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棄暗投明 3
在院中,聲響來的驚人,像是從房頂扔下了一個大麻袋一樣。
王小十趕上前推開了門,見這院中竟真的是放著一個麻袋,袋口微微起伏,從裏邊拱出了一個腦袋。
“是你!”王小十認出了這人。而此時,從房頂又下來一位。“道長,您可真是讓人急死了。您這是……”
張通玄道:“出去了一趟,順便化解了一場生死之爭。”道人提起了麻袋,連同袋子裏的人一並被帶到了屋子裏。袋子裏的丁普郎有口卻不能言,完全受製於這道人。剛剛從房頂將之甩下,也不知是否令丁普郎傷勢更加惡化了幾分。
“道爺,您怎麽把他給帶回來了?”王小十問。
“怎麽?王公子認得這人?”道人含笑點頭。“看起來,咱們之間的緣分還真是不淺啊。”兩人同是劉伯溫的朋友。這道人一時心善救下的丁普郎,也與王小十有著莫大的關聯,這又怎不是緣分使然?
道人將袋子裏的丁普郎放了出來。“這人固執的很,自己已經受了重傷,卻仍舊要取旁人性命。若不是貧道剛好趕上,他們已經同歸於盡了!”
當夜,丁普郎結結實實挨了蒙赤行一拳。在重傷之下,蒙赤行無從用盡全力,雖隻將丁普郎打傷,可這傷勢卻也極重。若是丁普郎仍舊執意動手,他將傷上加傷,即便能夠殺了蒙赤行,也會緊隨其後倒下。
如此,當算是蒙赤行在重傷之時最後保留的一手。他寧可與丁普郎同歸於盡,也要令其無法再傷害到郡主。
將昨夜的一切都講給王小十他們聽後,道人仰頭飲下了一大碗茶水。“所以啊,貧道碰見了,自然不能不過問。那漢子傷勢雖重,卻能自行療傷。倒是這小子,卻要道爺我費心啊!”
說著,道人將丁普郎扔在床上。“你乖乖躺著,貧道已經將你體內的傷勢壓下,隻要靜養幾日便好。”正是因為在城外醫治丁普郎的傷勢,道人才會耽擱了一夜的功夫才回來。而城門口的監門軍,和四下裏巡城的兵丁,也未曾發現道人。如此,道人便堂而皇之將人帶了回來。
將丁普郎放下,道人揮揮袍袖便已離開,當得是灑脫之極。
王小十將李豐趕出去,自己獨自在屋子裏。他就站在床前,看著床上的丁普郎。“這滋味很不好受吧!”王小十在床上可是趟了大半年的功夫,十分能夠理解他此時的心情。
“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了,早在橫澗山時,你便跟在廖大亨身邊。你說,那是為了還他一個人情。”王小十一一細數兩人之間的過往的所有交集。“自滁州之後,我們又在隆平府見麵,你投靠在了張士誠麾下。而今,你又成了韓林兒的人。如此三番兩次,真不知你所求為何?”
“若說大丈夫生而在世,當建立功業,這話卻也不錯。可你該選一方明主才是。你這眼光,未免太差了些,連周姑娘一個女子都不如,又何談去報心底的仇恨呢?”
床上的丁普郎眼珠子動了動,以一種很邪異的目光看向王小十。
王小十接著道:“要說識人的眼光,你可是比周姑娘差的多。而今,周姑娘嫁給了我那大侄子,可你卻放著眼前的坦途不走,偏偏是選擇去與韓林兒之流攪和在一起。”
丁普郎無法開口,自然也無從反駁。“你大可在這安靜的想想。想清楚我這番話,大可以來找我。”
王小十虛虛實實說了這麽一通,目的自然是希望丁普郎從濠州城抽身出來,加入朱元璋部。且不說丁普郎一身的武藝出眾,正是目前朱元璋部所需的人才。更是因為沐英和周姑娘已經成婚的關係,若丁普郎始終是頑固不靈,將來一但朱元璋與韓林兒決裂,兩方動起了手,豈非是要令沐英為難?
