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鄣尉,看!那有三個人.
中部聚落,數十幢大小不一的穹廬中,傳來一陣陣鼾聲。
“旺旺……旺旺!”
忽聞一陣急促的犬吠!
圈中牛羊驚醒,警覺地豎起耳朵;馬匹也跟著躁動起來,蹄子在地上不停的蹭著,時不時發出一陣嘶鳴。
比起這些動物,人總是後知後覺。
“嗖!”
一支火箭,引燃了一座穹廬,才能聽到不絕於耳的驚呼聲。
率先出來的是個奴隸,眼看漫天火雨,穹廬紛紛燃火。忍著烈火的灼熱,返回自己剛剛被火箭引燃的穹廬,夾起黑漆漆的孩子就跑。
奴隸搶個老婆回來不容易,他都不要了。
未幾,鮮卑人驚呼聲伴隨著叫罵聲,越發的嘈雜。
驚醒的鮮卑人,紛紛手持弓箭、馬刀,打著赤膊,在烈火中衝出穹廬。
噠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鮮卑人在穹廬的火海中,一抹頭上汗水,順著聲音望去。
一支箭矢射來,有人應聲而倒。
過了一會,這支數十人的隊伍,才漸漸清晰。為首之人,應該是射雕人。手中一把弓,殺人於百步之外。
髡發、左衽。
“是宇文部!”
有人一聲驚呼:“宇文莫那這是要與置鞬落羅大人爭雄了。”
一麵倒的戰鬥從開始的時候,就結束了。
青壯盡數馳援,剩下婦孺、老幼,如何抵禦這群強盜!
中部聚落首領帶頭將手中弓箭扔下,一眾族人亦是如此。
首領,低垂著頭。
眼看著這幫“宇文部人”將自己的牛羊、馬匹都趕走了。
狗都沒留下一隻。
敢怒不敢言。
這幫趕牲口的生瓜蛋子,是要將我一部餓死啊!
首領急火攻心,一下子癱倒在地上。至此,這一部鮮卑,若要活命,隻能淪為置鞬部落的奴隸了。
從容離去,三路會師。
趕著數千牛羊、馬匹,乘著夜色返回漢地。
“殺敵的感覺真爽啊!就是忘了割幾顆虜首回來請功。”
金甲騎在馬上,手舞足蹈歡喜不能自已。“哎呀”一聲,險些沒栽倒下去。
“就你這還馬匪呢!”
侯成白了他一眼,田莊主家的公子,和馬匪是天敵。
“就是!我第一次殺鮮卑人,就殺了三人,也未如你這般。”
童環也是興奮,鮮卑來犯,一直都在支就塞內聽他們叫罵,哪有出戰的時候。
“這倆沒出息的,怎麽當上屯長的?”
侯成嘴閑不住,問起身邊魏續,這一仗打得輕描淡寫,還沒自己家田莊塢堡,打馬匪來得驚心動魄。
“你問表兄!”
魏續攤開手,望向呂布。這一仗,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還是還念那時,三人衝入鮮卑千軍萬馬,呂布拔鮮卑帥旗,地上一杵。
那氣勢?
蔑視天地。
“我也不知道。”
呂布一攤手,嘴角上揚,眼神中很是玩味。
兵力對比,我不占優。兵員素質,這一塞養尊處優的大頭兵,肯定比不上馬背上出生的鮮卑人。
前有宋憲製圖,後有侯成劃策。
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場勝利,實際上是宋憲這一屯斥候,一個月的汗水。
“宋蠻子,你居功最大,怎麽不說話?”
呂布問起沉默的宋憲,宋憲武藝不高,卻有一股子蠻力,從小就叫他蠻子。
“小時候,侯家田裏偷瓜吃,是咱們四個。現在一起打鮮卑人,還是咱們四個。我……”
宋憲眼眶都紅了,簡單的一場小勝,勾起了太多的回憶。
父親也是鄉間一吏,非得讓他讀書,將來考取太學。
他哪是讀書的料啊!
