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殺!

  一道閃電、一聲驚雷。


  狂風驟雨席卷大地,保兒趴在母親懷裏,被這雷聲驚得哇哇大哭。塢牆裏的兩隻老狗,擠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敵台上的三個人,注視著拉赫曼,後背升起一絲涼意。


  高一丈,熊頭、虎眼,黑漆漆的一張臉,寫滿了戾氣。樹幹粗的手臂下麵拄著碩大的八棱鐵錘。


  醜。


  卻醜得威武。


  “這錘,掄得動嗎?”


  趙老三看了看敵台上的羊頭石,羊頭大小的石頭,尚需雙膀較力才能搬起。他那大錘,有這羊頭石三個大。


  “表兄為何不騎馬呢?”


  魏續眉頭深索,一個深深的川字,掛在眉宇間。呂布說過,騎鬥,勝負未可分。步戰,恐不敵!

  “這奉先,有些魯莽了。“


  陳治搖了搖頭。這鮮卑漢子生得太過魁梧,呂布在他麵前,宛如小孩子一般。


  “表兄魯莽?”魏續橫了陳治一眼:“這錘一下就能把這塢牆鑿個窟窿。若不是表兄出燧迎敵,哪輪得到你在這裏說風涼話?”


  “別吵了,奉先一定能勝。”


  趙老三對呂布的信心,來自於呂布沉穩的步伐。


  緩步踏出塢門,呂布出現在三個人的視線裏。


  三人不再說話,緊張的看著呂布,心跳跟隨呂布的腳步:


  一下、一下、一下。


  “拉赫曼,等你許久了。”


  呂布一手持弓,一手解頭上包巾向地上猛地一擲。前世的高山,到了翻越的時候了。


  軟塌塌的青巾,擲地有聲!

  “娃娃,回去吧,叫你家大人來。”


  拉赫曼頭微微揚,鼻孔對著呂布,一臉嫌棄的輕輕擺了擺手。


  “口氣不小!”


  呂布微微一笑,雙手展開。示意拉赫曼,除了手中弓,就連箭都沒有一支。


  “殺你,我都懶得拿刀,一把爛弓足矣。”


  燧長這才注意到,呂布除了一把長弓,沒帶其他兵刃:“胡鬧……”


  魏續瞪了他一眼,燧長把剩下的話,硬生生憋回去了。


  “找死!”拉赫曼一聲怒吼:“吃我一錘。”


  旱地拔蔥,高高躍起,手中大錘宛如泰山壓頂。


  錘帶風勢,嗚嗚作響。


  呂布紋絲不動,頭都不抬一下。


  贏了!


  贏的太過容易。


  拉赫曼閃過一絲掃興,想不到傳聞中的呂奉先,居然如此弱小。


  被我這一錘,居然嚇得呆立當場。


  “奉先怎麽不動呢?不會被這大錘嚇到了吧。”


  陳治眉頭緊鎖,眼見大錘好好落下,眼前一黑,心道:完了。


  “閉嘴!”


  魏續冷冷的一聲嗬斥,直接抽刀從敵台上跳了下來,猛地跑去支援呂布。


  不遠處,箕坐在暗處的匹孤微微一笑:“他們不懂你啊!這一柄大錘砸下去,陷入泥中,拉赫曼必要較盡全力才能拔出來。”

  敗了!


  匹孤起身,擦去身上的泥水,背身遠走。


  風漸漸小了,雨還在下。


  不抬頭,因為怕被雨水,淋濕了雙眼。


  不動,是泥濘的土地,忽然發力,容易摔倒。


  稍稍變通一些,眼前的拉赫曼,便不再是高山,隻是一隻山裏的黑熊。


  縱然氣力過人,畜生、終歸是畜生。


  殺!

  呂布輕輕向前邁出一步,躲過這一錘。抓衣襟,翻身越過拉赫曼,弓弦套在他的脖頸之處。


  砰!

  拉赫曼一錘砸在地上,地動山搖。


  呂布還沒發力,拉赫曼借由身體的慣性,將弓拉了個滿弦,脖頸之處,鮮血噴湧。


  Duang。


  弓斷,人亡。


  呂布用手抹去臉上雨水,腳踏拉赫曼的屍首返回塢門。


  贏了!


  贏的如此容易。


  拉赫曼這座高山,居然翻得毫不費力。


  無趣。


  趙老三一直屏住呼吸,直到這一刻,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心中激動,不能自已,一把把身旁陳治抱了個滿懷。


  魏續沒有停下衝擊的步伐,呂布的話在耳中回響。


  隻要在馬上,眼中隻有一個字:


  殺!

