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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渠邊話弓

  曬幹了戎裝。


  呂布、魏續尋一架牛車,將三兄的屍首放好,宇文莫那贈的一箱金銀放在一旁。


  陳治在拓拔詰汾祖孫三代穹廬中,繳獲錢財。


  拓跋鄰老而彌堅,穹廬中一把角端弓甚為精美,拉住陳治的視線,久久不能挪開。


  一把弓,兩端稱簫、簫梢稱餌,餌供掛弦。中央稱柎(fú),簫、柎之間的曲處稱淵。


  這把弓,簫、淵、柎三處,整體是一反曲狀的角,角端開槽,做餌。兩角相接,是為一把角端弓。


  弓身雕有龍鱗,柎處鑲有美玉。


  若得此弓,給那鮮卑美女洛瑰都不換。


  “這是什麽角呢?”


  陳治摘弓思索良久,鮮卑角端弓多為牛角、鹿角所製,此角卻是生平未見。


  “不會是角端牛吧!”


  陳治自問自答,眼中碩碩放光。


  據說鮮卑有異獸,形似牛,鼻尖有角,稱角端牛。據說這異獸產自大鮮卑山,百年難得一遇。


  取兩隻角製弓,單是尋著角端牛,也需要數代人。


  “如此寶弓,唯有奉先與其相配。”陳治自言自語:“某先開他一開。”


  陳治迫不及待的開弓,雙膀較力,開弓過半,這弓便像是鐵打的一樣,硬邦邦的,任陳治再較力,弓弦紋絲不動。


  恐有五石之力!


  一石一百二十斤,五石便是六百斤,陳治苦笑一下,自然是開不動。


  “奉先應該能開此弓。”


  陳治持弓,飛速出穹廬。見呂布揮舞著手中弓說道:“拓跋鄰帳中寶弓,正配奉先。”


  “角端弓?”


  尋常角端弓,多為牛角、鹿角。呂布也是第一次見真正的角端弓,立即快步迎上陳治,接弓。


  邊軍之中,無人不愛弓。


  魏續也是小跑過來,看著這把弓,垂涎三尺。


  “五石弓?”


  呂布接弓,拿在手裏很輕。雙膀較力一拉,弓拉滿月。


  呂布卻眉頭輕蹙:“五石弓,馬上開弓,力道有些重了。”


  隨身弓,乃是呂布私兵,是從軍時自己從家中帶的。弓力三石,馬上開弓,力道剛好。


  “奉先開弓,似不費力,怎麽說有些重了呢?”


  陳治眉頭輕蹙,問起呂布。這麽一把寶弓,感覺就像是為呂布量身定做的一樣。


  “莊子曰:以十鈞射者,見天而不見雲;以七鈞射者,見鵠而不見鶬(g);以五鈞射者,見鶬而不見雀。”


  魏續眉頭輕蹙,以《莊子》替呂布解釋。


  莊子的意思是,十鈞弓,射得到天,射不到雲。以七鈞弓射者,射的到鵠(鵝),射不到鶬(黃鸝),五鈞弓,射得到鶬,射不到雀。


  簡而言之,越重的弓就越難駕馭。十鈞弓,開弓放箭,箭矢滿天飛,根本射不到靶子。


  陳治粗人,卻也聽得懂,漏出不屑的目光:“十鈞不過兩石半,某都開得動。莊子這文縐縐的書生,還是小看我大漢邊軍了。”


  “莊子怎會知你大漢邊軍?”


  魏續忍不住嘲笑陳治:“你為燧長,職責之內還有教我等燧卒讀書,自己也不知多讀些書。”


  “莊子是戰國宋人,宋雖也是四均一石。但宋一石,比我漢三石。十鈞弓,七石半,莫說是開了,生所未見。”


  “啊?”


  陳治張大了嘴巴,問呂布:“真有這麽大差距?”


