪堡寨,又有何人知道,哪個是他楊敢的?


  好在夠聰明,小六自稱楊敢義子幹兒,赴陰山尋父報恩。編了一個感人的故事,赴陰山逢人便問。


  陰山之上,哪有路人,都是馬匪的眼線。


  有一人一聽楊敢當義子,信了幾分。畢竟楊敢豪氣幹雲,救下鮮卑馬刀下的孩子,認為義子不是沒有可能。


  他還是四下查看了一下,小六並無他人跟隨。十歲小娃子單騎上陰山,沒有緣故來找楊敢當,那真是吃了那老豹的膽子了。


  這人不疑有他,策馬便將小六送至楊敢處。


  麵見楊敢,道明原委。


  小六將白帛遞給楊敢,楊敢當接白帛,打開一看,臉上一直帶著滿意的笑容。


  名滿邊關的支就鄣尉呂布,居然也向我求援,信上字很小,寫得是:

  支就鄣尉走馬呂布拜言陰山楊敢當:

  君本義士,威震陰山。布不才,也有名傳。今查私鹽出滿夷穀,缺一強援截之,敢言請君於戊戌日赴陰山,布隨後便至。


  若君有事纏身,布當孤騎擋鹽之出路,報國之大恩。


  至死方休。


  謹再拜。


  一封信,寫得豪氣幹雲。單騎報國,楊敢仿佛看到了呂布單騎策馬,於千軍萬馬中馳騁,傳聞中他有一把斑斕的角端弓,射人百五十步外。


  再看小六,楊敢真是打心底裏喜歡,膽大、聰明、忠心,長大後又是一呂奉先。


  楊敢一臉豪氣的當場將小六認為幹兒。

  “老豹,放他下來!”


  楊敢眼角擠出魚尾紋,似乎是在笑,沙啞的嗓音,卻聽不出說笑的味道。


  “誒!”


  老豹訕訕放下小六,心裏嘀咕:這當家的早晚被這“一身豪爽英雄氣”的虛名所累,某就不信,他心中沒有疑慮。


  疑慮是有的,不過呂布挑得地點在滿夷穀外,茫茫四野也無法設伏。若登陰山,那便是他楊敢的天下,自保沒問題。


  “噠噠噠噠!”


  馬蹄聲響。


  呂布到了,一身烏黑的裘袍,那是苓兒新作的黑裘,與胯下黑鬃馬融為一體。


  楊敢放眼望去,呂布那一身英雄氣,都被那未蓄須的成童外表掩蓋。唯有馬鞍橋上一杆畫杆方天戟,明瓦瓦寒氣逼人。


  那戟杆騰龍,在戰馬的聳動下,仿佛活了一般,在馬側騰飛。


  “陰山楊敢當,久仰!”


  複見楊敢,呂布回想起抗擊匈奴的悲情英雄。陰山楊家堡經營數代,門客、悍匪上千,更有稷(小米)滿倉。


  九原城外與匈奴右部醢落叛軍一場惡戰,楊敢身中三箭,仍然奮勇。


  直至楊家堡全軍覆沒,楊敢在重圍中放聲高歌: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國殤》曲畢。


  揮劍自刎。


  “五原呂布,如雷貫耳。”


  楊敢上下打量呂布,目光略過那杆方天戟,落在呂布鞍上角端弓上。五彩斑斕之弓,定是呂布無疑。


  “好一個一身豪爽英雄膽的陰山楊敢當。”


  呂布策馬來到楊敢近前,指著滿夷穀深處,開口說道:“私鹽出塞,便是今日,能與楊敢當並肩作戰,生之大幸。”


  “私鹽出塞,匹夫有責。但滿夷穀深處乃是滿夷穀屯長駐守,運鹽之人可是邊軍?”


  老豹早就琢磨這事了,私鹽出塞若是邊軍行事,區區楊家堡豈敢阻攔?

  “正是!”


  呂布掃了老豹一眼,老豹性子直,也是豪爽之人,為一友人走動尚可。


  若是共同謀事,那才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誒。”


  楊敢適時出言,對呂布說道:“楊某不過山間獵戶,豈敢開罪邊軍?”


  說完,楊敢眉頭緊鎖,望向滿夷穀深處:“滿夷穀屯長沒這個膽子,恐怕是高官行鹽吧。”


  “督瓚!”


  呂布不屑的看著楊敢,這一身英雄氣簡直就是笑話。


  “這……”


  楊敢遲疑了一下,更明確拒絕呂布:“楊家堡有家規,不劫官軍。”


  “知道了。”


  呂布淺淺一語,不再看楊敢。單人獨騎,至死方休,不是說說而已。


  “呂鄣尉,聽我一言。”


  楊敢有些自慚形穢,勸說呂布道:“私鹽出塞,非是一樁一事,攔得了一次,又豈能……”


  呂布一擺手。


  “這隻是個開始,鼠輩這半年且藏好了,我呂布肅清邊關,別濺你一身血。”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牛車碾過地麵碎石的聲音在山穀間回響,呂布伸手摘下角端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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