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洪武十四年 1
“你可知道,如今是哪一年?”
王小十想了想。“現在該是至正二十二年啊!”
“至正二十二年,鄱陽湖大戰之後,王將軍失蹤。而如今,卻已是洪武十四年了!”這將軍道。
“洪武?洪武年間?”王小十蒙了,腦袋嗡的一聲響。“你說現在是洪武年?大帥登基了?”
這將軍道:“至正二十年,陛下登基稱帝,定都應天府,定國號為大明,改元洪武。如今算起來,已經十餘年的光景了!而王將軍失蹤,也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王小十的身子一陣搖晃,險些栽倒在地。
“所以,你不可能是王小十將軍。自鄱陽湖一戰之後,王將軍為救陛下,而與張定邊生死搏殺。而後,張定邊在江州扶立陳友諒之子稱帝。在那時,陛下以及各軍將領都認為王將軍死在了張定邊的手!”
“我沒死,我又活著回來了!”還有張定邊,他竟然也沒有死。
這將軍道:“可你萬不該是這個模樣回來!”的確,這已經是二十年後的事情了。王小十糊裏糊塗的跑到了二十年後。
難道是因為那個夢?難道自己遇到了神仙?這世真的有神仙嗎?
王小十不知道。可那個夢又該如何解釋?
或許,這才是一個夢,自己正身處夢。否則,要如何解釋這人的話?
此刻的王小十亦如莊周夢蝶,不知是否身在夢境,亦或莊公乃蝶之夢矣。
王小十跌跌撞撞,身若懵懂的走出了營帳。他已經不在執著於自己的身份,而是在思索這個如夢般的世界。
“!”營帳外的兵丁圍攏過來。
“都住手!”那將軍也隨後一步跟了出來。“放他離開!”
“將軍,此人來曆不明,擅闖軍營不說,還意圖劫持您。”
“放他離開。他並不是有意的。”
王小十好似沒聽見這一切,隻顧得望向晴空。紅日當頭,那是否也是假的?是否也是自己夢幻化出的東西。自己能否一步跨過這天地之距,而親手撫摸到它?
忽而,他的眼又看到了一物。那是軍的旗幟。鬥大的“明”字旗,豈非已經證明了那將軍所說的話?
王小十要離開。
“且慢!”那將軍道:“你自稱是王將軍,而我也無從辨認。不如本將軍派人送你到京城去,讓陛下辨認。”
這可算是一個很好的辦法。旁人不認得王小十,可朱元璋一定認得。若非王小十一連串叫出了那麽多人的名字,這將軍也不會想到這個辦法,也不會相信王小十所說的話。
“不用了。”王小十卻是道:“我還要去找一個人!”他要去找穎兒。無論這是至正年間,還是洪武年間,他都要找到她。
他並不曾想過,穎兒當日或許已經死了。而且是死在二十年前,身子早化作了一抔黃土。他又該到哪裏去找呢?
走下了山,那漢子仍舊等在山腳下。在等著王小十!
王小十拉過他便問。“現在是哪一年?”
“現在是洪武十四年啊!”這漢子道。而且他的眼神還帶著些疑惑之意,似是不明白王小十為什麽會問這麽簡單,卻又透露著愚蠢的問題。
再一次從旁人的口得到了切實的回答,王小十便死了一顆心。看樣子,自己真的又一次穿越了。如先前一樣,從二十一世紀穿越到了這個遍地狼煙的元末亂世。
有了一次的經驗,這一次王小十很快便的從容。至少,並沒有第一次時來的那般令他不知所措。但好在,王小十的適應能力一項一流,當初能夠適應這流寇紛紛的元末亂世,而今又如何不能適應這百姓安居的洪武年呢?
他很想去找穎兒,卻不知該到何處去找。他先跟著這漢子回到家,要好好謝一謝老丈一家人。
從山下來,再到老丈家裏,有近十裏的路程。沿途,王小十將路邊的一切都收入眼底,也好熟悉這裏二十年後的環境。
他們回到了老丈的家。卻發現這普通的莊稼院子裏多了幾個新麵孔。
經老丈介紹,這是村子裏的地保和當地族人的族長。因為老丈家救回了王小十這麽一個大活人,所以他們特地來看一看,順便查證他的身份。
“我叫王小十!”王小十這一句話,也不願多與他們閑談。
“這位公子,您是哪裏人士?”
“金陵人士。”
“您身邊可帶著路引?”
路引,是大明初立之後,官府為便於管理,而給百姓發放的憑證。百姓若離鄉外出,都需到當地官府開具這樣的憑證,並且言明目的地。而王小十稀裏糊塗的到了二十年後,哪裏會帶有什麽路引?