  魏續在拉赫曼的屍體旁,雙手握刀,指向蒼天。


  “陳治,爾再敢對我表兄出刀不遜,猶如此人。”


  環首刀劃過半月,拉赫曼的頭顱飛出,打在了他那柄大錘上。


  撞了一張扁臉。


  雨停了,天邊掛起一抹彩虹。


  陳治在彩虹下,掩麵了拉赫曼的無頭屍體。


  呂布沐浴,更衣。


  出門迎接久違的陽光。


  ……


  匹孤的歸途,走了三日。期間有接應兵卒,匹孤讓他們通知拓拔各部大人,龍城集結。


  匹孤自己,策馬遠行。親赴宇文鮮卑腹地,找到了宇文部大人莫那。


  又過了三日,匈奴故地,龍城。


  拓拔鮮卑八部集結,二十一歲的拓拔匹孤,編發束於腦後,高顴細眼,坐於狼皮椅上。


  左右並無護衛,拓跋匹孤仿佛孤傲的狼王,冷眼掃視拓跋八部首領。


  其中還有自己的父親,拓拔詰汾。


  拓跋鄰七分國人,使諸兄弟各攝領之,分:紇骨氏、普氏、拔拔氏、達奚氏、伊婁氏、丘敦氏、俟亥氏,連同拓跋氏共稱拓跋八部。


  八部大人,皆為叔伯輩。匹孤卻毫無怯意,等這一天,君臨拓拔,已經數年了。


  又是一場大雨傾盆,天空之中一陣轟隆隆的雷鳴,似有人擂起戰鼓。


  拓跋匹孤環視眾人,目光落在了紇骨身上。


  紇骨一樣蔑視的眼神看著拓跋匹孤,區區小兒,且看你如何發號施令。

  “紇骨我看你是欺我年幼,不足以在此發號施令。”


  拓跋匹孤冷冷一聲,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


  紇骨剛要開口回應,拓跋匹孤一擺手:“給你一個心服口服的機會,紇骨、拔拔、達奚三部交由你統領。”


  說罷,拓跋匹孤不等紇骨回應,看向伊婁:“伊婁、丘敦、俟亥三部交由你統領,如何?”


  “幸不辱命。”


  伊婁和拓跋氏走得更近一些,打心底推崇拓跋匹孤。


  拓拔詰汾年二十,帥部族南遷。一路收攏匈奴遺部,拓拔氏才有今日盛況。


  今,匹孤年二十,劃得天下大策。


  “好!你二人立即返回本部,點齊所有男女老幼,南下頭曼、呼河二城……”說到這,拓跋匹孤頓了一下。


  點齊所有部眾,南下漢人障城,他要幹嘛?

  所有人屏氣凝神,等著拓跋匹孤說出目的。


  “放牧!”


  拓跋匹孤淡然說出這兩個字,一陣嘩然。


  “頭曼、呼河二城,又不是我鮮卑國土,舉部去哪放牧,不成了漢人的活靶子?”


  丘敦說話的聲音很低,僅有身邊的俟亥可以聽到。


  “是啊,我鮮卑人逐水草而居。漢人探馬屢屢打探我部族動態而不得而知,這次居然送上門去了。”


  俟亥的聲音比丘敦略大,帳內眾人隱隱都可以耳聞。


  “我看這匹孤小兒年幼無知啊!”


  紇骨歎了一口氣,與拓跋匹孤對視,剛要開口說話,忽然恍然大悟。


  “匹孤妙計!”


  紇骨幾乎沒跳起來:“三部人口一萬有餘,牛羊馬匹無數。我鮮卑人男女老幼,皆上馬能戰,頭曼城區區五千守軍,哪敢出城來戰?”


  拓跋匹孤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孺子可教。


  “呼河兵更少,僅有兩千。如此一來,頭曼、呼河之間,二百餘裏的土地,僅有二十餘烽燧。每燧不過三五人,頃刻可滅。”


  俟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普氏部族請命,攻烽燧。”


  普氏大人一拍胡凳,站了起來,滿眼的崇敬。烽燧好攻,隻怕障城駐軍來援,這些年可沒少吃苦頭。


  如此簡單的方法,便可掐斷漢朝援軍,居然沒人想到。


  “諾!”


  拓跋匹孤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這些叔伯沒有我想得那麽笨。


  所有人都分配完了,拓拔詰汾坐不住了,問拓拔匹孤:“諸部皆有安排,為何獨獨沒有我拓拔部?”


  “呂奉先自視武藝天下第一,必然棄燧劫營。”


  匹孤眼神中閃過一絲玩味:“我拓拔部此役,就要生擒呂奉先。”


  “阿爺,你怪我折了拉赫曼這有勇無謀的係子。”


  匹孤起身一拍幾案:“我還你一個智勇雙全的呂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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