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打草驚蛇 3
“你怕了嗎?”王小十道:“堂堂的張明鑒,竟也如此膽小。”
聽了這話,張名鑒心裏不痛快。非但是他,任何人聽了這樣的羞辱,也會心中氣憤難平。不過,此事全由王小十主導,他也插不上話。不過,這仇他算是在心底記下了!
又何止是他記下了,王小十心底也有一本賬。當年在大都,陸遠可就是死在這張名鑒手裏,自己也險些因為他而傷重不治。一切的一切,就在今晚了結了!
想到這,王小十心中發狠,恨不得親手要了這混蛋的命。
他如此想著,張名鑒就覺得脊背發寒,而緊了緊衣襟。他們之間的仇恨,都轉化為了王小十心頭的殺意。這殺意冰寒,宛若實質一般。
“不行!我要沉住氣,別讓這混蛋看出破綻!”進而,王小十卻是這般勸解自己。“張將軍,剛剛多有得罪。”
“不礙事。”張名鑒道:“不過,昨夜剛剛有個笨蛋去刺殺察罕帖木兒,雖然逃了,卻也已經打草驚蛇,我們今夜再來,隻怕會無功而返啊!”
“你不懂了!”王小十道:“所謂,兵者、詭道也。若按照常理推論,自然如你說的那樣。而我們今夜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對方肯定猜不到,說不準一舉便成事了。”
“王將軍果然高明!”張名鑒嘴上稱讚,心底卻在想:“難怪姓趙的如此看重這王小十。此人聰慧,若不能與之為友,就當盡早除去,以免日後為敵。”
他在想著如何除掉王小十,而王小十也同樣在想著如何除掉張名鑒,這兩人也算是“心心相惜”吧。
兩人在街上等到半夜。月上中天,天色暗淡無星,豈非正是動手的好時候?
王小十道:“動手!等我們潛入到了王府書房外,我先動手進屋,你隨後跟上!”
“你怎麽知道察罕帖木兒這個時候在書房?”
“我在王府裏早有眼線!”王小十道:“記住,我先進屋,而後你跟上,千萬不要忘了!”
“我記住了!”張名鑒眼底精光一閃。
而後,兩人翻牆躍入,一路潛藏,摸索到了書房之外。期間,有數隊巡夜的兵丁從他們身邊而過。兩人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兒,但好在他們躲藏的很好,並未被發現。
終於,在找過了兩個院落之後,他們才發現了書房所在。那房間裏亮著燈,還有個孤零零的身影在屋中捧書而讀。那就應該是他們的目標!
“上!”王小十又提醒了張名鑒一句。“記住,我先進屋,你隨後緊跟上!”
張名鑒點頭,而其臉上的表情是何等的精彩。
兩人趁兵丁巡視而過,悄悄摸向了書房,就此藏身在門外。
這時,王小十伸出了三根手指示意。眼瞧著三根變做了兩根,兩根又化作了一根,最後王小十身形一動,撞破了書房的房門便撲入到了屋中。霎時間,燭光被其身子帶動的勁風所刮滅,屋中陷入一陣漆黑之中。
接著,該是張名鑒了。按照約定,他該隨後跟著進去才對。可這家夥卻是滑頭的很,壓根沒有把王小十的話當真。一見屋中燭光乍滅,他當先便後撤而去。
張名鑒心底又何嚐不是冷笑陣陣。“你王小十縱然殺了察罕帖木兒,卻也難逃活命,我才不跟著你去送死呢!”他要獨自一人逃走。
屋子裏,燭光一暗,王小十的身子也在屋中站定。他並未太過吃驚,好似這一切都已經料定了一般。無論是屋中燭光的恰好熄滅,還是張名鑒的“臨陣脫逃”,都已被其料了個正著。
跟著劉伯溫闖蕩了這麽久,若是再無這點心計,豈非是太過愚蠢了。
張名鑒會逃,他心底清楚,因而並未趕到任何緊張。盡管他此刻深陷在王府中,卻也如此。
片刻的功夫,燈光亮起。屋中一人打著了火鐮,將蠟燭點燃。借著燭光,王小十瞧向書房中這人。“哈哈……”他笑了,笑的很暢快。而屋中這人也跟著笑了。那笑容,不是劉伯溫又是誰?
書房裏的人不是察罕帖木兒,怎麽就變成劉伯溫了呢?實際上,今夜書房中的一隻都是他。
而後,院子裏火光大起,不知從什麽時候,院子裏布滿了兵丁。察罕帖木兒、王保保都在。還有那倒黴的張明鑒!