呂布八歲時,就能和匈奴漢子摔跤;魏續聰敏,眼珠一轉,就是一個道道;侯成機靈,見了大人,嘴上甜的像蜜一樣。
今日…今日我宋憲終於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了。
“侯家田裏偷瓜,可沒有我。”
呂布微微一笑,連連擺手。
年常日久,他也記得。那時他寄居魏家,又不喜讀書,舅父雖不苛責,但呂布總有寄人籬下的感覺。
他哪敢跟他們一起偷瓜?
歸路之上,趕著牛羊,行路不會太快。天明破曉之時,才走半程而已。
魏續深深的打了一個哈欠,困了。
“表兄,怎麽不用那把角端弓呢?”
魏續為了讓自己精神一些,沒話找話,問起呂布。
弓是消耗品,一般人都是一把弓不好用了,再用下一把。他卻很期待呂布,手挽角端弓,挽弓搭箭。
但呂布手中角弓,其實也並不差。
角端弓、角弓,一字之差,實則千裏。
角弓是複合弓、取六材:幹、角、筋、膠、絲、漆,複合而成。
西河產竹,呂布製弓魏續與他同去西河買竹。
竹為幹,四片薄薄竹片合並在一起,增加弓力。角貼在竹內,為弓提供支撐,增加弓弦回彈速度。
一幹、一角,十分講究。
幹要薄且勻稱,否則膠之不勻,會磨損貼在裏麵的角。
角要長短得當,過短,開弓緩而無力。過長,猶如弓在匣中,開弓射箭多有不利。
冬析幹、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加上調教時間,一年多的時間,呂布一同製成三把弓。
一把一石弓,給了魏續。
兩把三石弓,呂布自用。其中一把殺拉赫曼時,拉斷了。
另一把,拿在手中,用得趁手。雖不及拓拔一役繳獲的那把角端弓。
但弓是消耗品,而且寶弓自不是在這種小打小鬧的時候用的。
“困了就去牛車上睡下。”
呂布也知道魏續沒話找話,這種問題,沒必要回答。
“我才不去呢,再讓子都都和宋蠻子看了笑話去。”
魏續撇了撇嘴,對呂布說道:“九月秋射,表兄一定要持角端弓奪魁,定會驚豔四座。”
秋射,邊軍每年一度的射術比賽。
表兄,奪魁是一定的,若是手持角端弓,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奪魁,想想都興奮。
屆時,昭告邊軍。
傳說中的奉天,乃呂奉先是也!
“你不說我還忘了,秋射將至,勤加連箭,可別輸給宋蠻子啊。”
……
歸途之上,嬉笑聲、叫罵聲、牛羊叫聲、犬吠、狼鳴不絕於耳。
細聽之下,有野馬、麋鹿成群的奔跑,似乎它們也殺了鮮卑人,正在狂歡。
午時不到,起風了。
狂風卷積著黃沙,目光所及之處,一片昏黃的混沌。
支就塞的匪兵,見這漫天黃沙,也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混沌中之中,很容易迷路。雖然距離支就城近了,也無處去尋。
“侯成、魏續、金甲、童環,你四人速去傳令,駐足把牛羊屯於外圍,抵禦風沙。”
呂布下令,四人策馬四向奔走。
未幾,牛車最外、羊群其後、馬匹最後。一眾吏卒箕坐在裏麵避風。
風沙就是這草原上的惡魔,肆虐在這片草原上。時常有牧民在風沙中丟失幾百隻羊,傾家蕩產。
更有邊軍斥候,在風沙中迷路,或者幹脆被這風沙掩埋。
支就塞的吏卒,在這漫漫黃沙中,隻能看到對麵的人。他們的頭,卻各自看向心目中呂布的位置。
跟著鄣尉,這風沙無所畏懼。
天佑,翌日晨起這風沙就停了。茫茫草原上,黃澄澄的一片。
羊群起得最早,抖了抖身上的沙塵,白如皓月。
“哞……”
牛也醒了,發出粗重的叫聲。
牛羊重新驅趕成群,漏出了不遠處卻卻見到了三個瑟瑟發抖的人。
“鄣尉,看!”
“那有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