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老朋友 2
水匪退了,這才是最為明智的選擇。而此刻王十還站在那裏,手中握著一支箭杆。
他所在意的就是這其中藏著的內幕。
“彭將軍,這就是你手下的精銳兵將啊!不過幾百水匪,就讓他們潰退到了樹林中,連你這個主將的死活都不顧了!”
彭將軍道:“今日來的急了。也沒想到,這些水匪竟然會帶著弓箭,難怪如此的有恃無恐。”
“這就對了!弓箭是朝廷管製的物品,這些水匪哪裏來的?”王十問。
彭將軍道:“或許,是他們自己造的吧。我見他們使用的弓都十分簡陋,應該不是軍中的軍械。”
“你看!”王十將這箭杆遞給了他。“那些弓,雖然都是老舊,可這箭鏃卻是新的。而且,這箭鏃製作不易,他們不過是一些水匪,怎麽能造的出來呢?”
“您是說,軍中有人將箭鏃倒賣給了水匪?”彭將軍被嚇了一跳。看起來,他這腦子也並非如王十想的那般精明。
王十道:“想想吧。那位大都督為什麽不讓你們去剿水匪?”
“養寇自重!”彭將軍道:“可這是為什麽呀?早晚有一天,這事情會被朝廷發現的!”
“十幾年了,朝廷發現了嗎?”
“可……”彭將軍被問的啞口無言。
或許,當初朝廷真的是未將這一夥水匪當回事,因為那時他們不過在水麵上討個棲身之所。而如今,他們已經在湖麵上站穩,便不會再安於這方寸之地,而想著到岸上來興風作浪一番。
若再得朝廷中人背後的支撐,那結果該如何?
隻怕,這背後也有胡惟庸的支撐!
“我們走!”
“到哪去?”
王十道:“去見見那位大都督!你願意陪我去嗎?”
彭將軍想了想。“願意!”左右也是無事。他是真的無事,每日就帶著手下兵將在山上打兔子。而今,山都被他們打空了,他回去也自然沒有事可做。
將跟隨而來的兵將遣回,彭將軍跟著王十到了信州城。那已經是數日之後的事情了!
信州城!洪武三年,將元信州路該名為廣信府,而治所就在信州。
王十曾來過這裏,卻不過在城外遠遠瞧了一眼。當時,守城之人還是付友德。
“彭將軍,付友德在何處?”
“付友德將軍而今在京城。他先與徐帥,後又與馮勝將軍同征北元,立下了赫赫戰功,是陛下親封的二十八勳貴之一。”
“進城吧!”聽起來付友德混的倒是不錯啊。
王十還不知道,當初就是他殺了陳友諒,如此的大功,足以令其在一眾將帥之間混的個風生水起。
城門前,有人盤查過往行人的身份。而彭將軍出示了官憑,連帶著將王十也跟進了城去。
對於過往行人的盤查,朱元璋也是在無奈之下,才想到了這麽個辦法。當年天下初定,而無論是張士誠或是陳友諒舊部,雖然因為潰敗而散,卻在暗地裏四下躥騰,尋找時機,顛覆大明。而朱元璋剛剛立國不久,北疆、蜀中戰事未絕,也無暇騰出手來對付這些藏在暗處的“老鼠”。
於是,他便想出了這麽一個辦法,就如後世的**一樣,為每一個大明子民檢定身份。
而受於當時的技術有限,這種方法實際上漏洞很多。當然,尋常百姓自然安於如此,而那些素有野心之人,卻可以有無數種方法,逃避這樣的盤查。
進了城,王十就急著要去大都督府。他倒是要見一見這位大都督!
路上,彭將軍為其介紹道:“這位大都督姓趙,名叫趙宏峰。與趙普勝將軍是同宗兄弟,原在湯帥麾下效力。如今,淮西大半將領,皆以胡惟庸馬首是瞻,朝中將領、官員任命,也都由胡相說了算。”
“那陛下呢?”
“陛下近幾年身子不適,朝廷已由太子主政。而太子卻還是要仰仗胡相爺,所以這……”
王十懂了。或許,朱元璋已經沒了當年的雄心壯誌,想要早早去當他的“太上皇”。也正是見朱元璋上了年紀,胡惟庸才有如此大的膽子。
當然,朝廷的事又豈會經這幾句話而說個清楚?王十還要繼續去看,繼續去聽。
彭將軍道:“是否要我去請見大都督?”
王十道:“不用。等到晚間,我自己一個人進都督府。”
“你一個人進去?”彭將軍道:“雖然我尚不相信你所說的話。可單是你這份膽氣,就足以與王將軍媲美。大都督府中有數百駐軍,你一個人隻身潛入,就不怕被拿住治罪?”
