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夢起凡間 第四十九章 “忠臣勇將”
夕陽西下，朝京沐浴在餘暉的彩霞中，路上行人三三兩兩，晚風徐徐送來路邊花草的清香，讓人不自覺感歎夕陽的無限美好。
晚風吹亂甄凡額前碎發，使他心曠神怡，隻覺一天的應酬勞累都被晚風吹跑。
揉了揉由於笑了一天已經變得僵硬的臉頰，甄凡突然非常理解以前師父的懶散。
師父有足夠的實力，不需要應酬就可以得到絕對的地位和尊敬。而我剛剛繼承醫館，初入一品，這個境界的醫師對繁華的朝京城來說根本不算什麽，沒有一百人也有八十人了。
所以自己想要重現醫館輝煌，就不得不努力一點，和各方勢力打好關係。
想明白這些後，甄凡心裏不再有牢騷，渾身輕鬆的走向了位於郊外的將軍府。
——
杜家大院演武場，此時前所未有的熱鬧。
以往擁有自己宅院的杜長壽大兒子杜威和老二杜徐都帶著妻子兒女回到了從小生長的地方。
雖然人多熱鬧，但整體氣氛卻極為壓抑，沒有人帶著笑容，絕大多數都是滿臉悲戚和痛苦，甚至不乏淚流滿麵者，最差也是麵無表情，眼簾低垂。
杜四方和杜三月站在一起，一個渾身顫抖，一個默默抽泣。
在他們不遠處還站著一個麵無表情的年輕男人，他身材昂藏，虎背熊腰，偏偏麵貌不凡，臉蛋潔白，一雙標準的桃花眼和柳奕馨的冰冷特殊不同，若是仔細看誰都會有深情脈脈之感，此時腦袋低垂，不知在想著些什麽。
今天早上，杜長壽的狀態再也掩蓋不住，麵堂發黑，五官歪斜，再搭配上之前的食欲不振，腹瀉嚴重，再是不懂醫術之人也知道是怎麽回事。
杜老爺子也沒再想隱瞞，他知道以自己一品武者的身體素質都已出現這種變化，那就真的沒幾個時辰活頭了。
他把所有杜家直係親屬都叫了回來，準備開最後一個家族會議，並選舉新的杜家家主。
所以就有了現在這個場景。
甄凡來的時候看到的正好就是這個場麵。
感受到了氣氛的壓抑，他沒有亂說話，而是利用眼竅在茫茫人海中先發現了杜四方和杜三月，默默向他們走去。
這時，他倆旁邊不遠處的昂藏男人似乎有點不耐煩，大步走向了一直默默抽泣的杜三月
“三月，現在什麽情況，人都到齊好久了，老爺子怎麽還不發話，他在等什麽？”
聲音雖然有些刻意壓製，但還是清晰的傳入了耳竅半開的甄凡耳中。
他聽到這話，頓步停在了距離他們隻有幾步的地方，默默傾聽，他也有些好奇現在是什麽狀況。
杜三月用手絹試了試眼淚，用帶著哭腔的語調回應道
“呂珹，你別急，爺爺估計是在享受人生的最後時光，他想用目光記住我們所有杜家子孫的樣子，上了天堂以後保佑我們，嗚嗚……”
呂珹嘴角抽搐，被幼稚的理由逗笑了，但他又不敢在這種場合笑出聲來，一時間表情變得有些詭異，過了一會才恢複正常，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顯的溫柔
“那爺爺為什麽還不選擇家主呢？”
杜四方瞥了他一眼，語氣有些生硬道
“以我對爺爺的了解，他估計是在測試我們的心性，這種時候誰先失去耐心，也就等同於失去了繼承家主之位的可能性，以一品強者的控製力，爺爺估計是想在仙逝前用最後一口氣頒布新任家主的名額。”
甄凡聽的不時點頭，這個理由最是合理，很符合他對杜老爺子心性的了解。
唉，自己這個甄孫子還是比不上真孫子啊。
呂珹一時間變得麵紅耳赤，臉皮發臊，他沒想到在一個院子的人當中自己竟然是心性最差的那個，他是唯一一個耐心不足，交頭接耳的人。
杜四方和杜三月已經不再搭理他，繼續看向端坐上首的那道枯瘦身影，似乎想要把這個老人的所有細節都烙印在記憶最深處。
甄凡也將目光投向了上首那個老人，甄凡隻覺陌生，眼前的老人坐的筆直，哪怕麵堂發黑，五官歪斜，依舊是精神抖擻，氣勢如鍾，和記憶裏的那個喜歡躺坐，愛抽旱煙的身影怎麽都無法重合。
自甄凡幼兒時期第一次看見杜長壽起，他就一直是那個普通的鄰家爺爺形象，讓人總是下意識去忽略他鎮國大將軍的顯赫身份。
此刻這個站如鬆坐如鍾的杜老爺子總算讓甄凡見識到了鎮國大將軍的威風。
甄凡不再耽擱，快步走向了演武場上首那道威嚴的身影。
沿途之人剛有察覺想要阻攔，卻發現對方早已如同一陣風般越過了自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視線裏。
再次看見他時已經是在杜老爺子身旁了，隻見那道年輕俊美的人影正附身在杜長壽耳邊說著些什麽。