沐英之妻,王小十見過數次,便看出那同樣是一個重視情誼的女子,而沐英又是一個容易頭腦發熱的家夥。如此的一對,將來難免受昔日故人之情所羈絆。
所以,今日在見了丁普郎之後,聽道人講了昨夜所發生的一切後,王小十就升起了招攬丁普郎的心思。
但同樣他也知道,丁普郎其人固執的很,並非是這三言兩語所能夠說動的。於是,王小十在說過了這番話之後便出了屋子,留下丁普郎獨自一人思考。
對於民族大義,和爭霸天下,丁普郎的概念模糊的很。當初跟著彭瑩玉起義反元,也是迫於師傅之命,而不敢違抗。待等彭瑩玉、周子旺死後,丁普郎飄然江湖,卻也算是一時間逍遙自在。而他如今之所以會身在義軍,也完全是為了尋個機會,殺徐壽輝而為彭瑩玉報仇。正是因為心底的這個信念促使著他,才令他不得不慎重考慮王小十話。
放眼天下義軍,真正能夠稱得上勢力的,也就唯有朱元璋、張士誠、韓林兒、徐壽輝幾方了。他便是從張士誠部所脫身出來,親眼見到張士誠任人唯親,重用呂珍這無能之輩,使其屢屢敗在徐達手中。
眼見得借助張士誠報仇無望,他才轉投到韓林兒這裏。可現在,韓林兒尚且忙於自保,哪裏能對自己報仇有所幫助。而劉福通其人,雖掌握著白蓮教以及濠州義軍中的大半實力,卻忙於北伐,更兼是手下白蓮教中高手眾多,也並未將他丁普郎放在眼底。
就如王小十剛剛話中所透露出的隱晦之意,若想要借助一方勢力對付徐壽輝,怕也隻有朱元璋了……
而後的兩日,濠州城中的解除了戒嚴。有人在城外發現了蒙赤行與丁普郎打鬥的地方,也看到了地上的血跡,便知道郡主已經被救走了,再行戒嚴也變的毫無意義。
而且這兩日來,無論是尋常百姓的家中,或是沿街的買賣店鋪,都被搜查過了數遍,也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王小十他們所住的客棧也被搜查了數次,卻都被他們很好的應付了過去。
這天一早,丁普郎也能夠起身了。看他並未嚷著要離開,王小十便知道,自己那番話起了作用。
午間,丁普郎主動找上了王小十。
王小十手裏正拿著一封信。“你來的正好,我剛要去找你。”那信上所書的,是關於池州與九華山的戰事,是經方孝孺之手,通過錦衣衛的消息渠道送過來的。
“有什麽事嗎?”丁普郎麵容冷峻。
王小十道:“而今,徐壽輝大權旁落,已經被陳友諒徹底架空,不過是廢人一個。你還想著要報仇嗎?”
丁普郎不知道。非但是對這消息丁點不知,更兼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似乎在這一刻,聽聞這樣的消息之後,他報仇的念頭也淡化了許多。
王小十說的清楚,徐壽輝雖然名義上還是義軍領袖,可大權卻已經被掌握在了陳友諒的手裏。以徐壽輝此時所處的境地,自己縱然手刃了他,還能夠感受到大仇得報的快感嗎?
“或者,你可以轉變一下思維。”王小十道:“你師傅的仇,的確是徐壽輝造成的,卻並非是出於兩人之間的私怨,而是出於徐壽輝的野心。他當初想要拋開彭瑩玉,自立為王。而今,陳友諒同樣如此,並且也已逐步吞並了徐壽輝的實力。他們兩個皆是一丘之貉。”
“王將軍究竟要說些什麽?”丁普郎道。
“我隻想告訴你,無論是徐壽輝還是陳友諒,都不過是為一己私利而不顧一切的小人罷了。這樣的人將來縱然能夠推翻元廷,卻也不會是一個好皇帝。”
丁普郎道:“說來說去,隻有朱元璋可稱為聖主?”
王小十將手中的信指給他看。“數月前,徐帥攻占池州。半月前,陳友諒帥軍欲奪回,被徐帥埋伏九華山,一舉將之擊潰。如此,當足以說明,天下各路義軍,都絕非是我家大帥的對手。”
“丁普郎,我與你也算是有幾分交情,不願意你誤入歧途。說了這麽多,無非是看在周姑娘的麵子上,勸你棄暗投明。要知道,你現在孤家寡人一個,難道還有什麽值得本將軍圖謀的嗎?”
言下之意很明白,你丁普郎孤家寡人一個,要不是看你一身的力氣,我王小十還能打你什麽的主意?
“容我考慮一下。”至少,丁普郎已經動心了。
王小十道:“還有另外一條路,我也給你指明了。現在徐壽輝已經被陳友諒軟禁了起來,你若是想要報仇,自可以仗著自己的身手,潛入和州,將徐壽輝的人頭取下來。不過,你確是要小心張定邊。”
“是啊!”丁普郎的心越發清明。“自己引以為傲的武藝,又能夠做些什麽呢?”
王小十尚在想盡辦法勸說丁普郎。為私,他和丁普郎交情不淺,更是因為周姑娘、沐英夫妻。為公,也是為了朱元璋部招攬到這樣難得的人才。
而今,王小十身上的病勢得到了好轉,又升起了隨著朱元璋征戰天下的念頭,自然不再似先前重病臥床時,那般的無欲無求,一心隻願逍遙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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