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禍起蕭牆 3
江湖浩瀚,什麽樣的人沒有?非但是有他們這種身手不怎麽樣,卻偏要吃江湖飯的人,更有那些丁點武功都不會,隻顧得招搖撞騙的人。之所以江湖精彩,正是因為它永遠有你所想象不到的那一麵。
“就憑你們兩個的功夫,也敢說自己是江湖人?”
“大俠說的是。大俠教訓的是,我們兄弟日後必當改頭換麵、重新做人。”這兩兄弟非但武功不夠格,連江湖人的骨氣也沒有。王小十真懷疑,這兩個家夥怎麽好意思闖蕩天下。
倒是這個大個子,雖被王小十提在手上,卻是滿臉的驕橫。“兄弟,你不要求他。我就是做了鬼,也會找他來報仇的。你快走吧,兄弟!”
王小十沒看出來,這大個子倒是真的很講情義。
“我不走!”這小個子也道:“大哥,要死咱們死在一塊!”
王小十真的被驚到了,被感動到了。他沒想到,這兄弟兩人為了彼此,竟會甘願舍棄生命。或者,這小個子也並非是貪生怕死之輩。隻不過兄弟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上,他才甘願做出這幅卑躬屈膝的架勢。
這樣講情義的人,世上本就不多。王小十放開了手,放開了這個大個子。
“哥哥!”
“兄弟,你怎麽這麽傻呀!”
“謝過恩公!”那小個子又向王小十磕頭。
王小十道:“看在你們兄弟情深的份上,放過你們了。不過你們要老實交代,到這開封城裏做什麽來了?”
“這……”小個子瞧向大個子。而大個子道:“兄弟,一切你做主。”
小個子又道:“我隻怕這件事說出去,會給咱們兄弟惹麻煩。”
大個子道:“兄弟,你覺得今日這件是要是不告訴給大俠知道,咱們的麻煩會小嗎?”王小十的功夫他們都見到了。一招製敵!他們兄弟兩個加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對手。而且這人還不懼毒藥!
王小十雖真的中了迷藥昏迷過去,可在這對兄弟眼裏看來,人家分明就是假裝昏迷,而後跟著到了自己的“老巢”來探聽秘密的。
如此一個人,在他們兄弟麵前當是沒有任何弱點,所以他們連逃跑的心思都沒有了。
“哎!”小個子歎了口氣。“白花花的銀子啊!”
王小十覺得這兩人有趣。“這筆買賣做成了,你們能賺到多少錢?”
那大個子道:“要是這趟任務完成好了,我們兄弟兩人就在丞相府中做事,那可是前途無量,將來還不是要多少錢、有多少錢!”
王小十道:“你們要是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給我,我可以讓你們在義軍中當官,將來也是前途無量。”
“你是義軍中人?”
王小十臉色一沉。“你們的廢話太多了!”
“大俠別急,我們這就把東西給您。”
所謂的“東西”,不過是一封信。一封並不具署名的信,信封上還蓋著火漆,以防他人偷看。也防備這兄弟兩人偷看。
“大俠,這就是我們這一行的任務。丞相吩咐,要我們將這信送到王保保手裏去。事成之後,便會有我們兄弟兩人的好處。”
“就這麽簡單?”王小十感覺自己的智商簡直受到了侮辱。自己被這兩個家夥騙了。
“真的!至於這信上寫了些什麽,我們兄弟就不清楚了。”
王小十幹脆將這信拆開來看。乍看之下,便被嚇了一跳。這信上寫的,的確是個大秘密。
信是寫給王保保的,信上告知他並非是蒙人,是漢人,自幼被蒙人收養,後又過繼到了察罕帖木兒膝下。信上寫的有根有據,絕不似假造。
“就這些?難道單憑王保保的身份,就能夠使這父子二人離心離德嗎?這豈非是天大的笑話!”
這算什麽?這封信有什麽作用?王小十還看不出來。“你們是不是還有什麽瞞著我?”
“沒了……對了!還有一件!”這兄弟二人又道:“原本還有一封信,被我們送到了城外義軍之中,交給了白蓮教的人。至於那封信上寫的什麽,我們也不清楚。”
王小十將信收了起來。這兩兄弟能力有限,所知不過如此,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而今,他急著將這些事情告訴給劉伯溫,與之一同商議。
剛要離開,王小十又扭回了頭。“你們兩個,如果願意就在這裏等我的消息,日後我會給你們安排一個好差事,至少吃喝不愁,將來富貴了能夠福蔭子孫。若是不願意,可以就此離開了。”王小十交代了這麽一句,便離開。留下這兄弟兩人,繼續在院中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瞧著。
王小十拿到了這封信,回到王府中與劉伯溫商議。他這一走便是大半日的功夫,可真是急壞了人。
“小十,你這一整日到哪裏去了?”