王十道:“一個的都督府又如何?就連劉福通的軍營,我也照進不誤。”這一刻,他又恢複了當年的雄姿,又變成了威風凜凜的王將軍!
…………
秦淮河畔,燈紅酒綠,已經初俱後世之態。河麵上,乘著畫舫遊湖觀景,看盡兩岸眾生之態,豈非美哉?若船上之人,再有一雙足以掌控眾生之手,那才是世間最為美妙的滋味。
胡相爺便是這個人。能夠一賞眾生之景,又能夠掌控眾生之運。
胡相正在船上飲酒。不似其他畫舫上那般,鶯歌燕舞。胡相爺這裏隻有一個人,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自斟自飲,不勞他人動手。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而今朱元璋在世,他不敢張狂,要隱忍。他已經隱忍了十幾年,而且還要繼續隱忍下去。一直等到太子當國!
周圍,是“嘩啦啦”的水聲,輕舟飄蕩而來,一人登上了胡惟庸的船。
“相爺!”
“坐!”
來人卻沒有坐,而是直言道:“相爺,下邊呈報兵部,據說有人自稱王十將軍。”
胡惟庸的手抖了一抖,酒杯都落在了桌子上,酒水濺的到處都是,平白汙了這一桌好菜。
世人便是如此的怪異!酒是好酒,菜當然也是好菜。可這酒水傾灑,落在了菜肴上,二者便都稱不得一個“好”字了。
胡惟庸的手竟然被嚇的一抖。
因為當年有人說過,說王十若在,胡惟庸絕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別看他能蓋過李善長成為文臣之首,能夠越過徐達,成為淮西將領的大哥,能夠鬥的過劉伯溫,將他軟禁在京城。可若是王十當年不死,胡惟庸絕不敢動王十。
說這話的人已經死了,可這話卻像是印在了胡惟庸的心中,像是烙在了他的心中。
很多人都以為王十死了,當然還有更多的人,盼著王十回來。畢竟,當年誰也沒見過王十的屍首。
“王十在哪?”
“信州。”來人抬起了頭。二十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而改變最大的,莫過於人的容貌。縱然王十在此,卻也難以認出麵前這人,難以認出當年的毛驤今日會是如此的模樣。
當年初毛驤不過是個青蔥少年,年紀比之沐英還要。可如今毛驤立在這,便已如一堵牆,截住了沿河兩岸所有的燈光,也堵在了胡惟庸的心上。
胡惟庸隻覺得心中一陣堵悶之感。不是因為毛驤堵在了他的心頭,而是因為王十。
“難道他真的沒死?”
毛驤道:“不清楚。我已經派人去印證了,一但得到確切消息,立即稟告相國知道。”
“不用報我!一但確定,立即下手殺了他!”胡惟庸道:“我不相信王十還活著,那一定是冒名頂替之徒!還有,你去找紀綱詢問一下!”
紀綱就是那個堅信王十會回來的人!
“本相好不容易鬥倒了劉伯溫,絕不會再讓王十來壞我的閑事!”有王十在,可太容易壞事了!
…………
鄱陽湖,當年的郎康山上,就是這些水匪的營寨。當年朱元璋便是安營在此,而挫敗了湖心島的陳友諒,因此此處被稱為是“大吉之地”,而那湖心島,自然就是“大凶之地”。凡水匪中有人壞了規矩,就會被囚禁在湖心島上麵壁思過。
年輕人帶著一行上了山。“都怪那個禿頭壞了事!”他說的當然也是王十。
山頂營寨之中,年輕人的家,他回到了家,見到的不是自己的親人,而是比親人更親的人。
“寨主!”對方道。“寨主第一次帶兵上岸,不知收獲如何?”
這年輕的寨主道:“本寨主今日帶兵上岸,差一點便要殺了那個朝廷的彭大將軍。隻可惜,半路殺出了一個光頭,把那姓彭的救了!”
“哦?光頭?”
年輕的寨主道:“是啊!那光頭一指就斷了我的靈蛇劍,還問是誰教給我的劍法,還說讓我告訴一個叫白不信的人,說是老朋友回來看他了!”
“老朋友?”
年輕的寨主道:“沒錯。這劍法是我父親教給我的,不知道那光頭所說的人,是不是我父親?我這就去問一問。”
白不信也已經老了,就如一隻垂暮的狼,耷拉著眼皮,即便獵物就到了自己的眼前,他也不願意去張嘴咬上那麽一口。
每日裏,他最喜歡的就是去曬太陽,在湖心島上,在那“大凶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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