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匹夫與腐儒
溪水潺潺,有秋草順流而下。
水榭中,呂布笑看楊彪,看他將棋盤上的魚放回水裏,又將呂布驍棋,豎回岸邊。
“吃魚!”
呂布強行拿起驍棋,入水吃魚:“現在按我的規矩來。”
“匹夫!”
楊彪笑了,經過張儉一番點撥,看這霸道的呂布,倒是順眼了一些。
“私鹽出塞、克扣軍糧、裏通鮮卑。”
呂布未擲煢,就在棋盤上立起三顆驍棋:“我這三顆驍棋,看你這腐儒怎麽破?”
“我有一霸道將軍可破!”
楊彪豎子一顆驍棋,似笑非笑的看著呂布。
亂世用重典,一如殺四力士,折匈奴威風一般。邊軍糜爛,隻有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呂奉先能解了吧。
“可惜這霸道將軍,實乃一匹夫,某怕他孤掌難鳴。”
楊彪又立起一顆驍棋,放在之前那顆驍棋旁。你以為我楊氏子,來著邊關隻是為了與黨人相交?
不來邊關,不知這邊關局勢。鮮卑再強,不過東夷蠻族。大漢的弱勢,來自於其內。
私鹽出塞、克扣軍糧、裏通鮮卑。
像三座大山一樣壓在楊彪心頭,寢食難安。大漢國運,恐斷在這些邊關係子手中。
是時候拋下一切成見,與呂布匹夫通力合作了。
“就怕你這腐儒,沒這個本事。”
呂布起身,眼望溪水。一盤彈棋讓兩個人擺得毫無規矩可言,正如這糜爛的邊關。
“你這匹夫,太小看我楊氏了!”
楊彪起身立在呂布身前:“邊關之事,牽一發動全身。你為不在我楊氏麾下,你能查到哪裏?”
“督瓚?平氏君?亦或是那白夫人?”
楊彪回身,與呂布對視:“某雖未出支就塞半步,邊關局勢了然於胸。”
“看來你我還得拎一拎,到底是楊氏麾下呂布,還是呂布麾下楊氏。”
呂布咬著嘴唇,臉上一陣冷笑。支就塞軍中,沒人理他楊彪,他居然能對邊關局勢如此了解,還真有些日後,與董卓相鬥時那大漢明臣的影子了。
“邊關是你的邊關,吾不與你爭。”
楊彪嘴角上揚,世家子那種傲嬌又掛在臉上:“朝堂之上,若無我楊氏,你能騰起幾尺浪?”
“你真是忘了,你是怎麽來到邊關的了。”
呂布一臉嘲笑的看著楊彪:“腐儒,在某軍中,聽我號令。與我謀事,你生之大興。”
“生之大興?”
張儉回來了,打斷了二人的唇槍舌劍:“趕在弘農楊氏麵前,口出狂言的也就是你呂奉先了。”
“元節公。”
呂布恭敬拱手:“某覺得這楊氏宗子,不過爾爾,不足與謀。”
“不足與謀?”
楊彪不屑一笑:“你回來一日,可見我關中四劍?”
“跳梁小醜,見他作甚。”
呂布的笑更不屑了,關中四劍,笑煞旁人。郡中區區幾個徒有虛名的俠士,如何與刀頭舔血的邊軍將士相比?
“相見你也見不到。”
楊彪雙手背後,在呂布麵前跺起步子:“關中四劍,口音、樣貌、打扮皆與並州有異。我已命他三人扮作亡命俠士,此時應該已經成為太守王智帳中門客。”
說到這,呂布不得不對楊彪刮目相看了。
關中四劍,四個廢柴,武藝不行,舞劍倒是在行,為一門客問題不大。
楊彪被這關中四劍誆騙成為這支就城中笑柄,倒還能想到其人長處,人盡其用。
這一點呂布自己是做不到的。
而且,楊彪和他想到一起去了。克扣軍糧,與鮮卑互市,太守王智逃不了幹係。
中常侍王甫,為何再三拉攏。
如今更像是多年老友,屢有書信問安。恐怕他想在邊關安插人手,就是想把與鮮卑互市,做得更大。
也許,還想將邊關私鹽,奪到手中。
“怎麽?怕了?”
楊彪回身挑釁的看了呂布一眼:“王智係子,那是王甫族弟。動他,你在朝堂便失了根基,你敢動嗎?”
“根基,他也配?天底下,還沒有某不敢做的事呢。”
呂布微微一笑,某誌在天下,莫說一個中常侍,皇帝劉宏我就不敢動嗎?
“話別說得太滿,等消息回來,看你還有沒有這般口氣。”
再激呂布一次,楊彪雙手背後,緩步返回倉處。呂布小小年紀,嘴上卻不饒人,再多說兩句,難免又落下風。
少許,張儉笑盈盈的看著呂布:“奉先,心頭事可解?”
“解了一半。”
呂布微微一笑,裏通鮮卑之人,王甫、平氏君都有份。
但絕對不止這兩個人,兩個人依靠的都是漢家江山,與鮮卑合作、互通消息定是有所保留的。
邊關定還有在邊軍中有影響力的大族,裏通鮮卑,不然明年出征,斷不會敗得那麽慘。
“老朽老矣,風燭殘年,不能與奉先共謀大事。”
張儉老臉閃過一絲失落,年富力強之時,未遇此等良才。空有一身抱負,卻深陷黨錮之中,至此再無處施展。
“楊文先聰敏過人,謀得大局,又出自名門,定能助你踏平彈汗山。”
張儉點到為止,不說了。
呂布看著張儉,心中有思緒湧動。元節公,真乃神人,知我秋射回來尋他,定是要找他討這安定邊關之策。
隻可惜,這元節公有些妄自菲薄了。上一世,呂布兵敗身死之時,這元節公尚在鄉間教化萬民。
……
接下來的幾日,支就塞來往結交之人絡繹不絕。
就連舅父魏薑,都修書噓寒問暖,呂布和魏續當初從軍,可是負氣而走的。
當然,舅父沒有錯。
魏家有財有勢,五原豪強之中,也是有一號的。
不讓十六歲的呂布從軍,情有可原。
隻可惜,他不知這呂氏子,總被人當作魏氏子看待,是何心情。
……
轉眼到了十月上辛日。
十月上辛,命典饋清麹,釀冬酒,以供臘祀也。侯成又忙起來了,帶著一屯兵馬,在換崗休息之後,釀酒。
天氣轉冷了,支就塞戍卒皆換了一身複衣,夜晚值夜之時,直接穿上了新作的羊皮襖。
翌日,一騎快馬,疾馳至支就塞。
來人仰望城頭,這邊軍冬裝尚未配發,支就塞居然人人都有新衣。
今日,就是賴,也要在這裏賴下來。
“河陽亭長李肅,辭官投軍,請見呂鄣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