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身入濠州 1
小羽也道:“就是啊!我看他呀,就是一個十足的‘老神棍’,或許有幾分本事,能看出你身上的病症,然後就故意說那番話,好跟著我們一路上騙吃騙喝的。”
“不許胡說。”現在,王小十是將康複的一切希望都押在了這道人身上,縱使明知是個騙局,他也要一頭紮進去,直至走到這騙局的最深處。
有時候,身處騙局的人不是不願意清醒,而是舍不得這騙局中的美好。醒來之後,他隻會見到現實的殘酷。如此,倒還不如在這美好的騙局中,深陷下去,一直深陷下去。
那道人卻已經坐在了酒肆中,衝著他們招手。王小十同樣以揮手示意,示意自己這就過去。
“小十哥……”
“別說了。現在我是有求這道人,千萬不要得罪他!”王小十快步去了街麵對過,那家酒肆之中。
“小十哥這是怎麽了?”李豐想不通。原本的王小十,他與之接觸的雖然不多,但卻聽錦衣衛中的兄弟們說,王小十不是一個聽不進勸說的人。更是一個有主見的人,按說不會被一個糊裏糊塗出現的道人說了三言兩語就迷惑了心智。王小十這是怎麽了?
“你不懂他。”可世間誰又懂得王小十呢?小羽懂嗎?她或許會比李豐更加懂得他,畢竟她是他的枕邊之人。“他自從受傷之後,就曾失落過一段時間。”
“可後來小十哥不是看的開了嗎?”
小羽道:“遇上這樣的事,誰又真正能夠看得開呢?他那不過是裝給旁人看的。他看起來越是淡然,就越說明心裏沒有放下。”看起來,小羽是真的懂了他。
女人,永遠比男人更為敏銳。無論是從前的小丫頭,還是如今已為人婦的小羽。“他這是不想讓我們擔心,故意裝作從容的樣子。實際上,他心裏比誰都急。所以這次聽說那道人能夠治愈他的傷勢,才將人家當做了活菩薩一樣。”
就看著,街對麵的酒肆中,王小十與老道人正說著什麽。兩人有說有笑,又見王小十衝著小羽他們揮手,同樣催促著他們過去。
突然,王小十眉間暗皺。他像是見到,小羽兩人身後走過一個佝僂著身子的年輕人。年輕人將頭壓的很低,身子佝僂著,看不清他的麵目。
即便是無法看清這人的麵貌,可王小十仍舊覺得這是一個年輕人。他雖裝作老弱,可他那步子卻是騙不得人的。夏日天晴,近幾日又無雨,街麵上灰塵仆仆,行人走過,自是帶起一片煙塵,褲子上也多有沾染。
可遠遠的橫街對麵,王小十真切的見到,這人裝作步履蹣跚,兩腳之間卻微塵不起,這該是何等的功夫?
這樣的功夫,王小十從未見過。或許他見過,卻從未有此刻感受的如此真切。
“小羽!”王小十站起身。“李豐小心!”他怕這人預謀不軌。他已經瞧著,那人的一隻手掌,已經伸向了小羽的腰間,這才急切的開口道。他先是喊了小羽一聲,又知小羽不懂武藝,隻怕無力躲閃,隨之又大喊讓李豐小心。
“什麽?”
說來也巧,街麵上行過一支車隊,四、五輛無棚的馬車,背上裝著貨物呼呼啦啦的就自街麵上飛馳而過,剛好擋住了街上兩側人的視線,而留下了整條街麵上的煙塵彌漫。
“這都是有預謀的!”王小十視線被那馬車阻隔,分外擔心小羽的安慰。急切至此,他就快步跑出了酒肆。他現在的身體羸弱,縱然是快步的奔跑,卻也難如尋常人的疾行。更兼是街麵上馬車堪堪行過,他也無法平白的飛躍車身。這被緩緩一阻,便不知對麵是何等境遇。
終於,馬車從街上駛過,王小十一頭衝進了煙塵之中。“小羽!”
一隻手,突然拉住了他。“小羽!”正是小羽。“你幹嘛這麽急啊?差點被車撞到!”
“沒事就好。”
“我怎麽會有事呢?倒是你,你現在可還是病人呢,怎麽能夠亂跑。”小羽數落起了王小十,卻渾然不知自己剛剛已同凶險之境擦身而過。
感受到小羽心底的掛念,王小十心頭何止是暖了一暖。但他卻沒有忘卻了,剛剛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他不是眼花了,而是切切實實的看到那人衝著小羽伸出了一隻手。無論那是什麽人,終歸不是來為小羽送錢的吧!