“沒有。”
“沒有?這可不好辦啊。”地保道:“若沒有路引,我們需要將公子的事情報官府,而後交由官府定奪,去往金陵尋找公子的親朋故舊,借此證明身份。”
王小十聽著便覺得麻煩。“我的路引在受傷的時候遺失了。”
地保道:“若是遺失,需當在本地官府備案,而後去往金陵調取相應的戶籍案,再行補辦。”這同樣很麻煩。
這是大明王朝的法令。而且,王小十沒有路引,縱然想走也走不成。沿途的州府、官道會有官府設卡,查看過往行人的身份。而這個身份不是空口白話,皆以路引為準。
想不到,王小十身處元末亂世,尚且能夠輾轉百裏尋到淮西落腳,而如今在這明初安定的時局之下,卻是寸步難行,被幾個老頭子給問住了。
王小十隻好和顏悅色的道:“我這離開,不給幾位添麻煩。”
離開卻也不成。“官府規定,若是遇見不明身份的外鄉人,需當報告官府。若有隱瞞不報,按通敵論處。”
“合著你們是將我當做了壞人。”
“不敢。隻是公子身邊即無路引,也無旁人為證,實在是於法不和。”
看樣子自己是走不掉了。除非強行離開。這幾個老家夥走路都顫顫巍巍,定然是攔不住王小十的。即便這村青狀眾多,但王小十一心想要離開,卻也沒人攔得住。
王小十站起了身,卻是嚇了這幾個老家夥一跳。
這時,聽門外的漢子喊道:“不好了!水匪來了!”
屋子裏的幾個老家夥身子抖的更厲害。看樣子,這所謂的水匪王小十要更為可怕。
“什麽是水匪?”
這地保道:“所謂的水匪,是鄱陽湖的一群強盜。他們時常會到岸來,騷擾村舍。”
“難怪你們被嚇的哆嗦。”
地保道:“公子有所不知。原本這些水匪與百姓也算是秋毫無犯。可後來朝廷對湖的水匪圍剿了幾次,卻反倒是令這些水匪越發的猖狂,常常襲擊村鎮,借以報複朝廷。自從去年,朝廷派兵進駐到了這山,水匪才不敢輕易岸。今天不知道為什麽,這些該死的家夥又來了!”
地保振奮了精神,告誡外麵的年輕人。“都不要慌。派人去通知官府,再到山去通知彭將軍,請他派人來擊退水匪。”
果然,一切都變了。二十年的時間,歲月更迭,一切都變了。當年在鄱陽湖,陳友諒的六十萬大軍,尚且不夠朱元璋殺的。而今洪武年間,朝廷卻連這小小的水匪都無法處置,竟令其無視法度,屢屢騷然村鎮。
看樣子,王小十暫時是走不開了。而且他也不知該走到哪裏去?
回金陵嗎?可他尚未找到陳穎兒,哪怕是她的屍體。更何況,自己縱然見到了朱元璋,又該如何與他說自己的經曆?難道告訴他,自己做了一個怪的夢,便糊裏糊塗的到了二十年後的今天嗎?
索性,王小十便走一步看一步了。而且,這老漢一家相救自己的恩情還未還,等這水匪退去,自己也好保護這老丈一家的安全,全當是報答吧。
王小十留在了這老丈的家。屋外,人聲躁動,而後卻又重歸與寂靜。而這寂靜,透露出的是一種戰栗,一種不寒而栗。可見,尋常百姓畏懼水匪竟已至此。
安靜,如死般的安靜到了極致,而後便是一陣如野狼般的歡呼。王小十並未見過也狼,卻並不妨礙他以此作為遐想,以此將野狼與水匪做。他能感受到,那些水匪進入村子時的歡愉。
“彭將軍怎麽還不到?官府的人怎麽還不來?”
沒人知道。
而後,這水匪了岸,進了村。他們人數不過百十人,卻各自手裏提著刀槍。刀刃和槍尖朝著地麵,若無反抗,他們是不傷人的。他們隻要東西。但這些東西,或許是百姓的命。
有一人到了老丈的家,抓走了兩隻雞,趕走了一頭半大的豬。他們又進到屋,搜出了一摞錢。
“大爺您行行好,這是給我兒子娶媳婦的錢啊!求您給我留下吧。”老丈跪地祈求,拉著他的腿求他。
這年輕的水匪真的動了惻隱之心,悄悄將這錢拿出了一半,還給了老丈。見到這一幕,王小十暗暗壓下了出手的衝動。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