“劉先生,先不說那些,我有要緊事與你商量。”而後,他簡要的將今日所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還取出了那封信交給劉伯溫。
看罷之後,劉伯溫久久不語,像是在思索什麽。而王小十也不敢打擾,就這麽幹等著。
終於,劉伯溫開口了。“禍起蕭牆破金湯啊!”
“您說什麽?”王小十不懂。
“小十,你從這信上看出什麽了嗎?”
王小十自然是搖搖頭。
“這封信不過一半。而關鍵,卻在另一半上。”劉伯溫道:“這封信一但落在王保保的手上,無論這信上是真是假,他都必然會去向察罕帖木兒詢問。到時候,這父子二人之間便出現了這一層隔閡。而若僅僅如此還好,隻怕接下來,白蓮教接到了另一封信,便會有所行動。其目的,自然是離間這父子的關係。”
王小十懂了。這又是一招“攻心計”啊!都說再堅固的堡壘也可以從內部攻破!這不就正是劉伯溫剛剛所說的“禍起蕭牆破金湯”嗎?若是這父子二人真的因為一封信而互相猜忌,必然會被白蓮教有機可乘。
劉伯溫說的對。若想離間這一對父子,單憑這一封信是不夠的,必然還有後續的手段。而至於那兩兄弟,不過是一個送信人而已。信送到了,他們的任務就結束了,其關鍵並不在他們。
也對!如此糊塗,功夫又差的兩個人,怎麽能完成後續的任務。
“劉先生,你覺得白蓮教的人會怎麽做?”
“不好說。最有可能的,就是派人與王保保聯絡,而後故意留下行蹤,被察罕帖木兒發現,進而使他們父子猜疑。”劉伯溫大膽的做出猜想。
王小十道:“劉先生,我有一點不明白。而今察罕帖木兒抵禦白蓮教十分有力,朝廷為什麽要做這自毀城牆的事情呢?”
“這其中牽扯的,便是利益之爭,每一朝皆是如此。沒了察罕帖木兒,自然會另有人掌握兵權。”
“可這豈非白白便宜了白蓮教?”
劉伯溫道:“這幕後之人眼光很遠,打的是‘養賊自重’的目的。此人若掌握了兵權,白蓮教在一日,朝廷便離不開他。隻有在真正動亂的時候,才能顯出將帥的重要。”
若天下太平,朝廷自會休養生息,馬放南山、刀兵入庫,將士解甲歸田。可若天下動亂,自當厲兵秣馬,以圖自強。而那些頗有野心之士,才好趁勢而上,以求壯大。
“那我們該怎麽辦?”王小十道:“他們目的也是除掉察罕帖木兒,與我們目標一致,我們要不要將這信交給王保保,也算是幫上些忙。”
“不可!”劉伯溫道:“這背後之人野心很大,為除政敵,不惜與白蓮教合作。而無論是察罕帖木兒,還是白蓮教,都是我們的敵人,我們不能夠任他們得逞。”
王小十懂了。跟著劉伯溫這樣的聰明人在一起久了,王小十也該算是聰明了許多。察罕帖木兒要殺,而且必須是死在王小十他們的手裏。而白蓮教劉福通他們,王小十也不會任他們好過!
“咚、咚!”有敲門聲。劉伯溫問道:“誰呀?”
“劉先生,王爺吩咐,今晚在府中設宴,請兩位一並入席。”
“知道了。”劉伯溫答應了一聲。而後,就聽門外之人離去了。
“這老家夥搞什麽名堂?”
“去了不就知道了。”
他們去了,卻也不知道察罕帖木兒搞的是什麽名堂。
即是設宴,就不會隻有王小十他們兩個。畢竟,他們縱然擊殺了張名鑒有功,卻也不至於讓一個親王如此禮遇。
就瞧著,這廳上在坐的都是軍中將領,一個個身著鎧甲,反倒顯得王小十兩人有些格格不入。好在,他們的座位設在最末,倒也不慎顯眼。
王小十隻瞧見,一個大漢在最上位,幾乎與察罕帖木兒並列而席,卻同樣與這環境格格不入。那就是蒙赤行。雖不知他是何人,但王小十當感覺到,這就是劉伯溫口中的那個高手。那個足以擊殺張定邊的高手。
或許是高手之間彼此心意相通,王小十在瞧向他的時候,蒙赤行也同樣瞧了過來。而後兩人眼神一碰,便各自錯開過去。
酒是好酒、宴是好宴,可王小十就是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