當然不會!“李豐,看到剛剛一個佝僂著的年輕人了嗎?”王小十問。
“什麽年輕人啊?”李豐也摸不著頭腦。隻怕現在,他也並不比小羽清醒幾分。
“你們啊!”終歸,李豐的武功太低,就算是眼力也不如而今的王小十。“你們可知道,剛剛要是我晚了一步,你們可就危險了。”
“危險?”
“什麽危險?”
“算啦!”左右兩人也無事,王小十便不去廢這個口舌同他們解釋了。或者,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又或者,那人不過是個小小的偷手,剛剛是想要摸去小羽身上的銀子,卻見到街對麵的王小十出聲提醒,而放棄了這個計劃快步逃走了。
這倒也是有可能的!“你們啊!快些去吃東西!”
街上的煙塵仍未散去,猶墜雲裏霧裏。三人隻好走過街對麵,才能看清楚酒肆中的一切。
“夥計,剛剛那位道人呢?”王小十問。就在剛剛,不過眨眼的功夫,那道人就與王小十同桌,就坐在靠窗的這張桌子旁。而現在,桌上的酒菜還在,酒杯、筷子卻隻有一副。隻留下王小十的那副,而道人的卻不見了。
當然,非但是酒杯,那道人也消失了。
“道人?不知道啊。”夥計也不曾注意。
“哼!”小羽好聽的哼了一聲。“我就說,那道人肯定是個騙吃騙喝的江湖騙子。跟了我們幾日,騙了些吃喝,明知道無法醫治你的病,就隻好不告而別了。”
“不告而別?”若非是小羽言之鑿鑿,還有這夥計從中為證,王小十真以為那道人是自己的一場夢。而這酒桌上,分明就隻有自己的一支酒盅,一副竹筷。“他要是走就走,為什麽帶走了酒盅與竹筷?”
李豐道:“小十哥,這人騙吃騙喝不是什麽好人,順手帶走了店家的杯子也有可能啊!畢竟,有些人不貪大,卻喜歡貪小。”
王小十仍舊固執。“要是他真的貪小,也大可以偷走咱們帶著的錢財,又何至於偏要帶走這不值幾文錢的酒杯呢?”
李豐道:“幾文錢也是錢啊!更何況,我與夫人一路上都防備著他,他見不到機會偷咱們的東西,索性就不告而別了,拿著酒杯去換幾文錢也是好的呀!”
“真的是這樣嗎?”
“喂!你們幾位還用飯嗎?那老道跑了,這酒杯你可要賠償我啊!”
就像李豐說的,區區的幾文錢,也值得人記掛。這店夥計就正對那幾文錢的酒杯盯著不放。而王小十,卻還在這記掛那道人,直到天色黑下,他們尋了個店房住下時,王小十的腦子裏還都是這些日子來與道人相處時的情景,和那道人所說的話。
“絕對不會!”王小十細細分析了這幾日道人的行事做派,他越發認為小羽和李豐的猜測是無端之舉。“小羽!”他叫過小羽。
“怎麽了?”小羽正在為他整理床鋪,才堪堪收拾平整。
“你身上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王小十如此直白的問。
“這……”小羽臉上難掩羞紅,就如桌上的紅燭。“按照大帥婦人囑咐的,應該、就快了……”她聲音越說越低,姣好的臉龐藏的更深。
“你說的是什麽?”王小十倒是糊塗了。
“你真討厭?”小羽低著頭道:“我知道你急,可這子孫之事是天定,你急也急不來呀。”感情兩人理會錯了。小羽還以為,王小十是在問自己是否有了身孕。
“你想到哪裏去了!”王小十低笑幾聲。“我是問你,今日在街上,那陣馬車跑過之後,你有沒有覺得什麽不對勁?”
“你問的是這個啊。我還以為……”此時的民風如此,成親之後,無論新人是多大的年紀,都會心急著下一代人的事,小羽會想到此處卻也純屬正常。
王小十又好生哄了一通。“我不是急那些,我隻不過是怕當時那馬車撞到了你,留下什麽暗傷。”
“沒有啊!要是留下了傷,我會沒感覺嗎?”小羽道:“而且這都一下午的時間了,你怎麽才想起關心我啊!”
“都是我的錯。”王小十說著攬過了小羽。在一陣令人心跳的臉紅之下,他的手緩緩攀上了小羽的腰間。而小羽則是閉上了眼睛,將頭靠在了我小十的肩上。
“這是什麽?”王小十突然一驚。
“討厭……”
王小十說的自然不是令人討厭的話。他的手,正放在小羽的腰間。一巴掌寬的腰帶,將小羽的腰肢束的緊緊的。就在這腰帶上,王小十卻摸到了一塊破損的地方。
腰帶上有一指寬的破損,像是利刃留下的,周邊斷裂的整整齊齊。隻因為這破損處太小,又是在後身,連小羽自己都未曾發現,倒是被王小十無巧不巧的撞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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