  “七石四鬥吧。”


  呂布算了一下,替陳治解惑。


  秦嬴政三大壯舉,這統一度量衡,不比修長城、直道要差,卻總被世人所忽略。

  “表兄,你說我幾時能來五石弓?”


  魏續湊到呂布身前問道,躍躍欲試的看著角端弓。


  呂布把弓遞給魏續:“你哪日騎射能開,便交於你。”


  騎射開弓穩定性不好,漢軍步弓一石半,馬弓隻有一石。這還是邊軍,若是內地役兵,持八鬥弓者,大有人在。


  魏續接弓,端詳了許久,龍鱗雕紋,給這弓上增加了些許威嚴。


  拿在手裏,雙膀較力,魏續與陳治差不多,弓弦過半便拉不動了。


  “怪不得表兄說此弓略重,這弓開過半程,力量陡然升高,好弓開弓力度應該更為平順才對。”


  “到底是東夷,這弓比不過我大漢的複合弓。”


  魏續話語雖然不屑,雙膀卻依然較著力,看看到底能把這弓拉開幾何?


  “你放開試試?”


  呂布微微一笑,看著魏續,馬上他就會知道,為什麽鮮卑人幾代人去尋這角端牛,為得就是這一把角端弓。


  魏續鬆開弓弦。


  “嗖!”


  弓弦急速回複。


  “回彈這麽好?穩定性也不錯。”


  魏續興奮的大叫一聲:“果然是寶弓!”


  弓的好壞,評判標準大體有三項:開弓的平順、回彈、穩定性。與後兩項相比,開弓的平順性,倒是可以用對弓的熟悉程度來彌補。


  這回彈,便和使用者的射術沒有半點關係了。回彈直接影響箭矢的威力,回彈不好便是五石弓,也比不過呂布手中那把三石弓。


  “表兄,馬上開弓,當真太重了嗎?”


  魏續期待著看著呂布,這弓這輩子他是開不了了。但如此寶弓總不能像拓跋鄰一樣,掛在穹廬中當個裝飾吧。


  “姑且練上一段時日吧。”


  呂布轅門射戟,用得就是五石弓。那把弓,便是馬上開,也十分從容。


  但這十六歲的身體,力量與壯年相比,還是要差上一些的。


  角端弓掛在馬鞍橋上,三人又去拓拔詰汾帳中。拓拔詰汾雖是中庸之主,生活中卻非常節儉。


  帳中除了幾個質地不錯的玉質帶扣,再就是兩吊五銖錢。


  匹孤帳中,更多是書籍。案上有一個陶俑,型是一個書生,在幾案前讀書。


  陶俑雖不值錢,卻十分傳神。呂布總覺得和誰有些神似,細細思量,嘴角上揚。


  竟與嶽父嚴子瑜,有幾分神似。


  他日拿來下聘,倒是有趣。


  鮮卑帳中走一走,最後珠光寶氣之處,居然是薩滿的穹廬。


  雖然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薩滿是人、神之間的中介者,有些時候說話,比部落首領,分量還重。


  呂布拿了陶俑,又讓魏續、陳治各拿一件。魏氏五原豪強,自然是不缺錢。


  但陳治年逾三旬,連個枕邊人都沒有。呂布讓魏續也拿,主要是讓陳治拿得坦然。


  “這個!”


  找了好久,魏續找到一塊雙鷹玉璧。兩隻鷹雕得雄偉,中間是一圓孔。


  玉質細膩堅硬,溫潤瑩秀,雖說表麵有少量褐色斑紋,卻也是玉中極品。


  侯家小妹一定喜歡。


  陳治猶豫了一下,挑了一個珊瑚玳瑁簪。這簪子筆直如劍,上粗下細,烏黑的簪子,略帶紅霞,末端鑲金,金上再鑲十數粒珊瑚珠。


  莫說價值連城,拿到當鋪倒是可以製備一份不菲的聘禮。


  渠水邊埋了繳獲財物,回頭看牛車上趙三兄平靜的躺在那裏,呂布歎息一聲:

  “哎!”


  “千金易得,逝者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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