杜長壽聽得不時露出笑容，仿佛又重歸了那個親切的鄰家老爺爺。
杜家士兵已經都認出了來人是誰，隻有那些很長時間不回來一次的杜家子孫即驚訝又疑惑。
一個外人怎麽能如此接近家主！尤其實在他即將頒布新任家主之時。
他們正想不顧一切的衝上去，以表示自身的忠誠勇猛。
但當他們剛衝出人群，卻突然發現自己想要保護的老爺子站了起來，正輕拍那位“不速之客”的腦袋，笑容燦爛可掬，那是從沒對自己等親屬子孫露出過的笑容。
這時，老爺子發現了這群突出於人群的“忠臣勇將”，略顯疑惑的看了他們一眼，威嚴開口道
“你們，你們想造反？”
嘩！
整座將軍府沸騰了，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他們，有的疑惑，有的憤怒，有的已經捋胳膊挽袖子拿起家夥想要動手。
這群“忠臣勇將”頓時成為眾矢之的，被無數不友善的目光盯地瑟瑟發抖。
一個中年男人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指著恭敬站立在老爺子身邊的甄凡，義正言辭道
“爺爺，這個外人沒安好心，他，他站在你身邊想要幹什麽！”
“他想害您姓命！”
有人帶頭，其他人就有了膽量，其餘“忠臣勇將”當即七嘴八舌的附和。
一個年紀和甄凡差不多大的女孩喊道
“士兵們呢！你們是吃幹飯的嗎，這麽一個大活人你們都能放進來？還讓他衝到了太爺爺麵前！”
士兵們麵麵相覷，頗為摸不著頭腦，不是老將軍說的甄凡可隨意出入將軍府嗎？我們哪做錯了？
這時，一道蒼老的幹咳聲響起，沸騰的將軍府當即安靜下來，如同往燒開了水的鍋裏又倒了一碗涼水，效果立竿見影。
“他是外人？你是近人？”
杜長壽臉板的很臭，搭配本就發青的麵堂顯得分外赫人，此時他威嚴的聲音中飽含怒氣。
“當然了！爺爺您不是老糊塗了吧，我可是您輩分最大的孫子啊，當然是近人，不，親人。”
那個領頭的中年男人雖然有點被嚇到，但還是硬著頭皮說著自認為的事實。
杜老爺子怒極反笑
“你還知道我是你爺爺？我們的府邸相隔兩條街，你一年回來看過我幾次？”
中年男人頓時啞口無言，還算英俊的臉龐漲的通紅，因為這是他今年第一次回來。而現在已經十二月末，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
他身後的那群“忠臣勇將”也沒有了聲音，他們半斤八兩，要不是老爺子死前會頒布新任家主，他們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個院子。
杜長壽冷哼一聲，轉身走向了平時自己住的清淨小屋。
甄凡微低腦袋，默默跟在身後。
滿院的人這才麵麵相覷，驚疑不定，老爺子怎麽在關鍵時刻走了？不頒布新家主了？不分財產了？
杜四方和杜三月同樣好奇，但都沒有過激的反應，依舊站的筆直，默默等待。
——
“讓你見笑了。”
杜長壽躺坐在熟悉的太師椅上後，滿臉苦笑的說道。
“爺爺見外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何況您這大家大業的。”
甄凡淡淡一笑，平靜回道。
老爺子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又睜開，此時眼裏已經明顯有了些光彩，雖然微弱，但至少不再死氣沉沉
“你之前說的是真的嗎？你真有延壽仙丹？”
甄凡微笑點頭“我什麽時候騙過您？”
用反問肯定了之前的話語。
老爺子眼裏的光彩又亮了幾分。
甄凡從裏懷掏出了青花瓷小瓶，走到了老爺子麵前然後蹲下，倒出了裏麵僅剩的兩粒青華丹，稍微有些不好意思道
“仙人給了一整瓶，路上出了意外，隻剩下兩粒了。”
“不過這隻是恢複靈力的低級仙丹，僅能讓您恢複些靈氣，推遲壽盡的時間，並不能增長壽元，但您不用擔心，那個仙人答應過我，會來朝京找我，到時候給我增長壽元的高級仙丹。”
杜長壽完全信賴甄凡，當即接過兩顆微微流轉青色光華的丹藥，仔細端詳了一會後，一顆一顆地遞進了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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