“王小十……”他看出了,這一切都是王小十所布的局。但一切都太晚了。刀就架在脖子上,隻要王保保願意,他甚至來不及再多說一句話。
今日,劉伯溫到了王府後,見到了察罕帖木兒,所說的便是張明鑒的事。“親王,學生得到了消息,張明鑒將在今夜潛入王府刺殺王爺。”
“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劉伯溫的三寸不爛之舌,縱然是假的也能夠說成是真的。更何況,這本就是真的。“在下青田劉伯溫,原本也是朝廷官員,無奈浙江行省落入紅巾軍之手,臨安府方國珍又與我久有夙怨,不得已才投奔在朱元璋麾下。而今,我得以北上,並且打探到了朝廷逆犯張名鑒的下落,所以特地來稟告王爺,以示投誠之意。”
單憑這幾句話,察罕帖木兒當然不會盡信,但心中仍存了疑慮。於是,便讓劉伯溫代替他,在書房中讀書,吸引張名鑒前來。而察罕帖木兒本人,則是帶人在書房外埋伏。
而這一切,劉伯溫這“老神棍”早已料到,所以王小十帶來了張名鑒,一切便都如剛剛發生的一般。
張名鑒,三年前曾投降朝廷,被封了官職,卻在大都之中降而複叛,意圖舉兵攻占皇宮。被擊潰後逃出了大都,又投奔了白蓮教,是朝廷的頭號要犯,深受元順帝憤恨。
“來人,將這張名鑒砍了!”察罕帖木兒竟連審訊這一環節都免了,直接便命人動手。
“王爺!”王小十道:“能否讓我動手?”
察罕帖木兒看著他。“好!”
王小十一步一步走向了張名鑒,在其眼底,就如一隻不斷接近的厲鬼。
“王爺、王爺!他叫王小十,是來刺殺你的。王爺……”
王小十的手捏在了他的咽喉上。他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了。“你覺得你現在說的話還有人信嗎?看著我的眼睛!”
他在看。他從王小十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表情無比猙獰的自己。而王小十從張名鑒的眼中,所看到的卻是另一個人。陸遠!今天,王小十終於要為自己的兄弟報仇了!
手上用力,頸骨被捏的“咯吱”做響。張名鑒的身子一陣抽搐,隨後才被王小十扔在地上。
他的頸骨被捏碎,已然是活不成了。可此時氣尚未斷,他的身子不住的抽動,卻一下比一下弱,就似清楚的記錄著生命的流逝過程。這過程令人慘不忍睹。
“你們兩個,跟我來!”察罕帖木兒當先一步進了書房。
王小十與劉伯溫對視了一眼,也跟著進去。
“你二人有勇有謀,此番幫助本王擒獲了朝廷逆犯張名鑒,功勞不小。本王有意,留你二人在軍中任職,你們可願意?”察罕帖木兒道。
借著張名鑒的一條命,他們終於是混入了察罕帖木兒的身邊。
“多謝王爺成全!”兩人齊聲道。
“聽說你二人原本都在朱元璋麾下任職?”
“沒錯。”王小十道:“我原本是朱元璋麾下將領,後因為臨陣放縱了敵將,而被免官。”
“可惜了!”察罕帖木兒隻說了這麽一句。“你二人暫時在軍中任職,等到本王將今日的一切奏稟皇上,再論功行賞。”
“謝王爺!”兩人轉身退了出去。而就在轉身之際,王小十眼睛衝著劉伯溫猛眨,充滿了詢問之意。
若按照王小十所想,此刻他們已經成功接近了察罕帖木兒,就該進一步出手,將他的人頭拿下。可看劉伯溫這樣子,顯然覺得不是時候。他的眼珠閃了兩閃,兩人這才出了門。
他們走了,屋子裏當隻剩下察罕帖木兒一人才對,但卻是聽其道:“尊者,你看這二人如何?”
屋子裏尚有一人,便是蒙赤行。若王小十見到這一幕,當慶幸自己聽了劉伯溫的話,而沒有輕舉妄動。單是蒙赤行一人,就遠勝過院中一眾的護衛。
蒙赤行道:“數年前,我與這劉伯溫有過一麵之緣。當時,還有一個重傷的年輕人也在。”他還不知道,那個年輕人今日也在,就是王小十。麵目大改的王小十。
“尊者覺得,這兩人可為朝廷所用嗎?”
蒙赤行道:“朝堂之事,我就不清楚了。我此番是追蹤那張名鑒而來。而今,張名鑒已死,我也該離開了。”
察罕親王道:“尊者,張名鑒雖死,可白蓮教餘孽尚在。尊者何不助我剿滅亂賊,以安社稷!”
“王爺,恕難從命!”他本就是不願參與朝堂爭鬥的人,卻不過是因為昔日的情分,他們兄弟才在朝廷中任職。而經那次老四身死字後,蒙赤行深深自測,覺得若非是參與到朝堂之爭,他們兄弟也不會天人兩隔。所以他實在是厭倦了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